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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进正厅,正好撞上从里间匆匆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风仪绝佳,气度不凡。只是此时正皱着眉,一脸不快。
苏妍拂了拂身道:“父亲安。”
苏哲远头疼地摆摆手:“你先去劝劝你母亲,此事我意已决,无可更改。”
“父亲……”苏妍正待再说,苏哲远已经远去了,青色身影溜得飞快。
“李嬷嬷,你先与我说一说。”到了此时,苏妍反倒不急了,听着里面传来的哭泣声和仆从的安慰声,她静静走到一边,远离门帘处。
“小小姐,”奶嬷嬷未语泪先流。
“老爷,老爷他瞒得小姐好苦啊!他多年前便在外置了一门外室,平日里都当作夫人看待,还生了个女儿,如今那女儿只比小小姐你小一岁,今日便要接进来。”
“什么?此话当真?!”苏妍如遭巨震,心里第一个便是不信。
苏哲远历来官声不错,对母亲子女都极好,家中更是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无,二子一女皆由母亲所生,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外室,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
李嬷嬷想着便替自小看大的小姐难过:“之前老爷逼着小姐,要将那外室的女儿记在小姐名下,也算嫡出……”
苏妍的心,像是落在了冰窖里。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母亲的担忧,连忙快走几步,掀开门帘,只见往日雍容保养极佳的女子竟显了老态,此时已经不哭了,呆呆地坐在长几上,鬓发凌乱。一旁的侍俾都跪在一旁,喏喏不敢言。
“母亲。”苏妍走了进去。
宁秋呆愣了会,才发觉是小女儿进来,忙揩了揩脸上的泪,整理下仪容道:“末儿。”
“母亲……”苏妍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对素来沉浸在幸福中的母亲而言,父亲的背弃和隐瞒才是伤她至深的,甚而还要将外室之女记入嫡出名下,入族谱,更是对她巨大的打击。
“末儿勿忧。”许是为母则强,素来无忧的女子对上自己的孩儿仍然打起了一份精神来。
“此事,我会与你父亲掰扯开,不会让那不知哪来的野垢污了你的眼。”
时人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若苏哲远只是纳了妾之类的,或许宁秋会伤心,却绝不至如此绝望。但置外室,在外当当家夫人养着,便是对正头妻子的绝大侮辱。
“母亲,末儿无事。只是还需保重身体……”
话还未落,一个青衣小厮垂躬快步走了进来,正是苏哲远身边的亲信小竹。他作揖道:“拜见夫人。”
“你来作甚?”
宁秋见到这小厮便没了好脸色,她当家多年对这小厮一家历来宽厚,可老爷置外室这人必然是帮着张罗的,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漏,把她当傻子瞒了这么多年,真真是好得很!
“老爷吩咐过,奴才已经将那母女带了过来。”
宁秋气得猛地一拍案几:“他莫不是要逼死我,给那小娼妇让道?!告诉他,他做梦!”
显然是气急了,连风范仪态都不顾了。
苏妍忙忙伸手帮母亲顺气,一边对还要再说的小竹道:“也许我对付不了那对母女,但对付你一个签了死契的家奴,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竹心中一凛,嘴角苦笑,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事老爷办的,他要继续办差就不能说,却不料得罪了这最厉害的小姐。
心内叫苦不迭,躬身趴了下去。
“你们都死的!还不扶我母亲去安歇,至于那对儿,哪来往哪去!”苏妍示意两边趴着的奴婢上前搀了宁秋回卧榻,眼神却指示小竹带她去会一会那对儿母女。
不论如何,总要看一看,是何等样的佳人,能让父亲这般珍之爱之,隔得老远生怕母亲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苏妍终究还是失望了。
她上上下下地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女子,年岁看出来也不小了,保养也不甚精心,长相寡淡,被她一打量还缩了缩肩,佝偻着背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你便是吴玉?”
“是,小姐。”吴玉垂着脑袋,一副恭顺模样。
苏妍看得出她不是装的,便有些失望。对付这样一个无知妇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觉得过于险恶了些。只是她怎么也看不出父亲看上这女子哪里,莫不是男人的眼光要与女人不同些?
“姐姐。”
吴玉一旁的女子却欢快地抬起头,赞叹地看向她:“姐姐真美。”
眼波含情,气质楚楚,一身素白绸缎所费不靡,看起来便似她幼时最不喜的……田边小、白、花!
苏妍冷笑了声:“谁是你姐姐!”
“怎么连阿猫阿狗都敢凑上来叫姐姐呢,青柳你说是不是。”说着,抚着青柳的手便想回去。
心里隐隐的不喜,让她脑中不由浮起四个字——宿世孽缘。
第197章 196。195。1。1()
“姐姐!”
