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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道:“杨夫人误会了。朕怎么会刻意回避你?你与杨坚都是我大周的功臣,朕正打算回京之后,就封杨夫人为一品诰命。”
“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独孤伽罗厉声说道。
我心中暗叫不妙,听独孤伽罗这语气,看来她并没有放下宇文邕,难道时至今日,她心里头想着的仍旧是他?宇文邕却并不高兴,我听得他朝门边走去,不一时门便合上了。
独孤伽罗在里边轻笑道:“皇上也怕被人听见吗?是皇上亲自允诺我的,只要我能说服我外公出兵相救,你就娶我,皇上难道要食言吗?”
我大吃一惊,原来当初救独孤伽罗的人是宇文邕,他竟然以此许诺独孤伽罗,只为了韩褒的义军?我能够理解宇文邕这样的做法,身为皇族,婚姻总是没办法和政治撇开联系的。只是心里头多少有些凄然,那个单纯的只是保护着自己的宇文邕,并不存在了,抑或者,从来不曾存在过。
宇文邕幽幽叹了口气道:“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杨夫人与杨坚喜结连理,如今杨夫人又有了杨坚的骨肉,朕不是食言,而是天意弄人,实在无法兑现承诺。朕只能用别的方式补偿你。”
“什么天意弄人?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若真是有心,怎么无法兑现?”独孤伽罗动了怒气,宇文邕轻声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莫吵了她休息。”
独孤伽罗听了这句话更是冷笑起来,“宇文邕,你还不肯承认吗?你当初只是利用我,助你对付宇文护罢了!你的心上人根本就是她,你怎么会娶我呢?你巴不得我缠着杨坚,不让杨坚跟你抢,你好把她带回宫去金屋藏娇!”
“胡说八道!”宇文邕也有了怒意。
“我胡说八道?那你为何下旨尊称元王后为太后,奉迎回宫?”
“天下都知道是元太后高举义旗,才能除去宇文护这个大奸臣,不是朕要将她奉迎回宫,而是天下百姓的意思。朕只是要给陌姐姐她应有的幸福而已。”宇文邕凛然道,“倒是杨夫人,杨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诺今生只娶你一人,从今往后,富贵荣华,你享之不尽,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怪不得杨坚说要与我远走高飞。宇文邕要把“元胡摩”请回宫,杨坚曾立下重誓,绝不另娶他人。风雨过后,这世间却容不下我与他了。或许这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吧。
“当然不知足,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独孤伽罗的声音有些凄厉,但最终化作了戾气,“我不懂,为何你们都喜欢她,她将你们的心都占了去,可凭什么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宇文邕,你也别妄想了,你就等着瞧吧,既然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
不等宇文邕反应过来,独孤伽罗这便笑着走出门去,我听到宇文邕颓然地叹了口气,床褥凹陷下去,他就这样在床边坐了好久,这才牵起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手背,温濡的嘴唇轻轻地靠上来,我听到他艰难却又坚定地说道:“陌姐姐,我一定要给你幸福。”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他终于发现了我的假寐,不禁一笑,“陌姐姐已经醒了?”声音里头带着几分尴尬,亦带着几分惊喜。
我只有睁开眼看着他,“阿弥你医术高明,又救了我一次。”伸手摸了摸肚子,“救了我们母子。”
宇文邕的眼眸里头是宠溺的笑,“陌姐姐你劳累过度,再加上本来就气血两虚,中气不足,才会有小产的迹象。好在你和孩子都是金刚铁骨的,只不过恐怕在瓜熟蒂落之前,你都不能再受累了。依我看,你最好就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哪里也别去,待你生产之后,咱们再回京城。”
他星眸中闪烁着精光,似乎想刻意忘记我与他的罅隙,我却只是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阿弥,我不会再回长安了。”
宇文邕一怔,把头垂了下去,“陌姐姐你还在怪我?”
“我没怪你。阿弥,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身上肩负着整个国家,肩负着你父兄几代人的期望,站在你的立场上,当然是以国家为先。”我的确从来没有埋怨过他,换做我是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臣子而放弃围剿宇文护的最佳时机。
“阿弥,你不要再为**心了。我已经有好的归宿,从今后,恐怕你我再不能见面,但是只要知道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我就觉得很知足了。”我向着宇文邕甜甜一笑,却瞧见他的面孔犹如霜打了一般。
“陌姐姐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她兴不起什么风浪。就算她真的要做什么,我也不怕。”宇文邕见我仍旧不为所动,方才想起我说的“归宿”,有些失落道,“这么说来,陌姐姐难道要放下这里的一切,跟大力士远走高飞?”
