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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某还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胸膛里还跳动着一颗人心。”
谢春残的连珠箭一向是他的得意之笔,当时封雪受伤行动不便,封刃早就是强弩之末,只要他手指一松,一箭射出,登时就能摘了封刃的项上人头去。
可他放下了弓。
在那一刻他甚至没想过上一个打劫了封雪干粮之人的最后下场,他只是跳下了树,掏出了自己的全部伤药递给一脸戒备的封雪。
然后他转过身来,把后背留给了封雪封刃,那雪白修长的羽箭转而指向了向此处隘口追来的修士。
“收拾好了就跑。”谢春残果断道,“我会替你们守到守不住为止。之前那一箭的冒犯,谢某拿命还!”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怎么听都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迷途知返的故事,没准还有契机让他们三个结成一只队伍,能够互相托付彼此的后背。
洛九江听得入神,他见谢春残停下不讲,还开口催促道:“谢兄为何不往下说了?照这么看,谢兄和封雪姑娘的关系本不应该这么差才是啊?”
谢春残冷笑了两声:“那你是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封雪她朝中有人好办事,仅仅再逃了半个时辰不到,上面突然就传下消息说对小刃的追杀令取消了,倒是谢某因为瞎逞英雄犯了众怒,触碰到了此地一点灭绝人性的潜在规矩,虽然没被吊到那根木头杆子上活剐了,但接下来整整半年时间都被人追杀得像兔子一样!”
洛九江:“”
谢春残一提起这事简直满腹怨气:“我之前做得的确太过分了,若是要求她们感谢我那是我不要脸,虽然我们曾并肩战斗一回,但那也是形势所迫,她们想要杀我正常,我非常理解,她们直接约战就是,我也不会不答应。”
“但至少在她们路过围观我被一群混账追杀得上蹿下跳之际,封刃别扔出那把剑掷我背心、在我被人拿陷阱拌住的时候,封刃不要急哄哄过来往我脸上铲土,在我好不容易有空喘息片刻吃口干粮的时候,封刃别爬到我头顶的树梢上往下洒毒草”
洛九江:“”
他连忙道:“谢兄你之前就说过了,小刃姑娘是个认死理的人。”她脑子被人动过手脚,没准直到现在都认为谢春残是她们的敌人。她可能只记得谢春残射向封雪的那一箭,而无法理解谢春残转头守住隘口的举动代表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谢春残恨恨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不会逼着封刃把我一筒箭都吃下去?”
“等我从那种被众人追杀的日子中摆脱出来时,已经是半年之后。那时候我已”
“变成了个疯子。”洛九江真挚诚恳道,“不用谢兄在过多自贬,这点我已经看出来了。”
谢春残:“”
谢春残微笑道:“九江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年轻的筑基修士,没有之一。”
“谢兄过奖了。”
“我没有夸奖你的意思。”谢春残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我是想说,你要再说这样的话,那就会变成我见过的,死得最早的筑基修士,没有之一。”
洛九江:“”
没有洛九江再故意调侃,谢春残得以顺顺当当地往下讲:“当然,那半年时间里的插曲没让我们的关系特别恶化。她们也替我放过哨,在追兵前帮我打过岔后来对我的追杀结束后,她们在南边的岭山上定居,我也去找过她们几次。”
结合那块石碑上的内容和他对谢春残的了解来看,洛九江有理由怀疑谢春残把自己的行动给美化了,他应该是去照着小刃此前的举动骚扰了封雪二人几次。
“要是这样,我不懂谢兄为何没和封雪姑娘她们成为朋友?”而且还会隔空问候对方是疯子。
“你以为天下人都是你这性格,”谢春残没好气道,“就算把你扔到片万里无人的荒野地里,你都能刨个坑给自己扦插出一个叫洛八沟的兄弟,好拿来扯皮磕牙交朋友。”
见洛九江被噎了一下,谢春残才继续道:“我后来和封雪不和是出于别的原因借她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说到这里,谢春残眼眸一沉,似乎又想起了一点不愉快的回忆:“这件事她没特意隐瞒,不过此地确实很少有人知道此方连环界的界主,其实是封雪的亲爹。”
洛九江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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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残亲自把洛九江送到石碑的边界。
同样是用出了几乎抽干全身灵气的招数,谢春残不过一晚就恢复如常,而洛九江直到现在运功也觉得经脉干涩作痛,筑基四层和筑基一层的底蕴积累,在此时高下立判。
一开始洛九江步履缓慢,谢春残索性背着他走了一段路。路上洛九江随意找了点话说,不知是不是被他那三句话拐到寒千岭头上去一次的做派惹烦了,谢春残在听到“红绳海螺”一节时把洛九江放下,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
“谢兄?”
