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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就讪讪地说道:“是,自从他到任后部队整肃一新,军纪严明了许多。”另外有人立刻就愤愤然说道:“那也不能随便就打杀了军官,皇帝还不差饿兵,吃不饱肚子人就跑不动,就不能及时到位,他却二话不说把人就杀了。”
众人一阵沉默,范斯远暗忖道:原来他以为的军队就应该纪律严明的铁律在这里就成了可以商榷的事情,而军令如山的程炫君就成了不得人心的人,难道军心已经到了这么计较的地步了吗?那国家不是很危急了吗?
第二天酒醒后的沈参军可能是因为怕他误会,特地找了个机会向他解释,说:程总兵虽然严格治军却并不是为一己之利,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只是他杀伐果断,让有的原来松散惯的人很不适应,就有了些抱怨;还有的人是因为他整肃军需断了些财路,更有些恨他入骨,所以巴不得他倒台。范斯远见他看事情公允,为人也比较正直,就向他请教了许多旧事,沈参将也酌情答了,可就是这样范斯远也没有从他的话中找到郑挺的破绽,也没有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查找蜘丝马迹。
与此同时,在暗中调查的杜玉清进展的也很不顺利。她先是拜访了几个义父老部下,他们虽然客气却并没有给她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程炫君位高权重,平时又很威严,很少人能够亲近他,所以他们真对他的心态和意图说出个所以然来。而郑挺,即使有人耻笑说他是好好先生,也没有人对他的为人说出半点不是。她又走访了三个程炫君给她的人名,也收获甚微。当初她把程炫君给她的名单交给高西城时留了一个心眼,扣下一半人的名字。过了几天,她就听说另外三人被调到边远的卫所任职了,这更坚定了高西城是郑挺的人,而郑挺心中有鬼的判断,但怎样才能找到切实的证据呢?
杜玉清两天后去见了大哥杜文斌,杜文斌见到她自然是又惊又喜,有人说人生有三大幸: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和他乡遇故知。可见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更何况是这样千里之外的亲人相会呢。杜文斌忙不迭地请她进屋,吩咐仆从去外边的铺子买来最好的点心,把原来见面时有些激动伤感的杜玉清逗得忍俊不禁。大哥在处事上成熟了许久,但在和人关系上却显露出更多的真性情来,这让她觉得挺好。
杜文斌是新来的,自然不能为她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亲自陪着他去拜访了仇钺,后者仔细回忆了当时安化王造反时的前后经过,没有发现程炫君同谋的迹象,更没有找到郑挺的任何破绽,这让杜玉清十分沮丧。难道他们这次真的就是白跑了一趟吗?
回到固原的杜玉清悄悄地去了范斯远住宿的客栈和范斯远交流了彼此得到的信息,商议着以后行事的步骤。晚上便换上了夜行衣,她准备晚上去郑挺府上探探,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什么有用的材料。
西北十一冬天的夜晚冷得会把人冻成冰块,杜玉清悄悄爬上郑宅的围墙。这里的院墙都是土坯围成,高大厚重,比京城都察院的围墙可好爬多了,因为晚上冷,巡视的护院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杜玉清带着耿家辉等人七拐八拐,躲过偶然冒出来的仆人,就直奔郑挺的书房而去。远远地就看见在一片黑暗中有一扇窗户上晃动着朦胧的灯光。
书房有人!
杜玉清和耿家辉相互换了一个眼色,蹑手蹑脚地走近门房,林升和陆福安机灵地留在院门口警戒。杜玉清用食指在舌头上沾湿了在窗户上捅了一个窟窿,眯缝着眼睛朝里看,耿家辉则走向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机。两人都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俱是一怔,彼此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仔细听着屋里两个人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老成的声音道:“城儿,你究竟要错到什么时候?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竟然要去杀了那个都察院派来的校检。你须知如果你杀了他,反而会引起朝廷的注意,都察院就会派更多的人来调查,你这样一错再错以后我也救不了你。”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校检到处问东问西,早晚会问出事情来,还不如简直把他给做了。”
这个人是高西城!只听他又冷冷地说道:“你救我?你可以不救啊,就像从前一样把我和我娘丢在乡里任我们死活!”