第一百八十章 难比翼
远走高飞?我心中一恸。不忍接这个话茬,只得岔开话题道:“阿弥,是你利用独孤伽罗在先,这个结恐怕只有慢慢解了。”
只是,提到独孤伽罗,我忽然间想起了独孤伽罗说的话,心头有一桩盘旋已久的事终于让我忍不住问他,“阿弥,你是不是早猜到虎符在我和杨坚的手里?当初你给我锦囊,教我诛心术,是不是就料到了我会和杨坚集结义军,对付宇文护?”
宇文邕一愣,明显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着,我其实已经看到他的答案了。
宇文邕在宫里韬光养晦,一切事情都没有逃过他的法眼,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半边虎符落在杨坚的手里头?而这之后,他说服元胡摩通过我的手把虎符给宇文护,是否也期待我最终并没有把真的虎符给宇文护?他那日不顾一切地救我出来,重新教给我诛心术,让杨坚好好照顾我。除了对我关爱之外,其实或多或少也存了一点心思,希望我和杨坚能够把独孤信的旧部召集起来吧。
“陌姐姐,我承认我存了这份心,可是我绝非要利用你,你和他们都不同。”
没等宇文邕解释完,我便握了握他的手道:“我知道。阿弥怎样待我,我心里清楚。不管你是从前那个四皇子,还是大周的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弥是不是?”事实上,宇文邕为了我,以身犯险进入南阳城,他能做到这一步,早已经说明了他待我的情谊,只是因为身份立场的关系,他会忍不住用有些卑劣的手段去骗独孤伽罗收服韩褒,会忍不住教授我诛心术,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明知道无可厚非,我心中却还是有种说不上的伤感。为什么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牵挂与羁绊,有那么多的事不得不勉力为之。
宇文邕似乎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无奈且怆然地一笑,说道:“陌姐姐,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我就祝福你和杨坚,希望他能够陪着陌姐姐游遍名山大川,浪迹天涯,给陌姐姐幸福。”
“倘若有一天。我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但愿也能陪伴在陌姐姐左右,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拒绝。”他认真且诚恳地说着。只是我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迷茫,他的天下与责任,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宇文邕本就是一个有大志的人。
“在我还没放下的时候,也随时欢迎陌姐姐回长安,庚艳殿会始终为你留着,我也会始终等着你。”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着,鼻子已经酸了。
宇文邕递给我一张叠得好好的纸,有些泛黄,有些皱巴巴的,我不解地摊开来,过了好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这是?”
“是大皇兄临终时给我的。”宇文邕的声音终于也有些哽咽了。这张纸上是杨坚的画像,是当初我为了故意引张贵嫔上钩才画的,后来张贵嫔刻意将这幅画盗去给宇文毓瞧,没想到他保留至今。
“陌姐姐,大皇兄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头还是记挂着你。只可惜,我们兄弟二人都没有机会好好照顾陌姐姐,给你幸福。”他大约是想起了曾经对我说下的许诺,声音中带了几分怅然。
或许是也感觉到我的情绪不高,他连忙松了松口气,故作轻松地指着那张纸道:“原来陌姐姐一早就选好了意中人,兜兜转转的,绕了一个圈,又还是回到了原点,虽然曲折,但总算也有了好的结果,不是吗?”
他这样一说,我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滴落在杨坚的那张画像上,恰在此时,杨坚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手里头还端着一碗粥,春风和煦的笑容还荡漾在脸上,一进门便瞧出这屋子里的不对劲。
我把画像收好,宇文邕也从床边站了起来,扫了杨坚一眼,“朕先走了。回头再来看陌姐姐。”
杨坚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待他走后,才走至我身旁,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定是看见了我眼角的泪光,我连忙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杨坚倒也不再问,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起来。靠坐好,这才在床沿边坐下,端起碗,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不烫了,尝尝吧,红枣莲子羹。”
我重又提起了兴致,瞧着粥的样子挺不错的,正准备喝一口,就瞧见门朝里大开,独孤伽罗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她,不明白她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杨坚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也是双眉一紧,只是假装不见,目中无人般的将那汤匙举在我唇边,独孤伽罗已在一旁出言讥讽道:“娘娘这一醒,夫君就亲力亲为,又是下厨,又是喂食,当真是体贴入微啊。”
杨坚充耳不闻。我却知道独孤伽罗的戾气,只是说道:“厨房里头想必还有呢,我找人为独孤小姐添一碗来。”
“不必了,我可承受不起。我只是羡慕娘娘罢了。”她笑吟吟地说着,双目却一直没有离开杨坚手里头端着的碗,我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心念一转,已经用手捂住胸口,语调一抬,“这粥……”我偷睨了独孤伽罗一眼,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双手却抱在胸口,正是紧张心虚的表现,我几乎已经肯定,这碗粥,八成是被独孤伽罗想方设法下了料了。
“粥怎么了?”杨坚不解地看着我,我只得接着说道:“这粥我吃不下,没什么胃口。”
杨坚明显有些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