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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心。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国家队球员，才会想到大家聚拢到一起研究战术，才会把什么“跨世纪”“本世纪”一类的玄话丢到一边。个人的尊严在这种时候很天然地变成了一种集体力量，他们在接下去的比赛中放开手脚拼死一博才显得浑然天成。国家队的成年人们这一回有些揽旭，他们只是不得不做出赞赏的姿态，但他们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损伤。问题是自尊的出发点有本质的不同，一种是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而战，另一种是权威受到挑战而羞恼。后者无法真正理解球员的心态，因而此后的日子里他们仍旧要不停地开会不停地重树权威，但漏洞已经出现了，相互间已经失去了深层次合作的可能，本来要求救的年轻人给中年人们上了一课，年轻人也通过自身的团结而证实了自己并非那么低能，并非那样“技不如人”，他们不可能不反问：“到底是谁无能和技不如人？”一支球队最害怕的就是球员对教练的信心发生动摇，更害怕球员因此而产生抵抗情绪。中国国家队大概从未像1997年这样出现如此重大的危机，从我的角度看，它恰恰表明了中国球员职业生涯的新起点，一代有头脑重视自身价值的球员正在这种残酷的世界大赛中诞生。世界杯在法兰西的日子大约又没有中国队可以一显光彩的机会了，但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中国球员迟早要走上一回的。这或许是本届世界杯外围赛留给中国足球唯一的财产了。
在国内，大部分球队只是中国国家队的翻版，都用沿袭几十年不变的思维体系指导着球员的行为举止，但存在比其他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发展给很少受教训的中国球员造成的迷惑和自信怎么讲都不算过分，他们虽然不得不去开会，不得不听你宣读报纸和文件，虽然不得不讲高政治、高觉悟的话，虽然不得不跟领导们保持相同的口径，但他们有自己更实际的想法：踢好球多挣钱。我们的教育和球员的思路距离如此之大，只能造成管理上的困难，无形中降低了球员的训练热情和自觉性，球员的技术水平在这种状态下当然很难提高。
17 金钱是现代足球的双刃剑
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我们非常需要一大批具有新观念、对足球运动的自身规律有所了解的人去指导和管理俱乐部。现代足球已经不是贝利为代表的艺术，而是马拉多纳、罗纳尔多为代表的金钱，这既是足球运动的悲哀，又是足球运动在商品时代的必然结果。马拉多纳在足球比赛中的杰出表演使他成为暴发户，他带给足球的负面影响比他对足球的贡献要大；马拉多纳似乎是一种象征，他无疑成了许多球员的榜样，人们能原谅他的许多恶行，只因为他是一个足球天才。罗纳尔多虽然年纪很小，但他在转会上花费的精力几至和马拉多纳进出法庭一样多，罗纳尔多比马拉多纳精明，他更知道怎样才能哄抬身价。和其他体育项目一样，足球在今天正在演变成金钱大战，谁都不可能在这种战争中成为局外人。
我们虽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挥霍，但中国足球已经在中国体育中成为首富。我们没有超级球星，但却不乏超级富翁。金钱的起点高出了球员的起点，于是在这种不平衡中球员就更容易丧失进取心。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常规：人们往往容易同患难却不能同享福，大家都穷时能团结奋发，所谓穷则思变；富了反倒出了问题，都厅斤计较起来，相互争斗起来，不思进取起来，中国足球如今正陷进这个泥潭中不能自拔。这是由于我们误解了商品价值规律造成的恶果，它一旦开始就很难重新调整，它会沿着自己的轨道行进，想中途煞车只能是车毁人亡。可以这么说，足球的改革不如其他领域搞得稳健，它有点像大跃进年代那样冒进，升了虚火，发了高烧，待头脑开始清醒，一切都已形成了格局。我们一直这样宣传：“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是砸烂铁饭碗大锅饭的聪明举措，但原封不动移植到足球运动中就要出现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球员的水平和他所得的利益反差过大，一群虚假的球星因此成批地产生又成批地消失，而足球市场却在这种形势下越发失去了控制。足球的整体水平虽然呈上升趋势，但恶性循环又抵消了这种上升势头，我们反倒和亚洲同行拉大了距离。当年的亚洲一流球队如今面对伊朗、韩国、日本、伊拉克、沙特阿拉伯都显得自惭形秽，甚至和卡塔尔、阿联酋、也门这样的对手作战也毫无优势可言。中国足球从未像九十年代这样让人泄气，几年的职业联赛之后我们突然发现自己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候。
