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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时于白俄咖啡馆会晤。
第二天,茅盾按约准时来到咖啡馆,鲁迅已在那边等候了。刚进门坐定,茅盾便问鲁迅:“大先生,那边谁来了?”
“成仿吾。”鲁迅正在抽烟,掸了一下烟灰说。
“谁?成仿吾?”茅盾有些疑惑。因为茅盾虽与成仿吾等创造社朋友打过不少笔墨官司,却从未见过面,前两年又听说他去苏区了。
“不会错的,他去找过内山,内山认得他;还有郑伯奇也要来,他们是熟人。”
鲁迅见茅盾有些疑惑,解释道。
正说着,郑伯奇来了,大家寒暄过后,郑伯奇告诉茅盾,他已见过成仿吾。这时,咖啡馆门口进来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郑伯奇忙起来招呼,原来这就是成仿吾!茅盾和鲁迅都是第一次和成仿吾见面。
成仿吾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一边说自己是从鄂豫皖苏区过来的,是到上海来治病的。问鲁迅能不能帮他找到党方面的朋友。鲁迅沉吟一会儿,说“可以,你来得正是时候,过几天就不好办了。”并记下成仿吾的住址。
成仿吾敛起笑容,对茅盾说:“沈先生,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今天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令弟泽民在鄂豫皖苏区病故了。”
“什么?不可能!”茅盾猝不防成仿吾会带来这样一个消息,心骤然缩紧,脱口否认这个事实。
鲁迅和郑伯奇在一边也惊呆了。
“那边的环境太艰苦了,担任鄂豫皖边区中央分局委员、苏区省委书记以后,泽民的工作十分繁重,他身体本来单薄,肺病又复发了,加上在那里又得了严重的疟疾,就支撑不住了。”成仿吾又说。
“是哪一天?葬在哪里?琴秋呢。”茅盾心头像塞了一块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11月20日牺牲的,大概就地埋葬了,琴秋不在身边,她随红军主力去路西了。”成仿吾说。
4个人都默不作声,呆坐在那里。这时,鲁迅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站起来说:“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茅盾也站起来,向成仿吾告辞,“仿吾先生,我也走了。”
茅盾和鲁迅一起走出咖啡馆,步行回家。途中,鲁迅问道:“令弟今年三十几了?”“虚岁三十四。”茅盾戚然地回答说。“啊,太年青了!”鲁迅转过身来,无限惋惜地说。
又走了一阵,茅盾想起成仿吾的事,问鲁迅:“你说的党方面的朋友是指秋白吗?”鲁迅点点头,说“秋白几天以后就要去江西了,所以我说过几天就不好办了。”
“这件事我让德沚今天晚上去通知之华,你就不必自己去了。”茅盾说。
鲁迅说:“也好,那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茅盾才把泽民去世的消息告诉夫人孔德沚,并叮嘱她不能让母亲知道。
德沚听到这个消息,眼泪潸然而下,连声否认“假的假的,谣言!”
她待这个小叔,像亲弟弟一样,泽民的聪颖和好学,泽民的进步和外出,都让这位嫂嫂牵挂。去苏区之前,来家里告别的情景,还像在昨天一样,怎么突然会去世呢?孔德沚从痛苦的思绪中拉回来,抬起泪眼:“琴秋呢?”
茅盾闷头抽烟,见夫人问,就说:“琴秋随部队走了,不在鄂豫皖。”
“这怎么可以呢!她为什么不留在身边照顾他?”孔德沚一听,火来了,叫道。
“大概是革命工作的需要。”茅盾吐了一口烟,说了一句。
“难道留在那边就不算革命工作的需要?”德沚悲恸而又激动地叫着。
茅盾没有再说什么,苦笑一下,又提醒夫人:“不要让妈妈听见了。”
这时,孔德沚才平息下来,低声抽泣着。
过了几个月,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有一天,茅盾母亲突然问茅盾:
“阿二怎样了?”“很久没有接到他的信了,邮政不通,但听人说,他身体还好。”茅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回答。
这时,茅盾母亲一脸严肃地说:“你不要瞒我了,告诉我吧,我不会难过的。”
说着从藤椅坐垫下面拿出一张国民党办的小报,递给茅盾。茅盾一看,上面有一则消息:沈泽民在鄂豫皖苏区死了,他的哥哥最近在上海某大佛寺里请和尚念经超度亡灵。
茅盾知道母亲已经知道,只得告诉说:泽民真的死了,是得病死的,“不过说我请和尚念经则是国民党小报造的谣。”
茅盾母亲眼睛有些湿润,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难过的,阿二从小身体单薄,三岁那年得一场大病,死里逃生,活到了现在,总算还做了一点事情。我就当作他小时候那场病死了,也就想开了。”
茅盾听到这里,大为感动,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元旦的一天,瞿秋白突然出现在山阴路大陆新村三弄九号茅盾家里。秋白是来向茅盾辞行的。“沈先生,我已接到通知,就要去那边了。”
言辞间,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愫。
“什么时候走?”茅盾没有想到这么快。
“近几天就走。”
“东西部准备好了吗?之华去不去?”茅盾神情中流出一种孤独的凄然,问道。
“准备好了,之华组织上没有批准。”秋白讷讷地说,也有些怅然。
在谈到泽民牺牲的时候,秋白神情怆然地说:“前年泽民去鄂豫皖时,曾与他长谈过,我们曾相约革命胜利后,在上海相会,谁料那一夕谈竟成永诀!”泽民与秋白是好友。
讲到文艺上的事时,秋白不无惋惜地说:“沈先生,看来,只有等到革命胜利后,我再来弄文艺了。”
茅盾送走秋白,独自伫立在门口,凛冽的寒风吹来,茅盾感慨万端,在这革命的岁月里,文化上奔忙,胞弟的献身,朋辈的聚散,何日是云开日出,光明重来?!
