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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明觉奇道:“傅云天也来了?”
“他是为老夫的奇剑而来,与王爷无关。”
燕明觉颔首道“那你觉得那个方磬还会再来吗?”
“不管他来不来,老夫都能胜他。”
燕明觉冷笑:“你可知今夜追我的那些怪物,只差一点点,便能要了我的命。”
默然片刻。
“今夜有所托大,下次若他再来,老夫将寸步不离王爷,并竭尽全力,二十招内败他。”
燕明觉不见喜怒:“今夜你就守在外面吧。”言罢挥手,伶玥将门关了,岑易在门口盘膝坐下。
屋内,燕明觉从桌旁站起身来,白日的奔波加上夜间的变故,让他十分的疲累,他偏头望了望屋里的木床,而后看向伶玥,道:“玥儿,你知我今晚为何逃到这儿来吗?”
“还能因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伶玥轻声说着,毫无防备。
“其实,是因为那个方磬从小在穆武堂长大,陶冶了几十年的情操,所以先前情急之下,我才想来这里躲一躲,毕竟穆武堂最核心的弟子立有三不进的规矩,不进妓院、不进赌坊、不进朝堂,他们一生都要守着这个规矩,来不得这种地方。”
伶玥低着头,好似没听到般,一声不吭。
“所以说,你我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你看,这屋子里就一张床,要不今夜…”燕明觉试探的口气。
伶玥愣了一下,侧首看向屋内的小床,再看向燕明觉那托着下巴尽在掌握的模样,不由面色赤红,气恼道:“先前也是,现在也是,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庄将军、岳将军都死了,他们跟了你几十年,就算你见惯了死人,看得开了,也总该有些难过的心思吧,你…你怎还有心思在…在算计这些啊?”
燕明觉诧然的看向伶玥,面色渐显平静,肃容道:“我平生所学之道:格物致知,物至之时,昭然明辨,庄岳二人虽跟随我多年,然他二人已然身死,我能如何?若因他二人之死便能动我心境,那我如何统领边关数十万将士?”
“你…简直…”伶玥气得说不出话。
燕明觉接着道:“倘使现在我面对万千士卒,即便我毫无感受,亦能涕泗横流哭悼庄岳二人,以显我重情重义,可在这一屋之中,只有你我,你让我演给谁看?我不演,恰恰证明我不想骗你,证明你看到的是真实的我而已。”
“真实的你?真实的你就是无情无义,想着…就想着做那事情!”伶玥怒极,转身便朝屋外走,奈何刚打开门来,便听燕明觉一声喝:“别让她出去!”盘坐在门外的岑易立马起身拦在门前,伶玥怒道:“让开了!”话音刚落,身后再次传来燕明觉的喊声:“你若再不听话,便像以往那般敲晕了你!”
“你…你敢?!”伶玥来回瞅着燕明觉和岑易,这句话却不知对谁说的。
燕明觉对着岑易一摆手,便听啪的一声,岑易熟练至极,一掌拍在伶玥脑后,劲力恰到好处,伶玥应声便倒。
燕明觉哼了一声,快步抢上前将伶玥抱起,而后用腿将门踢得关上,把伶玥抱上床,一脸疲惫的叹着气,除去自己和伶玥的外裳,最后躺倒在伶玥身侧,盖着被子,抱着伶玥昏昏入睡。
“傻丫头,我是真的累了,就是想抱着你,安心睡个好觉而已…”
第44章 还有…()
陇南城,西郊。
深夜严冬,山间枯林,寒风刺骨,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快步朝前走着,他左手断臂,右手提了个孩子,胸口汩汩血液流淌,浑身上下遍是血迹。
这人正是傅云天,而他手里提着的孩子是应乾。
此前用阡陌剑引开岑易后,傅云天找到应乾,而后带着应乾一路逃出城西,来到了这里。
这一路,傅云天封了左肩几处穴道,左手断臂处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可被裂创刺中的胸口却在不停的流着血液。
裂创,十大奇剑中的极凶之剑,被其刺中的伤口血流不止无法痊愈。
蓬的一声,傅云天不再走了,他在山林间的一块大石前跪下,喘着气,放下了手里的应乾,单臂支着身体,转过身背靠着大石坐下。
“啊额…呵呵呵呵…呜…呜…”
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傅云天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哭了。
半百老者的哭声透着垂死的哀然,黑夜中,应乾只能看到傅云天身影的大致轮廓,他静静地站在傅云天的身侧,一句话也没有说。
哭了片刻,傅云天声音止住了,他右手摸到腰侧,将阡陌剑的剑鞘解下,递给了应乾。
“拿着…”
应乾抬手接过,仍是没做声。
“那本《玄音剑谱》还在你身上么?”
