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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夕鹤苦笑道:“我又万万拿不到榜首,不过是听说琉璃镜现世,赶来瞧个热闹,看能不能浑水摸鱼罢了。”
他可能真是对琉璃镜畏惧非常,说话也不再绕圈子,而是坦诚得很,这种真心话说起来也毫不含糊。
顾清岚微蹙了眉,却又想起来一节,他心中蓦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低声问他:“琉璃镜吞噬人身,却又有什么缘由和触发之处没有?”
燕夕鹤摇摇头:“我那幕僚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他们见了宝贝后心生贪念,互相争执打斗,可能致使道心不稳,才会被琉璃镜一起卷入镜中的世界。”
道心不稳,也就是心魔,若说心魔,如今在场的这几人中,却正是顾清岚自己,心魔迭生而琉璃镜,也已在他身侧带了数十日。
顾清岚想要张口再言,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到清醒时,还未看清眼前事物,就觉身子沉重异常,胸口也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痛楚。
他嗅到周身淡淡血腥草药之气,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那张木床上,却看到那里闭目躺着的人,脸上血色全无,正是莫祁。
为何陡然之间,莫祁会身受重伤躺在这里?而莫祁身上的衣物,为何又不再是轻云待月袍,而是颇似凡间的衣物?
顾清岚只想了一想,却还不愿承认,他就如此简单地,被琉璃镜吸入了那个“镜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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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尚且没有回过神来,忙俯身想要查看莫祁的伤势,就看到路铭心一身铠甲,从门口处快步走了进来,却在看到他后,就愣了一愣,目光中染上几许厌恶痛恨之色。
顾清岚想开口同她说话,就看她抬手在他胸前退了一把,这一掌却是带了些力气,将他推得连连向后推了几步,直到撞上一旁的桌案,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一掌印在胸前,顾清岚才惊觉自己竟如同一介不通法力的凡人一般,对她毫无还手之力,抬手堪堪撑住身后的桌案,才没跌倒下去,喉间却早已泛上了血腥气。
他抿了抿唇,只觉额头也一样疼痛欲裂,心中却飞速盘算起来:若将琉璃镜的镜中世界若是因他心魔才会生出,必定和他心魔有莫大关系——若要脱困,自然就是先冲破心魔看一看。
这样想起来简单,冲破心魔却又何其艰难,更何况他的心魔,却又是修士们最闻之色变的情劫,他本想若心魔不能突破,最多看能否支撑到大势已定,那么他届时即使道陨身死,也没有太多牵挂。
他却未曾料到会有如今这幅情形,青池山上还暗潮汹涌,地魔和地脉异变也仍未解决,他就如此被困死在琉璃镜中,这也未免太过窝囊了些。
他勉强扫视了一圈四周,觉得此处看上去颇似凡间的军帐,又看到路铭心一身戎装,就
轻咳了声,低低开口:“路将军,这是何意?”
路铭心看他差点跌倒,也愣了一愣,似是没料到自己下手重了,却被他这冷冷的一句又勾起了邪火,冷笑了声:“我是何意?若不是顾大人的计策,莫将军又怎会误入敌军埋伏,顾大人还在问我是何意?”
她说得什么顾大人和莫将军,顾清岚自然一概不知,也只能苦笑了声,想到这镜中世界原来如此不讲道理,怪不得要说乾坤颠倒。
只是路铭心还是那般暴躁的性子,却又不再听他说话,也真叫他头疼。
三十六年前她对自己疏远时,还尚且叫自己一声“师尊”,他都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如今她连“师尊”也不再叫了,他又该怎么与她相对?
路铭心倒是看他又不说话,还又笑了一笑,火气更盛:“怎么?我说的错了么?是你这个督军亲自下的命令,叫莫将军独领三千人吗偷袭敌军粮草,若不是如此,莫将军又怎会寡不敌众受伤。”
顾清岚合了合双目,待再睁开眼时,勾起唇又笑了笑,已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此前商议军机,莫将军已知此番兵行险招,免不了有意外,出兵也是莫将军亲自下令。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难道所有损伤折耗,路将军都要算在本督头上,要本督一力承担?”
情知他句句属实,路铭心却还是看着他,目光中的愤恨和厌恶都要溢出来:“我自然辩不过名满天下的顾大人,但愿顾大人夜间安眠,不要想起那些屈死战场的兄弟,莫要看到他们向顾大人索命!”
