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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康定就分头行动,他去找车行买摩托车。我去找网吧上网,查查去西藏咋走。将沿途加油站信息抄在本子上。想起阿亮说海拔表很贵,要180块。又手绘了一副沿途县城及山垭口的海拔表。
两小时后,阿亮来网吧找我说没找到摩托车行。决定往下一站走,去新都桥买摩托车。
出来已经下午了,康定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没有摩托车行实在奇怪,我怀疑阿亮没找对地方,等车的时候,看到藏人骑摩托,就拦下来问车在哪里买的,那家伙得知我要买摩托车,就大力推销他那辆旧车。想5000块钱卖给我。我说不要,他还一个劲追问为什么,我气愤地回了他一句:“为什么要买?我看起来比你傻吗?这么破的车还想卖5000块!”
围观的藏人哄笑起来。这家伙也嘿嘿乐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很瞧不起地问我会不会骑摩托车。哼,不会我也说当然会啊,你以为就你会骑啊?他们又是一阵哄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乐呵的。就这么稍稍交涉,围观的藏人就达到十数人,阿亮很紧张,拉我走。那帮藏人围着不让路,我推开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怎么都这么闲啊。”他们的哄笑中,阿亮紧张地把我拉得一路小跑。
新都桥的车费要40元,我上前讲价30元,几个司机都不肯拉,还嘲笑我小气。后来终于给我找到一辆车讲好票价30元,大概是黑车,鬼鬼祟祟地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说再等几个人要过半个小时才走,我们就在路边等。听说折多山在修路,那段路特别烂,担心天黑前到不了,我索性站到大街上去喊车。
在街上大喊“新都桥、新都桥”,马上就有个藏人来问我:“去新都桥吗?”我高兴地说:“去啊,你有车吗?”那人一愣,说:“你没有车吗?”我反应过来了,嘿嘿笑说:“有啊,一会儿就到,再叫两个人就走。你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扎西尼玛,我冲他笑笑,主动伸手和他握手,说:“我叫小砚,扎西,我们一起来喊人吧,凑足人我们就可以走了。”扎西尼玛就跟着我在街上傻乎乎地喊:“新都桥、新都桥。”不一会儿又喊了两个人来。我一看我们都有五个人了,立即给司机打电话,叫他走,他还磨蹭,说再等一会儿。我和扎西尼玛说,我们现在有五个人了,不如重新找辆车,也很快,这辆车跟我说的是30块钱去新都桥。我和扎西尼玛马上去和别的车谈判。很快就又找了辆车上路。
扎西尼玛是新都桥本地人,车上我热情地分棒棒糖给他吃。如此相谈起来,他听说我们来旅游,就邀请我们去他的朋友家玩,据说可以看到原始的藏族人生活。他说:“你们肯定会喜欢的。那是真正的藏族人生活。”
能信任陌生人吗?(2)
我问阿亮去不去,阿亮犹豫了一下,说“你来决定吧”。我就对扎西说,“好,我们跟你去。”
过折多山的时候,天渐渐黑了起来,开始下雨,路烂得很。很庆幸没有在康定买摩托车,不然这段路折腾死了。全是烂泥,车辙都半米深。
到新都桥已经晚上八点了,雨仍然在下,和扎西尼玛下了车,有两辆摩托车来接,是扎西尼玛的朋友,夜雨中看不清楚脸,只觉身材高大,头发很长蓬松搭在脑袋上,问扎西尼玛朋友家在何处,他伸手朝前方一指,说,不远,就在前面。
我和阿亮毫不设防地上了车。藏人骑车很狂野,这样的烂泥地,扎西带我和阿亮两个人都能飙50码。扎西尼玛的朋友两个人共骑一辆摩托,两辆摩托车在雨里狂奔,渐渐出了镇子,四周青稞地一片漆黑,雨水和风使劲地往脖子里灌,又冷又饿。渐渐感觉开始上山,车在夜雨的山路上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路都没有人说话。我有点惊慌,怀疑自己是不是轻率了点,就这样上了一个陌生藏人的车,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我回头看了看阿亮,虽然我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后面紧紧抱了我一下。心一横,决定也不问扎西,究竟带我们去哪里,反正来都来了,何必做小家子气。我在车上曾仔细观察过扎西的眼睛,他不像恶人。倒是他的那个朋友,看起来不像好人。这或许并不客观,这样的荒山雨夜让我神经过敏了。
正在胡乱猜测的时候,车慢下来了,扎西尼玛说到了。我赶紧问这是什么地方。扎西说是东俄洛乡。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去唧唧歪歪了。装作坦然状和扎西进去了。
一楼是住牲口的,浓重的臭味。上了楼,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扎西的朋友叫索郎扎西。就是那个去新都桥接我们的。他老婆在楼梯口迎我们,把我们带到厨房去坐下。(后来接触藏家多了,才知道他们日常在家最多的时间就待在伙房里,在这里吃饭、闲谈,做活计,也是日常会客的地方。)一支昏暗的节能灯,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伙房中间就是炉子,我们团团围着炉子坐下。索郎扎西一家坐在对面,七口人,七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们,虽然我知道藏人看人就是这样的习惯,但是犹如被七头牦牛这样不眨眼地瞪着,还是让人发毛。
