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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不介意就行,睡吧。”顾凯替她掖了被子,将毛巾扔在椅子上,起身关掉了房间的灯。
黑暗中,蜷缩在床边的林晚晚感觉到另一面的床垫陷了下去,浑身骤然绷紧。
过了一会,身边躺着的人再没有其它动作,她胸口节奏持续加快的跃动慢慢缓了下来。
他们同样的沐浴液的香味,在同一个被窝里蔓延。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人安心。
林晚晚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却在这股清淡的沐浴液的香味中很快入了梦。
的确,是入了梦。
林晚晚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做梦了,四年前,整整一年,她只能依靠安定勉强睡着。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敢闭上眼,免得再想起那一天的情景。
后来白天正职,晚上兼差,每日从早到晚的忙碌,只得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林晚晚累得沾上枕头就立刻睡着,睁开眼又是第二天,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是之前睡得多了,还是下午的事伤了心,又或是四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达到了临界点,偷偷决堤而出,噩梦再度降临。
“晚晚,这次钢琴决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游乐场怎么样?”
坐在车后座的她双手下意识地在膝头上练习着指法,听到副驾驶座那人说的话,抬起头惊喜地道:“爸,真的?”
说完,她怯怯地瞄了眼驾驶座的严茂兰。学钢琴最重要的就是这双手,妈从不让自己跟别的小朋友出去玩,就怕受伤。
游乐场只是在自己六岁的时候去了一次,之后每天都在练习钢琴中度过,再也没去过。
严茂兰见她眨巴着眼,嘟着嘴满是哀求地看了过来,板着脸说道:“等晚晚这回上台也不紧张,跟以前一样弹奏的话,我们就去游乐场。”
“好,一言为定,我会弹奏出最棒的钢琴曲送给爸妈的。”她兴高采烈,拍着胸口保证。
严茂兰“扑哧”一声笑了:“瞧你这鬼丫头,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她低头笑眯眯地想着去游乐场,一定得带上相机拍全家福留念。
可惜下一刻,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爸焦急的呼唤声,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以及最后妈崩溃绝望的尖叫声……
巨大的痛楚席卷全身,她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双手,副驾驶座上的爸爸血肉模糊,驾驶座上的妈妈也是一身鲜血……
“晚晚,快醒醒——”
她迷茫地睁开眼,还没从梦境中完全走出来,双目没有焦距,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眨了眨眼,对上顾凯焦急的眼神,那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环在胸前。
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湿了睡袍,离开被窝透着凉意,林晚晚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顾凯把她揽在得更紧,渗着寒意的心似乎被这样的拥抱慢慢捂暖。
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林晚晚双眼泛着涩意,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她转开脸,闭上眼,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没事,只是做了噩梦……很抱歉,吵醒你了。”
顾凯睇着怀里的人面色白得透明,平日倔强的外壳剥落了,像是一个玻璃娃娃,一捏就碎。
月色下,她眼角的湿润闪烁,十分刺目。
仿佛被什么蛊惑,顾凯缓缓低下头,双唇贴上林晚晚的脸颊,吻去了悄悄落下的晶莹泪珠。
感觉到她微微一颤,而后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僵直了。
顾凯知道这时候该停下,不应在林晚晚被噩梦打破了往日伪装的坚强时,趁虚而入。
只是当四片唇瓣紧密贴合,感受到她唇上凉意与轻颤,那柔软和甜蜜的触感更是让他停不下来……
或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她不经意间卸去了伪装,这顾凯面前袒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明明知道不该继续,林晚晚却沉浸在他编织的温柔大网,牢牢被束缚住,逃脱不得。
紧贴的身躯,有力的拥抱,炙热的深吻,若有似无的低吟,恣意纠缠的目光。没有哪一刻,他们两人这般接近过……
烙在身上的印记火辣辣的,似乎在灼烧着她的肌肤,也将她脑中的神经重新紧绷。
林晚晚突然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一手推开了覆在她身上的顾凯,一手揪紧了敞开的睡袍领口。
这个人不爱她,如果放任下去,明早醒来估计会后悔今晚的冲动,会对自己露出懊恼的神色。
身心沦陷后,林晚晚最不想看见的,便是顾凯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们的协议上,并没有加上这一条。”
林晚晚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双唇嫣红,无声地透露着刚刚的激情和缠绵。
可是她的神情恢复了平静,语调更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淡。
顾凯松开手,退开了。
怀里的温暖消失,透着丝丝冷意。
不知为何,他觉得刚刚溢满的胸口也渐渐空了,隐隐泛着一点疼痛……
烛光晚餐
第二天早上,两人离开顾家时脸色都不怎么好。
宋艳雅还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们一眼,叮嘱顾凯要适可而止。
顾凯神色淡淡的,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晚晚神情委顿,喝了半碗粥便没了胃口。
昨晚她推开顾凯后,顾凯沉默地出去抱了一床被子回来,重新躺在她的身侧。
接近凌晨三点,林晚晚缩在被窝里再也没了睡意,睁着眼直到天亮。
身边的人几番辗转,恐怕也是睡不着的。
经过这一晚,两人的关系仿佛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虽然顾凯仍是体贴地开车接送她上下班,除了必要的问话,彼此之间再也不像以往那样随意谈笑。
避免回家后屋内冷清尴尬的气氛,林晚晚总是办公室内最迟走的,还时常包揽了两位秘书的工作,以图在公司能呆久一点是一点。
出差回来的郑源发现好友的脸色渐转多云,他的秘书助理几乎想把所有的工作都揽下来,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知道家务事不好插手,他却不能视而不见。
“顾凯,你跟小林怎么了?哪个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跟她较什么劲?”郑源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拍着好友的肩膀循循教导地说:“听我的没错,烛光晚餐,开跑车兜风,到山顶看夜景,最后水到渠成,来个热情洋溢的夜晚,什么问题都能立刻迎刃而解。”
顾凯白了他一眼,对好友明显属于馊主意的建议毫无兴趣,转身就走。
郑源还不死心,在后面嚷嚷道:“对付女人,自然要投其所好!”
