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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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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毫不犹疑回答,因为已经想过太多次了。
丈夫惊异的看着你,眼底有着微微的不解与失望,这你才更失望呢,原来他只是惯性的习于这过去的四十年而不为眼前活生生(虽老佝佝)的你所吸引所爱慕,这样,就玩不下去了。
“都多老了,还玩他们玩的游戏。”他似乎洞穿了你。他说的他们,是儿子女儿吧。
但总总你就是要再听他说一次,并非像很多结婚三五十年的夫妻没死的话再一次重披白纱礼服(通常好丑哇)与儿女媳妇女婿甚至第三代一起拍摄当年太穷或耍帅没拍或搞丢了、吵架撕毁了的婚纱照,你要的不是这个,你要像当年站在圣坛前,他回答是否愿意娶你为妻时的答案:“我愿意。”你要你们两人站住某个庄严神圣的圣殿神器前,“你愿意为她抛家弃子吗?”你要听他答:“我愿意。”
你要用这五天的假期让他如此回答。
要说服丈夫并没太难,假期原是预定的,对他来说改变的只是你们搭乘不同班机、分别前往,他只担心你能否一个人搭机换车拖行李抵旅馆,叮嘱你,出机场,坐私铁,别搭乘国铁,要你牢记这两种的辨识和购票窗口,你叮他“就当我们背着各自的家庭偷偷相约在国外,不是很多名人躲狗仔都这样吗?”
丈夫毕竟答应了。(所以,他还是肯于为另一个女子抛弃你和孩子们?)
“饿了吗?”那人、背着光,脸上因此一点沧桑痕迹(就皱纹啦)也不见,三十几年前某熟悉的一刻,他在当兵,你去探他,你们大起胆子旅馆过夜,厮缠终日不外出吃喝,你乖乖的点点头,将自己的眼神调回到三十几年前的那个女孩。
他前来将你衣物一一捡拾起,摊平在你身畔,手恋恋的摸摸你头发(他有发觉你的栗色发吗?),你回答着三十多年前的话:“你转过身去别看。”
你们走在异国城市街头,你近乎抱着的挽着他膀子的走,等红绿灯时,他回搂你,滚烫的手掌停搁在薄衫的背上,你等着它滑落到臀上,你穿了丝绸内裤,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想调头回旅馆,风火烈焰脱个精光等他亲吮遍你。
“别急。”他拉住红灯快结束想过街的你。
你们最爱的餐馆里,他为你点了你最爱的餐点,你为他点了壮阳的海鲜,其意甚明,他归还菜单,深深看你一眼,眼神些许陌生,你心底此行第一次浮现着感伤:“好可怜呀……”好可怜的丈夫,不知道你与人偷起情来如此疯狂。
因此餐后他问你:“然则我们现在去哪儿?”你竟讷讷答不出,你不忍心在那印满了不同时期你和丈夫孩子们身影的街道上强压上你们的足迹。
他也意识到同样的事吗?犹豫着无法决定。
“都依你。”四十年前,你说过一样的话,那时你们从正午到黄昏,走了一条又一条的街,假装谈各自的童年、谈家庭、谈学校同学老师、谈未来,但彼此都知道惟有找个角落好好拥抱亲吻交合,否则这场热病是褪不了的。你们不知不觉在某大学附近有着数间小旅舍的街道上来回走了几趟,你这样告诉那少年时的丈夫。
他也想到相同的回忆了吗?(“都依你。”)牵起你的手,毅然转进巷子里的一家成人电影院,多年来,你们曾偶尔行经它,都假装不察,从未想过进去。(又或熟睡了的你和小孩,说出去买烟买咖啡的丈夫曾来过?)
他目的甚明的挑角落坐,其实不须如此,因为白日的电影院并不见什么人,不等色情画面出现,他已伸手到你裙内,你回报他,拉开他的拉链,掏出发作中的那物,背对他坐于其上,两人仍假装看银幕,他亲吻你的颈和耳后,双手轻触你早已解开衬衫扣子和内衣的胸尖,你们有没有发声不知道,因为那银幕上的男女已替你们呻吟喊叫了,四十年前,你们常如此做,但那时未避孕又怕怀孕,总不能每次都如此密合辗转,如此心荡神驰,你抓过他的手蒙住眼睛,他直起身勾头吮吻你的泪水:“天啊你多美!”
他对他的妻也曾如此吗?
为何他如此自在、享受,习惯得、像个老手?
也许,你并非他偷情的惟一对象?
你感觉到戏院里的冷气好冷,不需擦拭收拾,你们又是两个干净清爽的人了。但银幕上的喊叫激情仍继续,你饱得快打嗝,确实刚刚吃得过饱,裙腰好难重新勾上,但一切真是女友说的,热起来,什么都看不到,他一定不察你丰润的腰腹,你不也只感觉到他充满决心和情欲的手、富生命力的喘息、滚烫的身躯和那叫人动情的话语。
这才第一天。
漫漫长夜,你忍着不做三十年来妻子的工作,削水果、泡茶、洗手帕内衣、打开行李挂衣服、打电话回家给儿女们问他们有没有记得吃饭。
他呢?不慌不忙开着电视,看一本体育杂志,你去他身边偎一偎时,他就恋恋的、恰到好处、不致发展成一场性交的抚摸你,他半点也没念头要打电话回家,他比你能说到做到抛家弃子。
这不免叫你有些一脚踩空的失落感,才第一天,已经不大知道要怎么演下去,幸亏有白天买的那瓶伏特加在,你求助于它,灌酒精似的喝了半瓶,像个失意的人,虽然明明丈夫和情人都在眼前。
烂醉如泥中,他似乎把你抱上床,你也许沉睡了半夜或才一个盹,知觉他亲吮着你下身,室内灯显得奇亮以致无法睁眼,你喊他名字,想要他关小那具攻击性的灯,他却颠倒身体将那物垂悬于你口中,那物并末发作,柔弱可人,你像亲尝什么美味似的单纯的吸吮它不尽至睡着。
次日醒来好害羞,你盥洗,发觉脸被他体液晕染得像敷了面膜的滑嫩,但镜中宿醉的自己,像残妆未净的既憔悴又媚人极,那偷情男子把你变作这般的吧……“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欢爱中,他好像在你耳边说了这话,他说真的假的?说的是谁?