朝窗外看看,四周没有一丝亮光,这是个村庄吗?怎么四周没有一丝灯火,好像没有人家一样。心里忐忑不安,这夜雨荒山之中,在这陌生的藏人家里,语言又不通。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说汉话,由扎西尼玛做翻译。
灯光下,重新审视了扎西尼玛的朋友索朗扎西,他看人的眼神有些游离,这和之前认识的藏人不太一样,不过这人不像有歹意的人。将他的家族成员一一审视之后,我又开始放松了。和扎西东扯西拉,他的汉语说得不太好,就是尾音上飘,每一句都像是一个问句形式,然而又并不需要回答。
晚饭是面皮子,腊肉和土豆一起煮的面片,闻起来很香,每个人一大碗,那碗有幼儿面盆那么大,扎西他们在碗里放大量的味精和酱油,劝我们也加这些调料,我拒绝了,他很遗憾,说你这样吃,没有味道。
索郎扎西的老婆给我们盛上汤面后,自己也端了一碗,就退到暗处,盘腿坐在泥巴地上吃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妥,但是这帮男人都泰然自若,我也不好多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能信任陌生人吗?(3)
屋内我们稀里哗啦地吃面皮子,屋外稀里哗啦地下着雨。大家都不说话。
吃完饭,我悄悄和阿亮商量,去小店买点东西来,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任何礼物。问这附近可有小店,另外,我也想搞清楚这里还有没有人家。扎西说小店有,但是早就关门了。我坚持要买东西,扎西带阿亮下去了。不多一会儿,阿亮去抱了一箱啤酒,和一些零食上来,于是围着火炉我们开始喝酒,几瓶酒下肚,语言虽然仍不通,但是气氛熟络不少。索郎扎西不太会说汉语,索郎扎西的弟弟桑迪多吉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基本都是我们和扎西尼玛在聊,扎西尼玛告诉我桑迪过年的时候结婚。我随口问了句他多大了,扎西说,他18岁了。桑迪知道我们在说他,羞涩冲我们一笑。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小就结婚?扎西说这边这么大基本都结婚了。女孩子15岁就出嫁了。
我问扎西尼玛结婚了没有,他说还没结婚。看他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怎么还没结婚?他有点难以说出口的样子。
九点半的时候,索郎扎西他们一家就开始轮流打哈欠,平日他们八点多就睡觉了。今天算是很晚了。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然而还要泪眼迷离地瞪着我们看。真执著啊,我忍不住感叹。从这一家开始,我开始能习惯这样直不愣登的目光了,并且也学会了这种直视不躲藏的眼神。
索郎扎西突然站起来,大声说:“睡觉。”声音很响,吓我一跳,还有,他说的竟然是汉语。然后他率领家人从伙房鱼贯而出,再鱼贯上床。我看到他们只把鞋子脱了,就直接钻进被窝了。他们不洗,自然也不会考虑到我们洗不洗的问题。我们就入乡随俗了,啥也别洗了。扎西尼玛指了指外面客厅的两个像长椅又像床的铺位,说:“你们可以睡这里”,然后他也进房去了。
就剩我和阿亮两个人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环顾四周,觉得非常新鲜,又有点滑稽,也有担心之后的放松。相互扮鬼脸傻笑一通。我问他,在路上的时候是不是很担心,他说是,我也说自己很担心。在摩托车上,怀疑自己决定很轻率。
在路上是否能相信陌生人?我们郑重讨论了这个问题。没有结果。我们这一路也没亲戚,遇见的肯定全是陌生人。旅途就是去往未知,人和事都不可预见,也正因此,我们在后来的旅途中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惊喜,当然也有灾难。
一早,我终于还是被那可疑的窸窸窣窣声惊醒了,虽然我一夜都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实在太困倦,醒不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双小豆子一样的眼睛也正看着我,我一个激灵,腾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是一只老鼠,它倒比我镇定得多,看来它在这家相处甚和谐。它慢慢地从我枕边往脚头爬去。我拎起被子一阵狂抖,它才迈着细碎的步子去了阿亮的床上。我倒下又睡。
早上,索郎扎西率领家人从床上爬起来,鱼贯进入伙房,还是按照昨夜的座位秩序,他们继续打量我和阿亮。我已经不在意了。早上吃青稞面烙的饼子,还有酥油茶,很香。快吃完的时候,索郎扎西大概是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客人,他突然停下来,问阿亮:“你洗脸了吗?”阿亮一愣。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难道这里还有洗脸这个程序吗?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笑,但是看到我笑也都笑了起来。只有索郎扎西一个人瞪着眼睛莫名奇妙。
能信任陌生人吗?(4)
扎西尼玛要带我们去高尔寺山上他们家的牧场玩。他说山上冷得很,建议我穿上藏袍,帮我系腰带的时候,用力一勒,我顿时两眼翻白要断气,一口气梗住话都说不出来,用力拍打他的胳膊示意他住手。
带上青稞面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