应乾伸手入怀,将《玄音剑谱》的小册拿了出来。
“扔了吧,那是假的,我胡乱画的。”
应乾愣住了,傅云天探手取过应乾拿着的那本《玄心剑谱》,随手将书抛向远处。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做?”
应乾没出声。
“你的确资质奇佳,悟性超凡,是举世难觅的学剑天才,但同时,你身上有着天才容易滋生的毛病,傲。
我虽不知道你的过去,但与你相处的时日,我能感受到你心中压抑的狂气,而我拿假的剑谱骗你,说你悟性差,打击你,是为了消磨你的锐气,我想让你放平心态后再踏入剑道。
只是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我至今仍然能感受到你身上隐约流露出的狂气。
我想,你心中该是有所郁结,怀揣着什么大的目标或是目的。”
傅云天说到最后,叹了口气:“能和我说一说吗?”
黑色的夜空无星无月,山林中凄冷寂静。
应乾沉吟片刻,开口时,话音冰凉。
“我的娘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夸父逐日。
夸父追逐太阳,追到太阳落下的地方,他口渴,喝光了黄河、渭河之水,还不足,又去喝大泽之水,可去大泽的路上,夸父渴死了。
如若把人比作夸父,那么我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那些梦想便是太阳。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渴望我的母亲能和我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不算是太大的目标,但后来我逐渐明白,我的渴望不过是痴想,弱小的夸父永远不可能追得上强大的太阳。
既如此,我便要用武道成为这世间的至强,到那时,所有的人都将成为仰望我的夸父,而我将凌驾世人之上,过着他们梦想的生活,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太阳!”
枯林中静悄悄的,过了好半晌,起风了,越来越大。
傅云天沉然良久,最终缓缓开口,言语中带着质疑:“你…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成为那样的人?”
“因为我想!”
坚定无比的童稚之声,转瞬给出的答复,应乾昂首看向傅云天,瘦小的身形透出无匹的狂气。
傅云天呼吸为之一滞,默然片刻,忽而笑了起来,笑得疯癫,笑得感叹。
“很好,不错,你这本能的回答,兴许是最好的答案,现在再想一想,兴许…是我错了吧。
还记得在我年幼时,那时我只有六岁,入了华山内门,学剑奇快无比,师叔师伯都将我称为千年不世出的天才,我也认为自己天下无双,有着世间最强的天资,那时我还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长大后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直到有一天,我的师尊告诉我:剑道是天才的武学,骄狂之气是毁灭天才的毒药。
我信了师傅的话,从那以后我每天告诫自己,不要骄傲不要骄傲,这般天天想,日日念,最后我真的没了骄傲的心,心平气和的练剑,根基更扎实了,剑法更精准了,但是啊…
天下第一,就成了玩笑!
哈哈哈哈…”
傅云天蓦然仰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咳出了血,还要笑,笑声中透着悲凉,透着年少时残留的那如烟如丝、微不可查的狂傲。
半晌,笑声止住了。
“好,就这样保持下去,你一定能成为世间第一,因为你是我平生所见过最强大的天才,我所说的强大,不是你的资质或是悟性,而是习剑者最难得的心性!坚定本我之道的心性!
我这一生没有做到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我很庆幸我能收你为徒,可能我唯一的遗憾,是无法看到你将来能走多远,以及你所走的道!”
说完这句,傅云天独臂支着身体站起身来。
“剑鞘给我。”
应乾两手托起剑鞘,无声奉上。
“玄音剑法是我自创之剑术,汇集华山二十七种高段剑法之精妙,虽谈不上当世第一,但绝对算是世间顶级的剑术,现下我脉象将息,一次舞罢,便再难施展,你看清楚了。”
语必,傅云天血染长衣,黑发披散,残存的内息下沉丹田,单手执着剑柄,不顾胸口汩汩流出的血液,舞!
应乾双目亮出金芒,他开了密宗的天眼,在黑暗的夜色中凝视着傅云天的举动。
傅云天舞的并不快,而且因为他体内内息即将散尽的关系,没有内力的支撑,招式也没有什么气势可言。
但是,傅云天的每一招,每一剑,都是在用他毕生的心血去施展,他想施展的足够标准,让应乾一次看个明白。
而应乾像是见了腥的猫,他看着傅云天舞出的剑术,心念转的无比之快,那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被他记入脑海。与此同时,应乾脑海中反复演绎着傅云天舞过的剑招,以求破解之法,找出玄音剑法的破绽,可这一时半刻他解不出这道题来,只觉得玄音剑法无懈可击、高深难测。
毕竟玄音剑法汇集傅云天一生剑术的精妙,实属当世顶尖的剑法,当初曹大侠的桃花剑术与之相比不值一提,而三才剑法实际上是由三种简单的剑法合并演绎,与玄音剑法有着基础上的差异,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