第十五章夹缝中的努力
正当茅盾和郑振铎策划创办的《文学》首战告捷后不久,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宣传部召集出版商和杂志主编开会,提出今后不准出版和发表“反动”
书刊和文章。书籍杂志和原稿要预先审查以后才得发表或出版。茅盾听到这个消息,预感到国民党反动派又要对进步文化进行围剿了。
不久,《文学》编辑傅东华来找茅盾,说:“据说生活书店出的《生活》月刊和《文学》月刊都在被禁之列。”茅盾心里一怔,果然不出所料“消息可靠吗?”
傅东华说:“我再去探听探听。”说完,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过了两天,傅东华又来找茅盾,告诉茅盾说:“国民党市党部提出三条继续出版《文学》的条件,一是不采用左翼作品,二是为民族文艺努力,三是稿件送审。”
茅盾听完傅东华的话,脸色严峻地说:“他们是逼我们。用送审办法来压我们杂志。”
没有几天,通知来了,除了从第二卷起,每期稿子要经过检查官的检查通过,才能排印外,版权页上还不能笼统署“文学社”名称,而署主编姓名。
1月8日,茅盾通知刚刚从北平到上海的郑振铎,一起去找傅东华商量研究对策。商量结果,决定从第二卷第三期开始,连出四期专号,即出翻译专号,创作专号,弱小民族文学专号,中国文学研究专号。以对付国民党检查官的检查。茅盾这个办法,实际上是借用自己十多年前编《小说月报》出专号的办法,不过那时不是为了对付检查。商量以后,茅盾他们立即在《文学》二卷二期发一个广告:“今后的《文学》连出四大专号,预定概不加价。”
在这之前,为了更巧妙地与国民党检查官斗争,茅盾他们召开编委会,决定版权页上改署傅东华、郑振铎名字,主编由傅东华实际负责,茅盾则退入幕后。所以,当出专号的打算决定以后,茅盾和郑振铎曾专门去鲁迅那里汇报,鲁迅听了茅盾他们的打算,认为这是目前应付敌人压迫的可行办法,表示赞成,但对四个专号以后《文学》能继续出下去,表示怀疑,认为国民党的压迫只会愈来愈烈,出版刊物、写文章也只会愈来愈困难。“他们是存心要扼杀我们的。”鲁迅末了补了这么一句。
不料,鲁迅的担心,在《文学》登出广告之后,在上海那些小报上出现了。这些小报造谣说:《文学》内容“与前完全不同”,并说:《文学》出二期翻译专号,一期中国文学专号之后,即暂停刊,其原因即为补足订户。
茅盾、傅东华他们见到这个谣言,十分气愤,又立即在《文学》翻译专号上登个辟谣启事,指出这消息“全与事实不符。本刊自入二卷,亦已出版二期,内容是否与前完全不同,读者有目共睹,无待声辩。至于今后连出专号之用意,无非使读者注意集中,期可将目前文学建设所需商讨之种种问题逐个解决。且本刊提出的专号,系连续四期,并非三期。”“至谓本刊专号出齐即行停刊,则更属捕风捉影之谈。本刊自始即以促进文学建设为职志,苟为环境所许,俾本刊得效棉薄于万一,本刊自当不辞艰险,奋斗图存,非至万不得已时决不停刊。”与那些御用报刊作针锋相对的斗争。所以,茅盾就是在这样夹缝环境中作斗争,作努力。
5月的一天,茅盾拿着新出版的《文学》翻译专号到鲁迅家里商量工作。
鲁迅告诉茅盾:《文学》出翻译专号,对作家的翻译热情倒是个刺激。鲁迅又感叹说:“这几年来介绍外国文学不像从前那样时兴了,译品的质量也差,翻译家好像比作家低了一等。其实要真正翻译好一部名著,不比创作一部小说省力。”
茅盾深有同感,一听鲁迅这话,笑道:“这叫媒婆不如处女。”
过了一会儿,鲁迅点点头,对茅盾说:“我倒有一个想法,我们来办一个专门登载译文的杂志,提一提翻译的身价。这杂志,译品要精、要高、印刷也要好。”
茅盾一听,当即表示赞同,并说:“目前作家们有力气没处使,办这个杂志,可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