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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勿攀上高树,目力清晰,看到下方女瑶站了起来。他恨声:“我绝不屈服于你!”
众人杀来,他既不想杀人,又不想被对方克制住。女瑶既不想杀他,又不肯放过他。阵势布开,众人协作,全杀向程勿。女瑶就是要把程勿留下来,要他按照她的想法走。眼见人越来越多,不肯杀人的程勿不可能逃出她的手心,女瑶唇向上翘。但下一刻,她目中一寒,怒吼:“程勿!”
她跨步向树上飘去,但程勿比她动作更快。他四面受敌,撞向树时不曾卸力,直接向下跌去。跌到半空,他身子向后一翻一纵,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而他向后这么一纵,整个人沿着斜向下的山坡向外侧划。
滚下了山坡。
女瑶腾身而出,跪蹲在坡上,急急向下伸出手。可是程勿速度太快,她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少侠雪白的身影已经在片片白雪地上消失。向下看去,只看到月光下的雪地,和空气中的白雾笼罩着一切。
女瑶气得痉挛:“程勿——!”
“哇——!”
她被激得浑身发颤,血液逆流,寒意上升到喉咙口。女瑶张口,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后方追来的白落樱急声:“女瑶!”
她跪下将身子软倒的女瑶抱到怀里,看到女瑶脸色惨白,被程勿气得不停吐血。女瑶眼前发黑,却抓着白落樱的手,指向坡下,吼道:“给我把程勿这个混蛋捉回来!我要杀了他——”
白落樱:“好好好,你别喊了。去抓人,我立刻去抓人。你别气了”
众斩教教徒满目骇然,看到他们无所不能的教主,竟然被程少侠气得吐了血。不光吐了血,还在圣女的怀里晕了过去。他们不敢置信:这还是女瑶教主么?到底是程少侠把人气得太狠了,还是女瑶教主变弱了?
夜深露重,野外不堪久留,找到了女瑶,斩教教徒们带着人立刻回营歇息。女瑶昏迷,白落樱担忧无比,还去求了燕王殿下,找来御医帮女瑶看伤。忙着这些,白落樱不忘女瑶的吩咐,让人追出去找程勿。白落樱也气得不行:这个小孩子,把女瑶姊姊气成这样!
定要捉回来给女瑶出气!
但是斩教的教徒们,没有找到程勿。
程勿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他们面前。
除夕之夜,众人已回到燕王府上。御医说女瑶身上旧伤累累,需要静养,定要心平气和,莫再消耗自己的精力了。力亏则损,她再这样下去,迟早油尽灯枯。听到这样的话,白落樱默默掉了一晚泪。明明是元日贺岁之时,然宫中老皇帝病重,不要摆宴,燕王只好在自家府邸过节。
此夜唯一的好消息,是燕王得知女瑶醒了过来。燕王沉吟一二,前去看女瑶。
女瑶屋中药香苦涩,白落樱正小声跟刚醒来的女瑶汇报事情。燕王进来时,模糊听到“程勿”之类的字眼。白落樱胆怯地看着女瑶,唯恐女瑶震怒。燕王面无表情地进屏风后,扫了一眼,几日不见,女瑶教主瘦弱了许多,散着发白着脸,只有一双眼睛冰寒刺骨。
女瑶抬头看到燕王。
她脸色青青白白,变来变去,沉默了良久。既是恼怒,又是不甘,还带着一腔受辱之怨气。
燕王挑下眉,看女瑶忍住自己的情绪,握着拳头肩膀僵硬:“殿下,先前说的联姻就算了。”
燕王:“唔为了程勿?”
“哈”一声笑后,女瑶寒着脸,咬牙切齿:“为他?开玩笑,当然不是了。”
第80章()
北地冬日天寒;屋中皆烧炉火。即便如此;燕王进入女瑶的屋舍时;仍皱了下眉;感觉屋中火烧得太旺了些;屋中温度太高了些。他后背出了一层汗,但他看向病榻上靠卧的姑娘——昏迷数日,女瑶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她笼着被衾的样子;像是完全不觉得屋中太热。
燕王不禁想到了御医诊断的结论:“这位姑娘功法强悍却烧寿命,她数次逆天而作,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伤上加伤,病上加病,至今精气亏损过多若不加以节制;下次再无视自己的身体极限,恐是真的要油尽灯枯了。”
燕王的眼眸沉了下。因他这般走神;女瑶咬牙切齿地说“我定要杀了他”,并没有带给燕王太多触动——猜忌或质疑。
除夕之夜,屋外鞭炮声不绝,火光透过纸窗,光华璀璨,多次如水一般浮照在人面孔上。女瑶坐在榻上;烟火之光照在她脸上时;映着她黑白剔透的大眼睛。褪去了往日的强势;她过大的眼瞳落在小了一圈的脸上;显得几多羸弱。
燕王沉默了下,说:“你不欲联姻,孤本也无所谓。然你要如何跟孤保证,你不会中途抽身而走?孤要如何信你?”
