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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就带着这支部队闯关东了,先编为东野2纵,后扩编为四野14兵团第39军。老战友们相会,自然许多话要说,但频频传来的捷报和源源不断向南开进的军队、辎重,在这大战过后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愈发使他心急如焚。还是吴法宪了解他,给他弄来了这辆美式吉普。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要扮演的角色,毕竟不只是丈夫和父亲,他是个军人,战场呼唤他。他养伤这一走,就是3年。这3年,是中国现代史上天翻地覆的3年,中国共产党人从50多名党员起家,经过28年的奋斗,今天,他们将执掌国家的政权。当父亲还在身体和精神的创伤中挣扎时,他的战友们已经在大决战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又一出辉煌的剧目了。
翻开第三野战军战史可以看到,在3年的解放战争中,第一场大规模的作战,就是父亲参加指挥的战役——《津浦路徐济段战役》。战史记载1945年10月12日中央军委下达作战指示,18日战役发起。(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16页)但据父亲回忆似应更早一些,我查到的资料证实,就在“八一五”鬼子投降后的第3天,国共两党就开打了。8月18日父亲接到作战任务,电报指示:“集中主力迎击何李两顽,仍采自卫立场,如向南进军,大超出自卫,对国际国内的政治影响均于我不利。……集中力量歼灭一路是有把握的,可相机攻占永城、孙町,以去我心头之患。”
这就与历史的真实相吻合了。蒋介石在得知日本即将投降的4天前,便于8月11日下达抢占战略要点的命令。“去我心头之患!”这是华东局和中央对他的重托。他亲临前线,组织指挥了这场解放战争中的开场大戏。可惜啊!两个月后,他就因车祸负伤,离开了指挥位置。这才仅仅是大决战的序幕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在这之后,就有了苏中战役、鲁南战役。苏中战役七战七捷;鲁南战役一下子就消灭了国民党两个整编师和一个快速纵队。以后仗就越打越大,莱芜战役,3天之内,干掉国民党精锐师团7万余人。不到3个月,华野部队在孟良崮战役中消灭了蒋介石称之为五大主力的王牌军整编第74师,中将师长张灵甫毙命。陈毅说:“我就是要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紧接着是洛阳、豫东战役,济南战役,揭开了战略大决战的序幕。淮海战役歼灭国民党军56万余人,它的恢弘战绩铭刻在世界战争史上。
与父亲同时期的,也就是大革命后期或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的这批干部,长征前后,由于各个根据地的情况不同,在中央红军的,大多是师团级干部;在二、四方面军的大多是军师级干部;抗日战争中,在八路军中大多是旅团级干部,新四军中大多是支队或后来的师旅级干部。解放战争后期,全军统一整编为四个野战军,外加华北军区,共辖属16个兵团,这批人基本都是兵团级的干部了。他当年的参谋长张震,已经是第三野战军的参谋长了;他的副师长韦国清,现在是兵团政治委员了。第三野战军4个兵团,人才济济,齐装满员。虽然国民党仍有半壁江山,但“呼啦啦大厦将倾”,如毛泽东所说,剩下的只是“追穷寇”了。
在中国的大舞台上,国共两党28年的拼杀已近尾声。大幕,即将落下。
是啊!遥望决战的旌旗号角,一个有血性的军人,远离厮杀的战场和他的军队,他又能怎样呢?虽已时隔久远,但我仍能从他回忆时的神情中,觉察出当年的孤寂和无奈。每当触及到这个话题,他只有两个字:“养伤”。
被时代遗忘是可怕的。好汉不提当年勇,抗日战争中,他那辉煌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出了天津我就自己开车,第一晚住德州,第二晚到济南,又经徐州到蚌埠,陈老总见我回来很高兴,那时正准备渡长江,华东野战军改成7、8、9、10兵团,向长江边推进。陈老总问了我身体情况后,想把我留在三野司令部。我说,情况我不熟悉,还是想到部队去。他说,各兵团都配齐了,要去,只能是副职了。我历来不计较这些。宋时轮当时在9兵团,我和他很熟悉,我说,那我就到9兵团给宋时轮同志当个副手吧。宋听说了对陈老总说,让爱萍当司令,我当副司令好了。那当然不行!”
