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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大对头吧?您的脑袋……出了毛病吧?头痛吗?”“我挺健康。好,就算我神志不清吧,不过我们一去,她就张皇失措,这您怎么解释呢?她一句供词也不肯吐露,这您又怎么解释?就算这都是小事,……好吧!也行!……那您回想一下他们的关系!她痛恨她的弟弟!她是旧教徒,他呢,却是浪子,不信。……这就是积怨很深的缘故!听说,他居然弄得她相信他就是恶魔的使者。当着她的面施展招魂术!”“哦,那又怎么样?”“您不明白?她这个旧教徒是出于热才把他弄死的!她不但弄死一个坏人,一个浪子,而且让全世界少了一个基督的敌人。她认为这就是她的功劳,她在宗教上的丰功伟绩!啊,您可不知道这些老处女,旧教徒!您该读一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列斯科夫①和彼切尔斯基②写得多好!……就是她,就是她,您就是杀了我,我也要说是她!是她把他死的!啊,阴险的女人!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她正站在圣像面前,岂不是特意蒙哄我们?她心里说:我站在这儿做祷告,他们就会以为我心里踏踏实实,没到他们会来!所有的犯罪新手都用这套办法。好朋友,尼古拉·叶尔莫拉伊奇我的亲人!您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办!我要亲自把它弄个水落石出!我亲爱的!已经开了头,那我就会把它弄个水落石出!”楚比科夫开始摇头,皱起眉毛。
“困难的案子我自己会办,”他说。“您的事就是不要去管那些不该管的事。到了该您抄写公文的时候,您就把我嘴里念的照记不误,这就是您的事!”玖科夫斯基涨红脸,砰的一响关上门,走掉了。
“他是聪明人,这个坏包!”楚比科夫瞧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聪明得很!只是头脑发热,劲头用得不得当。我应该到市集上去买个烟盒来送给他呢。……“第二天早上,有人从克里亚乌左夫卡村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见侦讯官,那人脑袋很大,嘴唇上有个缺口,自称是牧人丹尼尔卡。他的口供很有趣。
“当时我喝多了酒,”他说。“我在干亲的家里一直坐到午夜才走。我回家的路上,醉醺醺地钻到河里洗澡。我正洗着,①列斯科夫(1831—1895),俄国作家。
②彼切尔斯基是俄国作家密耳尼科夫(1819—1883)的笔名,他的小说描述伏尔加河流域旧教徒、商人、富农等的生活和习俗。
……抬头一看!有两个人在河坝上走过,抬着个黑糊糊的东西。‘呔!’我对他们喊一声。他们害怕了,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玛卡烈夫的菜园里。要是他们抬的不是我们的老爷,就叫上帝打死我!”当天将近傍晚,普塞科夫和尼古拉希卡被捕,押解到县城去。一到城里,他们就关进监狱了。
二 十二天过去了。
那是早晨。侦讯官尼古拉·叶尔莫拉伊奇坐在他房间里一张绿桌子旁边,翻阅克里亚乌左夫的案卷。玖科夫斯基心神不定地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就象关在笼里的狼一样。
“您相信尼古拉希卡和普塞科夫有罪,”他说,烦躁地揪他新生出的胡子。“那您为什么就不肯相信玛丽雅·伊凡诺芙娜有罪?莫非您还嫌罪证不足?”“我没说我不相信。我相信是相信,不过总还有点不放心。
……真正的罪证没有,所有的只是些抽象的理论。……什么狂热啦,这个那个的。……”“那么您非要斧子和带血的被单不可!……这些法律家!
