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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笑着白了一眼胡亚娟,说:“你还以为是从前,几个月都吃不到肉,现在生活这么好,普通人都不会馋极,他堂堂一个市长能馋极?”
何东阳说:“那也说不准,多多每次来了,吃什么都觉得不过瘾,就想吃姥姥做的卤猪蹄。”多多是何东阳的儿子,现在在省城读大学,小的时候基本上都由姥姥带着,从小就吃惯了姥姥做的饭菜,现在每次假期回来,就想吃姥姥做的饭。一说到多多,老太太的话又多了,问他来电话了没?身体怎么样?胡亚娟就接过话回答说,老太太为带多多费了不少心血,对外孙的感情反而比我这个当妈的还深。何东阳听得出来,胡亚娟明里是贬自己,实际上是为了抬高她妈的功劳。不过话说回来,她说的也是实话,何东阳每每想起这些,觉得亏欠丈母娘的太多了,所以,有时丈母娘在他面前唠叨上几句,他也不太计较。
吃过饭,何东阳觉得该谈正事了,就看着胡亚生,想问一问他的副队长是怎么得来的,便说:“你进步还挺快的,已经成了分队副队长了?”
胡亚生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在姐夫的关怀下才进步的嘛。”
何东阳立刻明白了,肯定是胡亚生打着自己的幌子走了关系,他们单位领导为了拍自己的马屁才提拔了他,否则,凭他的表现根本不可能。他不想道破,又问:“刚才你姐说你上网络上报纸是咋回事?”
胡亚生这才说:“姐夫,你可要帮帮我。前两天网络曝出那个打了七旬老人的城管就是我……”
老丈人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老丈人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此刻,他能打断话来指责儿子,说明他真是生气了。
何东阳马上打圆场说:“爸,你别生气,先让亚生把话讲完。”
胡亚生这才又说:“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老汉前一次吆喝着毛驴车从主街道上过来的,我警告过他,这次他又走了这条路,我让他拉回家去,并吓唬他说,他要不返回去我就摔他的菜。我本来是想让他承认错误,没想这老汉太犟,说,你敢?我就真摔了下去。他不干了,上来扯住我的衣服,我才动手打了他两个耳光。没想到这件事闹大了,不知被什么人捅到了网上,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上面来人一追查,还是查到了我。听领导的意思,还要撤我的职,司法部门还要介入,这样一来,这饭碗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何东阳说:“你呀!你是一名执法人员,怎么能动手打人?而且打的又是七十多岁的老人。现在惹出了祸,才知道后悔了?”
丈母娘说:“可不是嘛,他早就后悔了,这几天饭都吃不下去了。如果饭碗真丢了,以后可咋办?东阳,你是当哥的,你弟做得不对,你批评教育,但无论如何别让公安局抓进去。这一抓进去,再放出来,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工作没了,对象也没了,恐怕一辈子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绕了一个大圈,就是想让他为胡亚生帮帮忙,何东阳不好直接拒绝,就故意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那天,那个挨了打的老人家来市政府堵住了我的车,我亲口答应了他,要查清楚这件事,对打人者要给予严惩。你看你,胡亚生,惹了这样大的祸,也不早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接了说:“他还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现在纸包不住火了,只好求你出面说说,让他们单位内部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别再让公安局插手了,怎么说他也是多多的舅舅,你就看在多多的面子上帮帮他吧。”老太太说着,就吸溜吸溜地哭了起来。
何东阳听到她一哭,心也软了许多,虽然他对胡亚生的这种做法非常生气,但他毕竟是孩子的舅舅,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许多东西想绕开也很困难。他只好劝慰老太太:“妈,你别哭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尽量挽回。至于亚生的工作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受到影响,别的方面,可能会受点儿影响,不过,吸取一些经验教训也没有什么不好,让他长点儿记性。”
胡亚娟也趁机说:“妈,你放心吧。亚生只不过犯了这么个小错误,还不至于被开除公职。再说了,东阳现在还在副市长这个位子上,只要他们知道亚生是东阳的小舅子,下面办事的人就不会太过分。”
何东阳一听这话很不高兴,胡亚娟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明显地在鼓励胡亚生为虎作伥吗?他看了她一眼,本想说几句,又觉得这种场合说了不好,就没有吱声。
回到家里,何东阳觉得有必要向胡亚娟提个醒,就问她:“胡亚生的副队长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他表现不错,单位领导觉得应该重用他,就提拔了他。”
何东阳正色说:“亚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暗中走了关系?”