父亲的回忆跳过了一个细节。据资料记载,他回前线后,先是到的总前委。总前委是中共中央在淮海战役前线的代表机关。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为了在与国民党军进行最后决战时形成力量的优势,中央决定,把第二和第三两个野战军整合起来,组成百万大军,形成压倒之势。总前委于1948年11月成立,由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组成,邓小平任书记。淮海战役结束后,总前委继续行使职权,组织第二、第三野战军和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进行渡江战役。父亲就是在这个期间重返前线的。他的情况多少让组织上有些尴尬,给父亲任了个总前委委员,算是暂留总前委帮助工作。显然,在这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大转折年代,像我父亲这种人是决不会甘于这种闲差的。于是就有了前面他提出给宋时轮当副手的情节。
在父亲一生中,宋时轮是他最信赖也是最知心的朋友。宋比他年长3岁,他们都是大革命后期的干部,同年入团、同年入党。解放战争一开始,父亲留在华中军区任副司令,宋给陈老总统领的山东野战军当参谋长。他们身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豪爽、正直、疾恶如仇。只不过宋比父亲更有城府,更为老辣,父亲见到他,总是叫一声“宋老鬼!”
“尚有半壁山河没有解放”父亲回忆说:“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自己能胜任的。”他在苏联的疗养院里,像个听话的孩子,遵从医嘱,拼命地划船强身,大口吞食着对他来说是怪味的食物;他在绝望中,惊喜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奇迹般地复原;他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自己驾车驶往前线。只要能在火与血中厮杀,让他干什么都行,即使给他的下级去当下级。
但就是当下级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还没走,又来了新的指令,成立后的新中国,急需配备一批外交官,张爱萍喝过墨水,又吃了洋面包,调任驻外使节再好不过了。命运总是和他作对。闹学潮时,他这个拼命三郎就想真刀真枪地干;好不容易走出家乡,来到上海,又分配做地下工作,撒传单、搞游行;要不是因为组织苏北农民暴动,他还去不了红14军。本想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吧,却打残了一只手;也是像这次,伤好了,辗转到了苏区,结果又被共青团看上了,一干就是4年;五次反围剿临近失败,急需充实干部,他这才得以重回军队。抗日战争开始,别人都去了野战部队,却把他弄去搞统战……
过去在部队呆过的,都有这个体会,没文化不行,但文化太高了也不行。什么写稿子啦、学习啦、宣传啦、俱乐部啦,就找上你了,时间长了,脱离了军事业务,成了个文化兵,结果影响个人发展,一事无成。我当兵时,就怕让我干这个,我就不给他好好干,这一招还特灵,到底还是把我留下搞军事工作了。可我爸就没这么多心眼了。我查到当年由粟裕签发的电报:“……张爱萍已同意出任外使。”不知父亲为什么自己没有说起这一段。有什么办法呢?好不容易养好伤归了队,不仅没位子了,连军装也要扒下了。
“临去时,陈老总找我,走不了了!”
怎么呢?“军委决定,东北建空军,华东建海军,你,立即着手组建海军。”“什么海军?”父亲回忆着:“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这个人一辈子做事都是这样的,分内的事,认真做好,没有把握的,位置再高,我也不争。对事业负责,对自己负责。但陈说不要再讲了,这件事,军委已经定了,任命我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他说,你马上给我行动起来!”
“我还能说什么?我问,去海军怎么个干法?他说,到时候你自己就会干了……”父亲苦笑着说:“他倒真是痛快!”
白马庙,这个坐落在江苏泰州城边上的不起眼的乡村小镇,海军“成立大会”在这里召开。参加者算上父亲共5名干部,他们是:82师参谋长李进;三野军工部采购科科长张渭清;三野司令部作战参谋黄胜天;管理员温礼芝。另外,还有8名战士。父亲说:“加我这个司令共13个人,我是个空头司令,没有机构。其实,要机构也没用。”
因父亲与4个人在这里开了半天的会而扬名的白马庙,2000年,江泽民为它题写了匾额。如今,白马庙这个名字已经被注册,成了泰州市旅游和招商引资的热点品牌。
关于海军的成立日期一直争论不休。40年后,1989年,在父亲离开政坛的两年以后,中央军委做出决定,每年的4月23日,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诞生纪念日。像中国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一样,在经过了历史的沧桑巨变后,当影响政坛的种种因素渐渐淡化,才能被人们认可下来。
父亲回忆说:“陆军驾轻就熟,海军呢?我曾读过《对马》这本书,就算是对海军的全部了解了。我没有把握能驾驭它,何况,就眼前来说,一点基础都没有啊,人、船到哪里去搞?”
这本书,我是在长大一些后才读到的。我喜欢在父亲的书柜里翻腾,父亲并不阻止,只是必须保持原有的摆放。书的纸页已经发黄,扉页上有父亲的签名。书中记述了1905年在日本海的对马海峡日、俄两国海军进行的一场海上恶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一举摧毁了俄国沙皇的第二太平洋舰队。这是资本主义世界在蒸汽时代阶段规模最大的一场海战,它对之后的世界列强在远东的利益格局和近代海军建设的理论与实践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小说的作者诺维科夫·普里波伊是这一战役的幸存者,他以亲身的经历记述了许多难为人知的战役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