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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涤以为自己听岔了,“本尊为仆,你为主?”
“自然。”傅灵佩解释道,“不过道君放心,一到云昬界,静疏自会解除契约。”
这个办法,她与狐九卿早已提前商量过。对云涤,她已然是得罪的死死的,可还要依仗他带路云昬,自然是不能直接弄死了算的。何况,云涤对她除却有些不轨的心思,倒也未真正强来,实在没必要就此作下杀孽落下心魔。
而云涤虽命门被破,像个漏斗似的不得凝聚元力,可若有源源不断的扶风丹补充,能量亦不容小觑,要在去云昬界的路上施些手段,十分容易,到时刀俎鱼肉说不得就得倒个个儿,傅灵佩自然不能让这等事发生。
最保险的,唯有这主仆契约了。
云涤若签了,但凡有些不好的念头,都能直接为傅灵佩感知,能最大限度地保存自身。
若是旁人,少不得因屈辱而与傅灵佩放手一搏,偏云涤不同,眼珠儿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有些诡异,“成!本尊为仆,你为主。”
傅灵佩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虽没弄明白他怎会如此配合,心里却像是放下了块大石头,松了一口气。
在狐九卿的主持下,两人顺顺畅畅地签订了主仆契约。
契成之后,傅灵佩识海中,隐隐能感觉到云涤的思想,但神奇的是,云涤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出奇的“干净”。
识海中存着另一人的思维,傅灵佩略感不适,可也不能因此就屏蔽了,只能当其不存在。正要逐客,却见云涤朝她促销地挤挤眼,以主仆契约之力直接在识海中唤:
“主人。”
——傅灵佩差点没咳出一口血来。
为何这人不过这两字,也能说得这般色…气满满?
于是,傅灵佩这个元婴后期,得了一个假的化神圆满做仆人,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了。
索性,距离去云昬界还有两日。
待云涤离去后,狐九卿也待不住了。他本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在傅灵佩的玉珏上闷蹲几日已觉烦躁不堪,如今云涤之事已了,便催着傅灵佩将他送出门派,狐身一收一缩,已到了百里开外。
娇娇掉了几滴鳄鱼泪,很快便与弥晖和尤妙玩到了一处,实在是孩子心性,还不懂分离之苦。
此去云昬界,还不知何日得归。
傅家之事大体已妥,但傅灵佩仍是拜托了几位故人留意着,朱玉白好巧不巧地赶在隔日日出关,这个下一任天剑峰峰主亦应承了帮忙之事。
她还出了趟门派,将此前在云昬界得来的那个桃源随身洞府在天元坊市卖了个好价钱,虽比不上黑市拍卖得来,但亦得了十三枚上品灵石,算是白捡的。
又大肆收了些玄东界特有的灵植,炼材,打算道云昬界若是不趁手,便倒卖了赚些灵石。毕竟那边地方,她是两眼一抹黑,虽然手头很有些财产,但谁也不会嫌灵石多。
至于傅青渊和廖兰,早与苏正汇合,被傅灵佩挨个封闭无感,只嘱咐其运起呼吸秘法,丢入须弥境,打算一同带入云昬界——却被尤妙阻止。
原来她的玉镯亦可暂时存放活人,比之灵兽袋的空间要稳定的多,而须弥境不宜暴露,毕竟云昬界诡异法诀颇多,而傅青渊等人的修为在云昬界委实低,对他们自身好,还是不知更妙。
诸事解决,傅灵佩便一一与故人辞别。
此世,傅灵佩沉迷修炼,故交不多,但秦绵、魏园、朱玉白这一众师兄弟的感情倒是一直极好,她亦特特备了灵丹法器之类的礼物,一个个上门拜别。
时人伤感,尤其这天剑峰一走便是两个,于是天剑峰上下,有些交情的,都聚在了天剑峰后崖,为傅灵佩和楚兰阔师徒两人办了场欢送宴。
伤感自然有。
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情怀亦在,修真者一生离别多于欢聚,对这等事早已习以为常,除却秦绵哭红了眼眶,其余人还算控制得当。
至晚宴直酣之时,楚兰阔环视一周,突执壶高歌,青衫阑阑,衣袂飘飘,长剑倚风,端的是一副仙家气派。
天剑峰之人纷纷长揖不起,和歌而唱,其内伤感和祝福,涓滴不尽。
楚兰阔抽剑乘兴而舞,剑盈乾坤,光照四洲,天剑峰弟子亦举剑而动,劈、砍,随性所致,均有所悟。
后崖的留影壁下,傅灵佩执手恭立,其上两道剑痕赫然,昭示着她曾在玄东界天剑峰存在过。她此时,终于有了离别的实感。
此去经年,万难得回。
去云昬界已是千难万难,回来,更不知归期何日。
“傅师妹,师姐祝你,日后鹏程万里,扶摇直上!”秦绵执壶而来,眼里已有微醺之意。
傅灵佩忽而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清脆的瓷裂声和着后崖呼呼的风声喧嚣而起,她张臂一跃,月白的法袍在风中展成了猎猎的翅膀。
黑发白肤,长剑如泓。
女子月下起舞,越练越快,举手投足间,隐有月华流动,道韵浑然一体,气势节节升高,原酒酣之人纷纷散开,迷醉而视。
楚兰阔蓦地弯了弯唇,“好!”