站到门口,顾凯脚步一停,皱着眉回头:“……你说一个女人在气氛正浓的时候推开那个男人,说明了什么?”
郑源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顾凯,嘴里发出“啧啧”的惋惜声:“没想到我才离开几天,你就已经……不行了?”
顾凯直接开门走了,他就知道,问郑源要答案,根本就是自己脑子被门夹了。
“顾总,偷设计图的人是谁已经知道了。”
刚回到办公室,马总派人来请,顾凯没想到这件事突然有了进展。
“是谁?”
“设计部新来的助理小张,上个月刚从试用期转正。”周经理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是今年的毕业生,对口专业,做事麻利,没料到居然会起这样的心思。”
顾凯疑惑:“怎么发现是小张干的?”
“偷走设计图转卖给‘旭盛’,肯定是因为缺钱。正好公司给设计部一笔可观的奖金,我暂时扣下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打开保险箱把奖金放进去。”
周经理仍是一脸不愿相信:“设计部安装了摄像头,小张悄悄偷配了一把钥匙,打开保险箱意图偷走奖金,被保安当场抓获,也承认当初偷取设计图的人是她。”
“小秦和小张都有办公室的钥匙,那晚小秦锁门走后,小张躲在安全梯绕了回来将设计图打印了一份带走。”
马总皱眉,接着道:“公司保安已经将助理扣住了,正准备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只是周经理私下阻止了……这件事小顾怎么看?”
顾凯朝他点点头,问:“周经理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总经理室内只有他们三人,周经理也不避讳地坦言道:“小张是个上进的孩子,家里情况不好。爸妈年纪大,哥哥刚从戒毒所出来,最近又染上了,把家里的存款掏空了,又四处欠债,她才会铤而走险偷走设计图去卖……”
马总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周经理,人人都有难处。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鸣威’还怎么在广告界立足?”
周经理婉转道:“这也是替公司考虑,这件事情闹大了,会在业界留下不少负面的影响。”
顾凯也赞同道:“幸好这次公司并没有损失,小张也不容易,没必要做得太绝。”
马总听取了两人的意见,辞退了小张,没有再追讨刑事责任,打电话让保安把人放走了。
法务部的经理借这事灵机一动,也胡诌出郑经理的办公室安装了摄像头。共事一场,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彼此难堪。
如果那人愿意自首,公司会重轻发落;等被人揪出来,就不会是丢了工作那么简单了……
小张的事在前面,“鸣威”的上层的确没有为难她。
做贼心虚,整天提心吊胆,现在听说有摄像头,更加惴惴不安,即使再不情愿,还是犹豫着站了出来。
得知是法务部一位姓姚的女同事所为,林晚晚感到很吃惊。进公司后跟她从来没说过话,自认没得罪过她,完全不明白这人为何无缘无故地陷害自己。
可是当她听说这人一直仰慕设计部的那位高材生,因为林晚晚抢了他的职位而耿耿于怀,这才会动了点手脚,打算在合同上制造重大失误,让林晚晚被公司开除。
嫉妒是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被爱慕冲昏了头脑。
林晚晚远远地望见那姓姚的女同事收拾了东西离开,心里没有预料中的轻松和欢喜。
被人嫉恨陷害,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前途,并非什么好事……
事情水落石出,公司里转眼间少了两位同事,身边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广告公司人员流动比较快,所有人的习以为常。
林晚晚依旧忙碌,唐秘书调侃她想做女强人,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她除了苦笑,只能沉默以对。
这天晚上接到莫辰的电话,她张口报了一串地址,笑道:“晚上七点,给你一个惊喜,不见不散!”
不等林晚晚回应,她已经风风火火地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