女瑶嘲讽道:“自新朝初建,一年多来,你我虽不曾见过面,私下却联系过许多次。你是军人,帮你父皇打了天下,但天下定下后,你的兄弟们既畏惧你的军功,又不服气你。你被他们联手排挤,军队接触比之前少的多。你留在洛阳,哪里都去不了这中间的许多事,私下里,不都是我斩教帮你秘密做的么?我私下助你多次,你倒是现在不信我了?”
女瑶再冷冰冰道:“如今我病重,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窝在燕王府上。比起联姻,这时的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人质么?”
燕王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慢声:“孤自是信你。只是自古帝王无情,你肯信孤事后不清算你?”
女瑶眯眼,似笑非笑道:“殿下不会背信弃义的。到了那一步,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殿下除了继续和我走下去,难道还能转头寻四大门派么?”
冲燕王现在这行为,事后,四大门派和燕王会产生龃龉。江湖中,燕王还能继续信的,只有他们斩教了。这样的关系不比联姻友好,但也勉强牢靠。即便燕王日后真的不再信任女瑶,那也要很久以后。到时候,自有新的手段和燕王周旋
燕王沉沉一笑。
联姻只是一种合作手段,女瑶拒绝的话,虽然可惜,却也没伤筋动骨。双方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
燕王只是道:“婚姻大事,当然勉强不来。只是孤与你见面,给父皇的理由,一贯是孤极为青睐你。虽未曾谋面,但心向往之。成不成亲可以事后再说,但这定亲宴你还是要给孤面子的。”
女瑶眉心跳了下,与燕王黑沉沉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女瑶在一瞬间就听懂了燕王的意思:我要用这个借口去定亲宴,定亲宴那日,就是我们动手之时。
女瑶幽声问:“什么时候?”
燕王:“元日过后,初十的家宴上。孤在那日将你介绍给诸位王爷,介绍给父皇女瑶,你可务必要去啊。”
女瑶淡笑:“殿下放心,我自有准备,绝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燕王满意,再寒暄了几句。管家在外通报说小世子哭着喊爹,燕王才结束了和女瑶的互相试探,转身离开了。
坐在女瑶床榻边的圣女白落樱出了一身汗,燕王走后,她担忧地看女瑶。她张唇,想要阻止女瑶:就你现在这样的身体,你还要折腾?怕死得慢些么?燕王不关心你的生死,他只要保证计划顺利进行而已,但我们在意啊。
白落樱咬牙:“初十那日是?我代你去!你好好留在这里养伤。”
“小白别开玩笑了,”女瑶淡声,“谁替代得了我。”
白落樱:“可是、可是你来洛阳,为什么不多带几个武功高手啊?不如我让夜神那日跟着你?”
女瑶:“不带武功高手,是为了让他们关键时候顶住四大门派,防止四大门派在我身后出招我却赶不及。夜神另有事要做。你该关心下你那个情郎最近在忙些什么。自来到洛阳,你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你只围着我转,莫错过一些关键性东西。”
自来到洛阳,来到燕王府上,夜神张茂日渐沉默,越来越多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女瑶已经察觉,并提醒白落樱。但白落樱一心牵挂女瑶的身体,并不觉得夜神好端端的,武功还很高,会出什么事。
白落樱着急无比:“你你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把程勿气跑了!我武功这么差,如果你真的出了事,谁保护你啊?不行,我得赶紧找到程少侠”
白落樱急匆匆走了。她对淬阳诀极为信任,以她和程勿的短暂几次打交道,她也看得出,程勿真的是女瑶的好徒弟。女瑶真是把自己的所有本领,事无巨细,全部教给程勿
那时候来洛阳,女瑶只带了程勿,未尝没有让程勿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的意思。可惜、可惜程少侠又被女瑶气走了。
白落樱甩上门走了,除夕之夜,她一点儿过节的心情都没有。女瑶靠在床板上,侧过脸,神色平静地看向纸窗上倒映的烟火之光。方才燕王在时,她提起“程勿”那般恨声、脸色铁青,可是燕王走了,她再想起“程勿”时,就只是脸色空白地看着窗纸出神
小勿
她的心骤然疼痛,针刺一样密密麻麻,还有一种恐惧感抓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上气。
她想程勿走了也好若是他不走,燕王用来钳制她的人,就会是程勿了。程勿那般单纯,若是成为燕王的人质,不定会出什么事他走了也好,起码她放心以他现在的武功,江湖上能压着他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不和燕王打交道也好,以他的心性,燕王捏住他太容易了
女瑶宁可自己留在这里当个人质,也不太情愿程勿卷进来。
女瑶醒后的几日,每日依然醒醒睡睡,昏昏沉沉间吃了许多药,可是她这一次倒下去,精力恢复的时间似乎格外慢。从初一到初十,白落樱几乎是数着日子过。她日日去院落中看望女瑶,好脾性的她都忍不住发火:不就是一个程少侠么?为什么现在都找不到?
斩教教徒有苦难言:程少侠可是他们教主亲自教出来的高手啊,他们哪里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