杜玉清大惊,高西城和郑挺到底是什么关系,事情的原由总是出于爱恨情仇吗?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夜探郑府()
高西城竟然要派人去杀了范斯远?杜玉清一身冷汗顿时给惊了下来,这高西城也太狠了一点,范斯远什么地方得罪他了,竟然要置他于死地?难道是范斯远露出了什么破绽,被人报到高西城这里不成?那范斯远也太危险了。范斯远身边虽然有护卫,却都是一般的身手,如果有人要行刺他,这些人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他真的会有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杜玉清不由得有些埋怨范斯远,他明明知道自己身边会有奸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呢?随即,她心里一动,难道这是范斯远故意透露出的消息,在没有找到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想用自己做诱饵引诱对方上钩,然后以此为突破?这还真是范斯远会做出来的事情。可他为什么没有在自己面前透露半分?是怕自己知道后会拦着他,还是怕有更多的护卫在身边保护因而会打草惊蛇?所以他故意不告诉自己。想到这里杜玉清心里对范斯远又是生气又是内疚,自己还是考虑得太不周全,对范斯远的关注还是太少了。
只听郑挺叹了一气说道:“城儿,你这样一错再错要到什么时候?我是亏欠你们娘俩,可我也在尽力补偿你了,你想学武,我送你去最好的师父那里学习;你想从军,我如你的愿;你想在总兵府冒头,我暗中提拔你。没想到你却得陇望蜀,你用我的名义约程大人去灵州,为了掩饰你的胆大妄为我也去了,可不成想你竟然用我的名义和安化王通信,还勾结他一起造反,你这是把我要逼上梁山啊。幸亏朱寘鐇那小子烂泥扶不上墙的,没等朝廷大军到便被仇钺他们给抓了。我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了,想你这样就消停了吧。我万万没想到你安静不了几天又开始折腾,竟然把你原来所有的证据都推到程炫君身上,嫁祸给他,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夺回我原来应该得的。
城儿啊,城儿,这程炫君虽然为人不善,却是治军的好手,你竟然因为个人私利来混淆国家大事。你,你,真是要捅破天了。早先你几次借我的名义来行事,那还都是些小事,我可以为你圆了,可你现在为了掩饰自己却犯下一个又一个大错,我恐怕再也无法为你担着了,不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全家都要为你殉葬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杜玉清大为惊愕,原来这么惊天的谋反大案竟然是高西城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卫长给翻云覆雨折腾出来的。连郑挺也是因为心里愧疚步步纵容因而才上了贼船。难怪人家说年纪大的人就容易放松自己变得昏聩起来,听说郑挺原来是位励精图治的好将领,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庶子变得晚节不保。怪不得书房外连个护卫都没有,一贯以正直清廉面目出现的郑挺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这么隐秘龌龊的事吧。
高西城冷笑:“这不,图穷匕见了吧,我们全家,是不包括我的你们郑家吧?你就从来没有当我是你的儿子!“
郑挺一惊,慌忙否认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当你是我儿子,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吗?”
“不够!不论你做什么都掩盖不了你遗弃我们母子的事实,补偿不了我们母子曾经受过的苦难。我和我娘在乡下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你和你那些出生高贵的子女却在花天酒地的享受,我被人骂是孽种被人扔石头打的时候,你们却众星拱月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你做得永远不够!”高西城大怒道,他英俊的脸面变得扭曲起来。
郑挺顿时老泪纵横,他终于明白这个城儿没救了,他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他冰冷的心。他年轻时一次浪漫的感情酿成了今天不得不咽下的苦酒。
“啧啧啧,瞧您哭得多伤心啊。”高西城冷笑道:“您也别在这里扮情深意切,好像您多情非得已似的,当年我娘是不是就是被你这样给骗了?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真让我恶心。您现在是不是在谋划着悄悄地把我抓起来,然后一辈子把我关押在什么地方不放我出来?告诉你,你如果敢这样做,我真会让你们全家为我殉葬!哼,反正我娘已经死了,我什么也不怕。你和朱寘鐇的通信我还留着,就为了防着你这一手,只要我把这些证据往那个都察院检校那里一递,哼哼!程炫君立刻就能无罪释放,而你却百口莫辩洗脱不了你勾结安化王谋逆的大罪,不,现在又加上一个嫁祸忠良的罪名,罪上加罪,啧啧,说不定会像刘瑾一样受极刑,千刀万剐才让你死去,而你那些孝子孝孙会被一个不留满门抄斩。而我,拜您所赐,我根本就不在你们家的族谱上,不仅会逃过这死劫,相反,程大人还会念在我忠肝义胆为他呕心沥血立下这汗马功劳的情义上提携我,二三十年后未必做不上一个总兵的位置。您说,我这样做是不是更合算?”他阴恻恻地说。
杜玉清一喜,原来的通信还在就好,只要拿到这封信,也就找到最切实的证据,程炫君的罪名就能彻底洗清了。可要如何从高西城手中拿到这信件呢?看他这样狠厉的做事风格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逆子,你这个逆子!”郑挺一下慌了神,痛骂道,马上他又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发怒的时候,他急忙缓和语气说道:“城儿,不可如此。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的呢,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从长计议,我们从长计议。这样,我明天就把你的名字加到族谱上,你以后就是我郑挺堂堂正正的儿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