碧水剑滔滔而起,竟与傅灵佩一左一右,和起剑来。
这剑,并非往日的斗剑,反而充满着温情脉脉,将剑这王者之兵,亦成了另一种态势。楚兰阔一双明目越来越亮,渐而竟沉浸于此。
至水之柔!
这柔,本是他冷清冷性里最难攻克的一点,却在今时今日,月光正好之下,被他悟得!这亦算是踏破提携无觅处了。
楚兰阔仰天长啸,只觉心中长明,畅快无匹,时人将剑道分四境,最高境无我境,如今看来,其上还有一重,至我境!
难怪儒生有言“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至我境,妙不可言!
穆亭云在宗门大殿笑了,举杯遥祝,同时天剑峰其余六峰峰主,亦有所感,不约而同地睁眼,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傅灵佩沉浸在舞剑中,将所有的情绪都浸润在这小小一柄剑里。
从一七剑,伴她这么多年,早已如臂指使,知她所知,感她所感,剑光所指之处,便是她心向往之处。
她心如烈火,内有无穷火焰灼烧;她心如磐石,不受万仞之移……
物我两忘,唯有剑!
傅灵佩隐隐觉得碰到了一点门槛,可这门槛很严实,她推不动,可触到,便已觉受用无穷。
渐渐的,元婴后期的气息稳定下来,常人需要闭关两三年才能收敛的气息如今已浑然一体。
朱玉白痴迷地看着月中剑舞,指尖不自觉随之舞动,“妙!妙哉!”
此时此夜,今时今日,这一幕,长长久久地留在了参加欢送宴的天剑峰修士心中。
玄东界有言,最好的剑修,在归一。
可此时,天剑峰上下可坦然挺胸,“归一派自然源远流长,可天元派之天剑峰,亦不差!”
楚兰阔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天剑峰后崖渺然无声,长剑入鞘,喟然叹道:“惜疑,姝儿不在!”
傅灵佩也收回从一剑,恰听到最后一句,仰天望月,“姝儿……”
她想到了莫语阑,想到了过去许多得见过几面,有些交情之人,陆篱姝既不是第一个离去的亲近之人,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修仙路便是如此残酷。
不争,便无。
可争,亦可能无。
唯有振作精神,许等死亡来临之时,回顾往昔,无有恨憾。
秦绵揩了揩泪,反是第一个打破这寂静的,举杯敬月,“敬陆师妹!”
“敬陆师妹!”朱玉白。
“敬陆师妹。”魏园。
“敬陆师妹。”傅灵佩。
天剑峰其余人受感染,亦不约而同举杯同祝。
唯有一杯清酒。
这一欢送宴下来,除却几个修为高的能站着,多数人酩酊大醉,席地而睡。其实元婴大比之事,对一些修士仍是保密的,这欢送宴对外的说辞,亦不过是两人要去旁的地界历练,归期不定。
傅灵佩却与楚兰阔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
第二日清早,便是去云昬界之日了。
傅灵佩重新将塌上的丁一好好收起,放入升级好的须弥境,再三向尤妙确定,“在跨界之时,这须弥境可还能承受?”
尤妙作为空间器灵,对空间的稳定性尤其敏感,自是不解傅灵佩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后来还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不信妙儿,还问来作甚?婆婆妈妈!”
傅灵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与楚兰阔汇合,天剑峰前,师兄姐们排场一排,连掌门穆亭云和其余六峰峰主包括新任的峰主也在,显然是来送别的。
清晨熹微的光,照在每个人的身上,亦照在傅灵佩心上。
她不由露出了个笑,似朝露清澈而充满希望的笑。
第359章 353 347。346()
集合地点,与此前元婴大比的地点一致。
云涤早一步先去了高空之上; 活了无数年; 余财不少; 扶风丹亦能当糖豆一样磕,顺便还从“主人”的囊袋里顺了十几颗上品扶风丹扬长而去; 其姿态洋洋; 让被打劫的傅灵佩很是忿忿了一番。
琉璃天; 万里高台。
云涤将之前的住舍全部收了起来; 只余了一座精瓦小楼,白云渺渺间; 一袭白衣; 玉面朱颜; 倒也是风度翩翩; 潇洒不羁; 完全看不出其色厉内荏之态。
傅灵佩乖乖地跟在楚兰阔身后; 其余人等亦基本来齐; 团团聚在了小楼内。
云涤扬袖; 目光在傅灵佩身上转了一周,而后敛目当先便走,玄宇后退一步; 温和道:
“诸位且随我来。”
众人连忙尾随而去。
傅灵佩目光一抬; 恰好见沈清畴关切看来,他略慢走几步,跟在了傅灵佩身后; 传音而至,“看来此行,静疏必是有所斩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