如果足球人看到了并且乐于承认这个事实，就有必要重新调整自己的足球战略。前边提到思想观念问题应该是首先要调整的一环，如果在这种不利形势下给人的价值重新定位，才有可能激发出人的自尊和潜能。
这其中最首要的，是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们重新给自己定位，首先纯正自己的内心，然后才好教育别人管理别人，这样或许能早日终止足球市场的恶性循环。如何做好混乱时期人的工作，应该是中国足球界最为迫切的工作，它甚至比冲击本届世界杯更为重要。从这个意义上说：本届世界杯的冲击一旦成功，中国足球的诸多问题都会被遮掩过去，我们的形势又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我们一下子就成了亚洲强队，我们的职业联赛一下子就变成了最成功的联赛，我们的教练一下子就又成了最好的教练……什么都成了最好的，表面的和一时间的胜利肯定会使中国足球自满自足，因而更加固步自封更加恶性循环。
因为这个，我也愿意冲击失败，它会使全国对足球关心的人去反思这几年的足球改革，去质问管理中国足球的人都干了些什么，因此足协才有可能真正地检讨自己，真正地感到自己坐在火山口上，这种人只有烈火烧向屁股，才有可能跳起来行动。
当然，这也同样是中国足球的悲哀，最需要做思想工作的对象恰恰是那些给别人做思想工作的人，最该亮红牌的恰恰是给别人亮红牌的人，最该听现代足球课程的人恰恰是给别人上足球课的人，一切都在这种不伦不类的模子里铸造着，中国足球的翻身之日确确实实长着呢！但愿本届世界杯外围赛是个转折点。
18 1997年10月10日 科威特城卡迪西亚体育场
赢球的感觉真好。
中国队赢科威特的感觉真好。1997年10月10日凌晨的那种感觉真好。中国球迷要获得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容易，这让人的感觉格外好。
郝海东的入球大约让所有人都吃惊，吃惊更大的肯定是中国队和郝海东自己。科威特人本来想先发制人，但没想到让中国人抢了先手。他们显然被激怒了，接下去的进攻让球场上助威的中国球迷鸦雀无声。区楚良连续扑出了科威特两次射门，但科威特的进攻反倒更加凶猛，这伙子西亚球员似乎在进行射门表演：远射、挑射、铲射、甚至有很漂亮的倒勾。中国球员又有些混乱，突如其来的进球和对手突如其来的反攻都有点不能招架，很快就让科威特人攻进了一球。
那个失球让我非常愤怒，我大声斥责区楚良。小暑说：“区楚良冲出来了，怪不得他，他还扑了两个球呢。”我说：“扑出二十个球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不知道守门员意味着什么。”小暑说：“怎么不知道？”
守门员是半支球队。“你可以看看慢镜头，看！”区楚良冲出来了，他只是做了做样子，仿佛国家领导人在招手致意。区楚良实在潇洒得过分了，他不该如此大度地让科威特人轻易就踢进球门。我一直讨厌这个嚼着口香糖故作轻松的门将，他只是一个在热身赛中才有上佳演出的明星，在生死大赛中他从来都是一个胆小鬼。慢镜头放了三次，每一次都表明区楚良可以阻挡住皮球，但每一次都说明区楚良招手鱼意然后若无其事地目送皮球入网。
科威特进球之后双方又平静下来，中国队的攻势在中场哨响之前有所恢复，科威特似乎满足于扳平，他们开始玩控制节奏的把戏。下半场开局之后科威特球员的表现告诉人们他们并不是满足于平局，而是体能下降不得不敢慢速度。上半时二十几分钟连续不停的进攻得到了收获，但也提前支出了体能储备，他们正在犯中国队主场斗伊朗时所犯过的错误。这一回中国队成了伊朗人，虽然中国队的攻击能力比不上伊朗人，但也足以让科威特品尝“黑色一分钟”的苦果。
下半时中国队打出了戚务生组队以来最激动人心的好球。中国队的体能优势在后三十分钟充分显现出来，皮球在科威特的后场窜来窜去，每一次拼抢都是白色球衣的中国球员得到皮球。一零讲究技术讲究小范围配合的科威特频频失误，他们不时大脚破坏，一副快战求和的样子。中国队的高峰在进行了几次极其不负责任的跑使之后终于攻进了致胜的一球，此前高峰有些漫不经心，拿不住球也跑动不积极，但他到底解决了战斗，仅这一脚就足以表明他并非一无是处，更表明在攻击力不强的中国队中，高峰是不可弃之不用的球员。
不管怎样批判中国足球，但我首先是中国的球迷，为了这场赢球我盼了很久，于是兴奋得很难入睡。眼前一直是中国队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场面，那的确是一波接一波一浪推一浪，即便不赢也会让中国球迷兴奋一回的。一向谨小慎微的李铁在这场比赛中打出了刚进国家队时的那种气势，他至少有三次直插对方腹地，如果能有更宽阔的视野，中国队就能更早些得益于他的插上而得分，只可惜李铁都没能及时把球分给同伴。孙继海的进攻显得坚决和有力，他一脚小角度射门击中了门柱，皮球和门柱撞出的声音让人振奋；最后一次进攻中孙继海一直冲向弧顶然后又斜插右肋，一个科威特卫士只能跟随孙继海移动。高峰的机会就这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