“什么暗中走关系?说得难听死了。我只不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他们城管队的队长,向他问了一下胡亚生的情况,希望他多多关照一下,并没有说让他提拔。”
“亚娟,我给你明确地说一声,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你是领导干部的家属,你这样过问你弟弟的领导,并叮嘱他要关照你弟弟,他会怎么想?他肯定会认为你想让他提拔你的弟弟,他不提,怕是我授意的;提吧,又勉为其难。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胡亚娟的脸上挂不住了,就说:“你看你,我既没有提你的名字,更没有打你的旗号,我只问问我弟的情况就不行了?难道我嫁了一个副市长,我连关心弟弟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何东阳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不是说你嫁了我就不让你关心弟弟,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不是不你让关心,但不是像你这样的关心,你这不是真正的关心,而是害你弟弟。”
胡亚娟“哦唷”了一声:“领导的话就是有水平,可我就是一点儿也听不懂,好像你的关心才是真正的关心,别人的关心都是害人家?我问你,你关心他什么啦?比起我妈妈关心你儿子来,你对亚生的关心能有多少?”
女人死搅蛮缠的时候,你绝对不能顺着她的话去说,否则,你就会进到她那混乱的逻辑圈套中走不出来。他不接她的话茬,只讲着道理说:“比如说,你今天当着他的面说的那些话,就不应该,那样爱他,会助长他的优越感,反而会害他。”
“哪些话?我说哪些话助长了他的优越感,会害了他?难道我们都是害他的,只有你一个人是关心他的吗?”
“你当着他的面说,只要他们知道亚生是东阳的小舅子,下面办事的人也不会太过分。这种暗示性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
“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难道你要否认他是你的小舅子吗?行!何东阳,何市长,你要真的觉得有这样一个小舅子丢了你的脸,影响你升官,你可以不认他,可以断绝与他来往,但是你没有权力干涉我认我的家人。”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何东阳一看胡亚娟这么不讲道理,无心再说了,只好连连说:“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什么断绝来往,什么不认他,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做什么?你看电视吧,我到书房里看一会儿文件。”
何东阳虽然嘴上说得很平静,心里却十分恼火,他没有想到胡亚娟越来越俗不可耐,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劳累了一天,本来想在家庭这个温暖的港湾里小憩,之后再投入到明天的工作中,可谁知家庭有时候却是一个最不讲道理的场所。晚年的托尔斯泰就是因为家庭不和谐,才发出了“人生最大的孤独就是卧室里的孤独”的感叹。
来到书房,他并不是想看什么文件,而是想在这里平静一会儿。他点了支烟,吸着,想着,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要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普通的公务员,遇上这么不讲理的老婆,可以同她吵,同她闹,可他不能,他必须让着她。正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让她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可理喻。好在他的官不大,权力也有限,倘若他的官位再高一些,权力再大一些,说不定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一上班,秘书长潘多文敲开了他的办公室,何东阳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说。
潘多文就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我已经安排明天早上去乡下慰问那位上访的老人,让城管大队也去,顺便让他们买一些滋补品带上。我想请示一下何市长,需不需要通知媒体参与?”
何东阳觉得潘多文不愧是秘书长,问题就是想得周到,便问他:“你觉得有没有必要通知他们去?”
潘多文说:“如果明天让胡亚生一同去的话,就不要通知媒体了,最好不要让媒体知道具体的人。如果胡亚生不去,就让媒体去报道一下,也算是对社会舆论作一个交代。”
何东阳知道潘多文完全是为了考虑胡亚生的声誉才这么安排的,便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让他亲自去赔礼道歉,老人家心里会平衡些。再说了,这对胡亚生也是一次吸取教训的极好机会,不能让他错误地认为,他是我的小舅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何市长也不必担心,我已咨询了有关司法部门,这只是工作方法上的不当,还构不成司法处理。另外,城管大队领导也表态了,由他们批评教育就行了,司法部门没有插手的必要。”
何东阳心里当然清楚,潘多文在有意替他担当,如果他们不知道胡亚生是他的小舅子,处理的结果远远不是这样的。虽然他没有有意授权于谁,而下面办事的人都碍于他的面子,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任何事情都得有个限度,不能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必然会引起民愤,必然会适得其反。想到这里,便说:“光单位批评教育还不够,必须要做出行政处分,这样才好给社会一个交代,对他本人也是一次教育。他现在不是分队的副队长吗?像他这样,还怎么继续当?”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