那我来给您证明就是!对这个案子的心理方面,您不要这样马马虎虎!您那个玛丽雅·伊凡诺芙娜该送到西伯利亚去!我来给您证明就是!您嫌抽象的理论不够,那我手上还有物证。
……这东西会向您表明我的理论多么正确!只要让我出去走一趟就行。”“您指的是什么?”“就是瑞典火柴,先生。……您忘了?可是我没忘!我要弄明白谁在受害人房间里点那根火柴!点那根火柴的不是尼古拉希卡,也不是普塞科夫,搜查他们衣物的时候没发现那种火柴。一定是第三个人,也就是玛丽雅·伊凡诺芙娜有。我来证明给您看!……不过要让我在全县走一遭,四处查访一下。……”“哦,行,您坐下。……我们先来审案子。”玖科夫斯基就挨着小桌坐下,把长鼻子伸到公文上去。
“把尼古拉①·捷捷霍夫带上来!”侦讯官叫道。
尼古拉希卡押来了。他脸色苍白,瘦得象一根细劈柴,身子索索地抖。
“捷捷霍夫!”楚比科夫开口说。“一千八百七十九年,您在第一区法官那里为盗窃罪受审,判过徒刑。一千八百八十二年,您第二次为盗窃罪受审,第二次关进监狱。……您的事我们都知道。……”尼古拉希卡的脸上现出惊讶。侦讯官的无所不知使得他暗暗吃惊。不过惊讶的神情很快就换成极度悲伤的神情。他放声大哭,请求让他去洗一下脸,定一定神。他就给押走了。
“把普塞科夫带上来!”侦讯官命令道。
普塞科夫押来了。近些天来,这个青年人的脸容大大变了样。他消瘦,苍白,憔悴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冷漠的神情。
“坐下,普塞科夫,”楚比科夫说。“我希望今天这一次您①尼古拉希卡是尼古拉的小名。
会通情达理,不象以前那些次似的说假话。这些天,您不顾大量的罪证证明您有罪,矢口否认您参与过克里亚乌左夫的凶杀案。这是不识利害。招认可以减罪。今天我是最后一次跟您谈话。要是今天您不招认,明天就迟了。那么,告诉我们……”“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些什么罪证,”普塞科夫低声说。
“这不应该,先生!好,那就让我来对您讲一下这个案子的经过。那个星期六傍晚,您在克里亚乌左夫的卧室里坐着,同他一起喝白酒和啤酒。”(玖科夫斯基盯住普塞科夫的脸,他的眼睛在侦讯官问话那段时间始终也没放松那张脸。)“尼古拉伺候你们。十二点多钟,玛尔克·伊凡诺维奇告诉您说他想上床睡觉。他朴素总是十二点多钟上床睡觉。他正脱起靴,对您交代有关农务方面的事,不料您和尼古拉根据预定的暗号,抓住喝醉的主人,把他推倒在床上。你们一个人坐在他腿上,一个人品在他头上。这时候前堂里走进来一个你们认得的女人,穿着黑色连衣裙,她事先已经跟你们约定她在这件犯罪的事当中担任什么角色。她拿起枕头来,开始用它闷死他。在扭打中,蜡烛熄了。女人就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瑞典火柴,点上蜡烛。不是这样吗?我从您的脸色就看得出我说的是实情。不过,接着说下去。……你们把他闷死,相信他已经断了气,您跟尼古拉一起把他从窗口拖出去,把他放在牛蒡附近。你们怕他活过来,就用个尖东西扎他。后来你们抬着他走一阵,暂时把他放在丁香花丛下边。你们休息一忽儿,想一想,又抬着他走。……你们翻过一道篱墙。……后来你们顺着大路走。……前面是一道河坝。河坝附近有个农民把你们吓了一跳。可是,您怎么了?”普塞科夫脸白得象亚麻布一样,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我透不出气来了!”他说。“好,……就算是这样吧。……不过我要出去了,……劳驾。”普塞科夫就给押走了。
“他到底还是招认了!”楚比科夫舒畅地伸个懒腰,说。
“他露出马脚来了!不过,我多么巧妙地揭了他的底!这下子可把他整垮了。……“”他连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都没否认!“玖科夫斯基笑着说。”不过另一方面,那根瑞典火柴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我再也受不住了!再见!我要走了。“玖科夫斯基戴上帽子,动身走了。楚比科夫开始审问阿库尔卡。阿库尔卡声明说她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跟您相好过,此外我跟谁也没有相好过!“她说。
傍晚五点多钟,玖科夫斯基回来了。他激动得不得了。他的手抖得没法解开大衣扣子。他的脸烧得通红。看得出来,他是带着新消息回来的。
“Venividivici”他飞奔进楚比科夫的房间里,往圈,,!①椅上一坐,说。“我凭我的名誉起誓,我开始相信我的天才了。
您听着,见鬼!您听着会大吃一惊的,老头子!这又可笑又可悲!您手心里已经有三个,……不是这样吗?我却找到了第四个罪犯,或者更确切地说,女犯,因为那也是个女人!而①拉丁语: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胜利了!(古罗马大将恺撒的豪语。)且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我只要能挨一下她的肩膀,情愿少活十年呢!不过……您听着,……我坐车到克里亚乌左夫卡村,绕着它兜了个大圈子。一路上我访问了所有的小杂货铺、小酒店、酒馆,到处打听瑞典火柴。到处都对我说‘没有’。
我坐着车子转来转去直到现在。我二十次失掉希望,又二十次收回希望。我逛荡了整整一天,直到一个钟头以前我才算找着我要找的东西。离这儿有三俄里远。他们拿给我一大包,一共是十盒。其中正好缺一盒。……我马上问:‘那一盒是谁买去的?’一个女人买去了。……‘她喜欢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一擦就……嗤的一响。’我的好朋友!尼古拉·叶尔莫拉伊奇!一个被宗教学校开除出来而且熟读过加博里奥①的作品的人,有的时候竟然能办出什么样的大事来,那是人类的智慧简直无法理解的!从今天气我要开始尊敬自己了!……嘿嘿。……好,我们走吧!”“到哪儿去?”“到她那儿去,到第四个那儿去埃……我们得赶紧去,要不然……要不然,我急得心里象有一团火,要活活烧死了!
您知道她是谁?您再也猜不出来!就是我们警察分局长,老头子叶夫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