“我还当是襄王朦胧意,神女无情心,没想到你们原来是一对儿大傻子。”
“谢兄都没见过千岭,如此贬低他不太好吧。”洛九江不悦道。
“放心。”谢春残叹息道,“我知道你可比他傻多了。”
洛九江:“”
为了防止洛九江出师未捷,倒先被陆旗派来的什么人随便砍了,谢春残在洛九江情况回转后也没有离开他半步。直到两人走到那条石砌的边线旁,谢春残熟门熟路地一掌击在雪地上,露出那块“人与谢春残不得入内”的石碑,这才停住脚步。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封雪的邀请。”谢春残扬起下巴示意一下,“我大概知道封雪是为什么把你支开七天,如果我现在进去,小刃就是死也要把我戳成个筛子。”
洛九江狐疑地转头看了谢春残一眼,十分怀疑他是在暗示自己“送死你去,背锅爱谁来谁来”。
一息之后,洛九江跨过了那条石砌的边线。这次没有小刃姑娘突然跳出来对他进行殴打,也没有封雪拖着石锁站出来调和,一切都平静到不可思议,洛九江却隐隐觉得有些不详。
茫茫雪地中没有一点人迹,洛九江只能缓慢地前行,不放过周遭的一点动静。他本就修习音杀,对声音比常人更加敏感,正因如此,远处遥遥被风雪遮盖住的隐约人声便听得他一个激灵。
在全力奔走的半刻后,洛九江在两人栖身的山洞前站定了脚步。即使早在听到声音之时就有预料,洛九江仍然难以接受眼前的这幅场景。
扣住封雪双腕的石锁又连上了一对粗重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深深正陷在山洞内的岩壁里。但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住小刃的脖颈被封雪捏在掌中,小刃已呼吸微弱,面色青紫,却仍在尽力挣扎,口中溢出几声断续字句:“不行姐姐命令不可以吃”
然而最让洛九江震惊的,不是这对姐妹的反目,而是封雪此时的模样。
她掌如兽,齿若虎,面目扭曲模糊,骨骼支棱异化,肌肤也因皴裂涌出血来眼前一幕,隐隐和寒千岭当时化龙前的异象重合了。
那是能让从来都无所畏忌的洛九江,能在寒风刺骨的冰冷雪夜中大汗淋漓地惊醒的,记忆里最深的噩梦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给大家砸颗彩蛋在第二十八章,九江千岭联手打杜堤的时候,千岭问九江有没有受到水母恐惧毒素的影响,九江说他不觉世间有什么值得害怕。
但是在进了秘境之后,他就明白了恐惧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当然我们都知道九江是个面对基友两秒变异形也敢伸手就摸,被人拿箭尖指着脑袋还问对方是不是要自己亵裤的boy,所以他是在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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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隔空交错()
几乎是瞬间;洛九江就又感受到了那痛彻肺腑的离别滋味。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他再不会允许自己眼前再出现这样的场景。洛九江眼神一厉,连着刀鞘将腰间长刀反拔而出;清明的音杀之劲于此同时冲口而出:“回神放手——”
在那半是封雪,半是异兽的女孩掐在小刃脖子上的手掌微微一松之际;洛九江斜身一晃便欺近两人,他左手在小刃背上用足了巧劲儿一挣,随手把小刃从那只手掌中解救出来;抛在不远处的松软雪堆里。
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握住自己刀鞘,刀柄狠狠撞上封雪已经异化的一侧琵琶骨,这一着毫不留力,竟硬生生把似兽非兽的封雪连着腕上两个沉重石锁一同甩击上她背后石壁!
封雪喉头登时涌上一声痛苦嘶叫。
“噤声!”洛九江却先一步厉声喝道,他手中刀花一转;整条刀鞘都压上了封雪的脖子;右脚看也不看便一跺一踢挑起左边那个沉重石锁;眨眼间就用本来也不长的石锁链条围着封雪绑了一圈。
眼见封雪奋力挣扎;洛九江又飞速把右边石锁也在封雪身上缠了一道,确认她确实已被这重量压制得动弹不得;这才沉声道:“安静;冷静;别忘了你不是异兽,你是封雪。”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封雪面上;记忆却好像穿过此方世界,停留在了半个月前的秘境之中。他眼底映出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异兽影子,心里却满满地盛住了一只腾空而起的蓝色长龙。
“别怕。”洛九江怔怔地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疼得厉害?”
正在人形和异兽形态之间挣扎的封雪当然没法洛九江,还是他背后刚从半昏迷状态中缓过神来的小刃尖叫了一声“姐姐”,猛然越过了洛九江,扑到被辖制的封雪身上。
过去和现在又一次在洛九江的眼底重合,只是少女抱住了面目狰狞的异兽,而他却没能触碰到飞龙。洛九江自嘲般笑了一声,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