顾清岚听着,仍是微微笑了笑:“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我却不知道那些英烈缘何要管我索命。”
他一边说,一边却只觉荒谬,想他一生修道,哪怕闲来看过不少兵书,也曾和李靳一起在李氏麾下的兵营中捉过妖。
但那时他也仍是世外高人的身份,除魔之后也飘然离开。
凡间王朝更迭,帝王轮换,对他们这些修士而言,不过是小之再小的事情,他们也从不横加干涉。
毕竟金丹修士弹指间即可挥退十万大军,而金丹修士的寿数,也往往比一代王朝更久。
现在到了琉璃镜中,他竟然变成了为君王效命的臣子,真是不乏讽刺之处。
路铭心看说不过他,也就冷哼了声不去理他,顾清岚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莫祁,有心凝聚起木系灵力为他疗伤,却发觉自己如同方才一样,使不出任何法术,好似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凡人。
他看莫祁身旁也有凡间的医师,喉间血腥之气更重,又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吐血,就悄然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那顶帐篷,他也发觉自己真的到了某个城池的兵营之中,身旁各色穿着铠甲的将士往来穿梭。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是个少年的声音:“公子,你怎么了?”
他转过头,看到那是个束了方巾,做凡间书童打扮的少年,面目却是熟悉的,正是凌虚真人的弟子,昔日常会到寒疏峰来的紫昀。
只是紫昀三十六年前还是个少年,三十六年后他再回云泽山,看到紫昀仍跟在凌虚真人身侧,却已是个颇为沉稳的修士,面目也同年少时不大一样,是个青年的模样了。
他也不知自己在琉璃镜中见到的,会不会都是记忆中熟悉的人,此刻对着这个少年紫昀,也只笑了笑,抬手撑着身侧的墙壁,低头冲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紫昀下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急得跺了下脚,再开口声音就有了哭腔:“公子,你是不是给那疯丫头伤着了?我去叫燕神医!”
用帕子堵着口又咳了些血沫出来,顾清岚只觉眼前一阵阵昏沉,连胸前的痛楚,都跟着远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勾了下唇:“没事,扶我回房躺下就好。”
他失神了的眼眸中,已经褪去了方才对着路铭心时的冷冽,只剩下一片温软的柔和,还有淡如烟水的宠溺和无奈。
又一次深陷在同她的纠缠中,这次他却要该如何做,才能冲破挂碍,得证道心?
第十六章 驱策(5)()
顾清岚让紫昀带着他回了房中,却并没有让他退下,而是问了他几句话。
紫昀天性善良纯真,顾清岚若想套他的话,也是容易得很,不过来去几次,他就将目前的境况大致问了个清楚。
他所在的这个兵营,是北齐王朝对抗南淮国的前线,他则是北齐皇帝的心腹,被派遣来前线督军。
他是文官,官阶却比统帅将军莫祁还高,兼之有皇命在手,可以越过莫祁调兵遣将,因此不能算是没有实权。
至于路铭心,却是北齐名将路家之女,曾被北齐皇帝赐婚给他,却坚持不受,执意参军来了前线。
至于这个北齐皇帝,紫昀不敢直呼其名,但顾清岚也从北齐皇姓为李,还有皇帝的行事风格中猜了出来,应该正是李靳。
紫昀同他说完,就还是要去请燕神医,匆忙出去了,这个燕神医顾清岚猜测,则应是燕夕鹤。
如果说当他被卷入琉璃镜中时,李靳、莫祁、卫禀、燕夕鹤和路铭心,因在他身侧可能都被一起卷入,那么紫昀就应取自他自己的记忆。
到了此时他已有些明了,若说这里是琉璃镜中的世界,不若说这是琉璃镜借着他的心魔,创造出的幻境。
这幻境如此真实,甚至可以禁锢他的法力,自然也比幻魔的幻境要真实厉害许多。
燕夕鹤说过,有很多人被卷入琉璃镜中,就再没有出去。
那么这些人不管是把这里当做了真正的世界就此认命不再挣扎着要出去,还是在幻境中死去,最终可能都会被琉璃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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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了一阵,紫昀却又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身洒金黑衣,头束金冠,打扮十分富丽堂皇,手中还摇着一柄紫金缎面的折扇,却不是燕夕鹤是谁?
顾清岚见了他,唇角不由微动了动,身为大夫却还穿得像个世家公子哥儿,可能也只有燕夕鹤一人了。
紫昀肩上还背着一个药箱,看起来是燕夕鹤的,他也走进来后,就看着顾清岚笑了笑道:“顾先生,你若还是如此糟蹋自己,就不要怪我救不了你了。”
顾清岚见了他,微弯了下唇角说:“燕二公子又如何救我?”
燕夕鹤“哈哈”笑了起来:“顾先生莫不是病得傻了,我一介布衣,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又哪里是什么燕二公子?”
顾清岚听到他这么说,也抿了下唇,其实当他被路铭心推了一掌后,也就料到了一些。
这里是琉璃镜借住他心魔创造出的幻境,那么被卷入其中的这些人,也可能会被这幻境迷惑,忘记来时之路。
他能清楚记得自己是谁,大半还是因法力深厚,并未被琉璃镜蒙蔽心智。
路铭心和燕夕鹤却毕竟年纪尚浅,修为不够强大,会清醒不过来也是可能。
他想了就自头疼,好在李靳应该同他一样还有神志,不过李靳若是同他一样被禁锢了法力,又是这里的皇帝,要想从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