不只你害羞,他也有些。你们二人神智清明的在早餐桌上随兴决定去一个新地点,那地点的观光海报贴满各公共场台,是一处五月以牡丹、七月以紫阳花闻名的寺庙,你们依电车地图辗转换车前往。
别人眼中,你们是一对拘谨岸然濒退休出游的夫妻吧,他稍稍坐立不安,反手按腰背,你问他,都不用有话头(“腰怎么了?”),“床太软?”
他笑看你一眼:“老婆太软。”
你吃惊他不同于过往的严肃和不谈夫妻之事,你问他“会想家吗?老婆孩子?会有罪恶感吗?”
幸亏邻座乘客无法听懂你们的对话,他反问你:“你呢?”你握紧他的手:“我喜欢你,不想放你走,不想假期结束,不想回去。”不能想像这短短的假期一完,得各自回自己的家,你动情起来,湿热着眼看他:“我们怎么办?”
他吃惊你的入戏吗?没搭话,站起来抓着吊环暗暗纾缓伸展着,一会儿便凝神窗外的远景,你反身攀窗,也想看他看到的景象,车行已快一小时,你们行在原野上,不时有独立的小丘陵——远而近而错身,丘陵边脚上通常簇拥着小聚落,可爱的两层小屋子,天气好,晒晾着可爱的小衣服,你很愿意择一小屋和他隐居其中,为他生儿育女。
不料你们前往的那地方就是一小聚落,车站在山丘处,你们拾长长的石阶下至小镇中心,横越类似你们的国道省道的宽阔公路,按路标指示走进贯穿小镇老区的窄街,是日正当中的七月缘故吗?至此一个人都没遇到,像被遗弃或该说、演员午休尚未上工的外景地,路面干净到让人想赤脚走,两侧阳沟也哗哗哗急流着山水像野涧似的。
是燕子育幼的季节,你们不时停下脚步仰脸看人家廊檐下黄泥燕巢露出的几张大黄嘴。不久便有箭矢一般返巢的父母燕喂食它们,父母燕因为你们的伫立很不安,频频在你们顶上穿梭,语出恫吓的疾叫着。
走吧。你们相互提醒,免得燕子父母担惊受怕。
入山的街道更窄仄,始有些山产干货和佛具香烛店,因山顶有一座观音寺,啊这你想起来“我来过这里!”是梦中?还是四十年前学生时一个意外旅程中满满行程中的一站,“会有一个登山的木头拱顶长廊,雨旁开满牡丹花,那时专程来看花的……雨季里,打着伞。”或其实是一部电影中的片段画面(雨后润泽明净的郁绿和益显娇贵的粉色白色的牡丹花丛前亭立着一个美人儿),也或是被观光指南、海报上的照片深植脑中?
你亟想证实自己的记忆,快步前往,没多远就得扶住栏杆停歇,因为心脏不允许,气喘不允许,你反身等他,他缓步跟上,膝关节不好,吃维骨力好些年了,还没正式登山,两人已大汗淋漓,毛发疏了,可以清楚感觉到汗珠在头皮滑落,山坳中无风,绿和蝉噪汇成一层贴身不透气的塑料雨衣似的,你敏感的认为嗅到了腋下的异味,也确实嗅到他身上大量汗水所淬聚的异味,都不迷人不好闻,你们两人顷刻间给现了原形,不是五十八岁的男女人,不是人,是境内四处可见的石雕鼓腹狸猫之属,那老公狸便气喘吁吁的问你“是你大二那年来过的吗?”
大二那年,你一名留学异国的老师要来开会,不知得了什么名目补助,带了你们四五个学生一道前往,老师只爱看花都不看古刹名寺的佛像国宝,你只记得一场一场的花事和浓浓会发痛的思念。
你记得那场分离后的再见面,两人紧抱痛哭:“再也不要分开了。”
就是眼前这散发着陌生异味的人啊……
你们约好用深长规律的呼吸继续登那仰之弥高的木造长廊,你开心的再再肯定着是了是了是来过这里来过你指着梯两旁梯田一样的花圃植着一株一株花事过后修剪并根部堆着花肥的瘦小牡丹株。要到木阶大转折处的杉树下才见蓝紫色的紫阳花,也就是你们说的绣球花。
花事果然正盛,一球花就比你头脸大,细看像无数停歇的小紫蝶组成。你破碎的召唤着记忆,他抽烟,古迹长廊阶惟有此处有贩卖机、垃圾箱附烟灰盒、饮水器。
你俯身饮水器好好喝个够,顺便不顾脸上的妆粉防晒全部洗净,你直起身擦拭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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