苏碧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半天下不去,她虽一直被苏哲远置在外面,却也是按照小姐的规格娇养着的,对着一向心里嫉妒的苏妍示好本就已经心里憋屈,被这番奚落,更是羞愤欲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未走到头,焉知你将来有没有狠狠跌跤的一天?”吴碧莲暗暗啐道,那抹粉色身影已是走远,声音放得又低想来是听不见了。
未料想,苏妍自小舞剑习武,眼耳要比寻常人强出不少,幼时还未此所困扰,现而今却觉得是项难得的长处。
她缓缓转过身来,远远朝苏碧莲笑了笑,见苏碧莲心虚地脸发白,才满意地走了。这世间对女子严苛,此事根子坏在父亲那里,要真与一个养在外门的小妇养的计较,才是跌了份。
还未走到扶疏轩,紫蝶便迎了出来:“小姐,宁家二小姐下了帖子,三日后茂春园诗会,要您务必出门一聚。”
苏妍挑了挑眉毛:“哦?诗会?”
宁国公府的茂春园算得上京一大盛景,位于京畿郊外,即便是初春时节,各等样花都侍弄地热热烈烈地开了满园,颇负盛名。而这诗会,更是在她母亲那一辈便办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成了上京闺阁千金的“镀金”之地。
只是这诗会她自来不喜,十回里去那么一回还是少的,偏这舅舅家的二妹妹热情,回回都要催请。她蹙了蹙眉,一边走向另设的书房,一边思忖道,此次家中事务,少不得还是要找外祖家出面描补描补……
“将回帖送至宁国公府,之前得来的一匣子宫花也一并拿去给外祖家的几位姐姐妹妹分了吧。”
“喏。”紫蝶垂首,退了出去。
青柳和绿杨也一并退了出去,小姐在书房之时并不喜欢奴婢左右伺候,他们一惯都是到廊下等着的。
苏妍在椅上坐了许久,直到脑中一片静凉,才重新站了起来。
“走吧。”
到饭点了。
虽然主母今日不问事,可苏家上下早就被苏妍调理干净,是以前院后院的饭飨来往都未出差错,除了苏沐吃饭时摔了回筷子外,一切如常。
苏哲远当日没回来,秋水苑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日仍是未回。
不论李嬷嬷如何唠叨,苏妍仍然老神在在地安排家中事务,安抚母亲,那股子沉稳劲任谁来都要夸上两句。
三日后,茂春园。
门前车水马龙,裘衣华盖,络绎不绝。
苏妍到得不早不晚,带着一顶帷帽,着了一身浅紫裙衫便在青柳和绿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行动间衫边一圈紫丁香时现时隐,明明也是莲步轻移,偏那姿态便与那些个贵女不同,意态潇洒,一下子便被门口迎客的宁大奶奶给认出来了。
宁大奶奶作为国公爷的长孙媳妇,能在茂春园迎客,便是给了来往娇客的面子。
她笑着迎了上来:“末儿倒是来得早,二妹妹一早便开始念叨了。”一边说着,一边唤了一旁的侍俾让领着表小姐进去。
苏妍自来是知道这宁大奶奶滴水不漏的作态,也只笑笑,帷帽的声音清清爽爽:“表嫂辛苦。”
茂春园不愧为上京久负盛名的园林之一,十步一景,百步一楼,于幽静处别有意趣,道路两旁姹紫嫣红,鲜花盛开,甚至一些绿树上也结了亦真亦假的绢花,看去便觉有别料峭的寒春,反倒有些热烈出来。
不过苏妍却一路走,一路眉头紧皱。
……外祖家,显然豪奢太过了。
坤朝建国不过三代,宁国公府以军功起家,助坤太祖建不世伟业,得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爵位,但自国公爷前年中风偏瘫在床,少了这三代的睿智老者压着,现如今的大舅舅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大半年不曾前来,这茂春园竟又豪奢了一层。
只听一路行来,都是娇娇女子的赞叹声,甚至有女言:“皇家御花园竟也无此意趣。”她心里的不得劲便更重了。
“到了。”
池渊阁临水,二楼又将窗阁尽去,只留了些栏杆,站在上面便有凌虚御风之感,最为诗社那些女子所推崇。
苏妍远远便见到一袭鹅黄衫子的宁珏众星捧月般站在二楼,便也涉步而上。
“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妹妹出门一趟可真是千难万难。”宁珏见是她,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拉着苏妍的手道。
“宁家姐姐,这位妹妹是谁?”一个进京不久的俏脸女子打趣道:“只是这里只有我们这些闺阁女子,怎的这位妹妹还带着帷帽呢。”
宁珏点了点那女子的鼻子,显然与她交情不错,摇头道:“非我这位妹妹喜欢带帷帽,只是怕摘了……”
说着,顿了顿,见旁人都好奇地看她,才接着道:“你们都自惭形秽。”
“难道还能有陆姐姐美不成?”也不是人人都买这宁珏的帐的,陆荣彦作为兵部尚书的嫡女,有实权,身边自然也围拢了一些女子以她为首。
也难怪有人质疑,苏妍与陆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