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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一用!”无任何动作,一柄木剑自入老人手中。
那一日,屹立一甲子的塔楼倾塌,满城飞剑钉在阔及千丈的城墙之上。
一柄木剑,荡起东海,有千丈。
一只鱼竿,钓起整片东海。
杨亥民痴痴望着这座城头,城外,东海之水皆立。
第90章 百年与甲子()
六月,芒种,这一天足矣为整个江湖所铭记,新的江湖新的人与那老去的江湖老去的人,都动了,这个向来薄情健忘的江湖终于回想起了那个站在百年与甲子之巅的两个人,什么邪道龙首?什么佛道之争?在这两人面前皆如蝼蚁。
东海,杭镇,老头儿带着他的孙儿,取了一柄多年不曾碰过的长剑,要了一匹快马,只为在那海岸边上,看看这东海之水为何而立!
武帝城头,有人老泪纵横,仿佛看来了当年的自己为何而执剑。
困扰了整座江湖近一甲子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什么青衫剑便是那武帝城主,如今便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剑痴胜过青衫剑,他敢有这等豪气,敢踏武帝城乎?
千丈城头,海立咫尺,饶是如此,城头之上,仍是人海涌动。
杨亥民立在城头之上,他身边多了一人,那人背负越王剑,脸上刻满了风霜。
“你早就知道了?”杨亥民冷声道。
“知道。”宁英淡淡道。
九天之云滚滚下垂,东海之水涛涛而立,哪里见得一个人影?但杨亥民清楚,在那旋涡的中心,必定有那百年与甲子。
“你是城主的弟子?”杨亥民淡淡道。
宁英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扔了一壶酒与杨亥民,只道:“想知道当年事?”
杨亥民接过酒壶,痛饮了一口,他不知道师父为何瞒着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更不知道他此刻为何而战,太多的无奈与怨,也亏得自己视之如父。
“那年,青衫剑带着那一袭红衣黯然离开这片江湖,也就是次年。。。一座孤坟前,青衫剑带着这柄越王剑来到了北荒。”宁英取下这柄背负了二十年的神兵,手掌不停摩挲着那朴实无华的剑鞘。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百年孤独!以青衫剑的高傲,他不会接受这样的死法,更不会学那西楚霸王!
所以他找到了如今的武帝城主,这位避世几十年的神话,二人约定一战!就在这片东海!
决战之日,青衫剑一心求死,想死在这位武林神话的手上,但那时的他已失了剑心,道心不固,终究是输了半招。
武帝城主自诩冠绝古今,唯差一对手,不忍这位旗鼓相当的剑客颓然死去,便只以那篇《天地总纲》为赌,之后青衫剑终是退了。也就是第二年,武帝城主参破这天地总纲中的幸秘,筑起这座武帝城,至此,困守孤城已有甲子之年。
杨亥民怔怔出神,这便是师父与武帝城主的故事。。。而那天地经中残缺的总纲却是在这武帝城主之手。。。
“那这柄剑。。。”杨亥民不解道。
宁英淡淡一笑:“这柄剑曾为武帝城主徒手断去,却也被他亲手重铸。或许你在困惑,为何青衫剑传你的不是他自以为傲的剑道,而是刀?”
“我也曾这样困惑过,家师耶以刀而闻名,百年前的武林大会凭一柄刀挫败无数天骄。”说到这里宁英摇头一笑道:“大概就是那所谓的惺惺相惜吧,为了纪念这位能与之一战的对手,城主教了他弟子用剑。而青衫剑呢?则教他弟子用刀,后来再改授拳。”
杨亥民默然以对,想起那位如顽童般的老人,至今他也不敢相信这位老人便是那甲子风流的青衫剑神。
“你我之间,终有一战,所以我才会说那许多与你听。”宁英再度将越王剑背负在身上,这柄剑说是武器却也不是,在他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传承。
杨亥民沉默良久,终道:“为何要战?”
宁英淡然道:“你习的是天地经,没有那天地总纲,终不能至那大道。届时你要取,便是要从我剑下取了。”
杨亥民嗤笑一声,喃喃道:“有意思?”
宁英呵了一声,没有说话,故事是听来的,其中之意是自己揣测的,莫管真假,但他需要一个能够竞争的对手,而杨亥民则是最佳的对手!
看看滚滚而立的东海,和多少楼内师傅与那老人的话语,杨亥民逐渐明悟了,即使曾经在自己印象中只会吹牛皮说瞎话的老顽童真是那个青衫剑,但二十年的光阴,杨亥民自问自知,不管宁英说的是真是假,但杨亥民也不怕背负上青衫剑传人的名头在这大江大湖中走上一遭,三教两门若是敢来,自己也不介意效仿青衫剑,一剑敢叫你低眉!
豪气顿生的杨亥民微微一笑,眼中符文光彩流动,但他却忽然看见那千丈海水之上,却立着一叶扁舟,扁舟上,两个人。
一人一袭素衣,青丝如瀑,宛若谪仙。但她的眸子不再明亮,那明黄的眸子已是黑色,她的脸更为苍白。她的身旁,一位少年为其撑伞,脸上尽是担忧之情。
“你做了什么?”杨亥民一手按住腰间刀柄,冷声道。
宁英闻言,没了方才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只有无尽的愧疚,他撇过头去,不愿多言一语。
杨亥民面色一僵,但却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这一步。
万丈海水,天海一线,青衫杨亥民,破浪而去。
这一日,江湖中发生了许多事,茶馆酒肆之内,都以之为谈资。
佛道不争,邪首隐世。
削发为尼,常伴青灯的菩萨们遥望东海。
儿孙满堂世家祖母们,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天剑峰上,斩情忘我之人,乘一柄遗铸之剑往东海观潮。
一袭红衣望天之飞剑,遥观东海之碧蓝。
一位青衫男子,怀抱一袭白衣,乘千剑入城。
第91章 一朵莲一颗珠()
青衫老人御剑出城,那时的武帝城外,万尺海水能接天。
青衫杨亥民入城,千剑相迎,武帝城内一片死寂,短暂的屏息之后瞬间爆发出海浪般的喧闹。
青衫剑出城之时,无人知是这位便是笑傲江湖的甲子剑神,直到海水拍城墙,一柄木剑冲斗牛,一剑开尘走龙蛇之时,众人方才醒悟过来,这剑势、剑意、剑气,还有那御剑数千的剑仙本事就算是剑痴来了,也做不到!原来他,便是青衫剑。
而当那青衫怀抱一袭白衣入城之时,才方落定在城头当地百姓与那外地豪侠又不由得挪动着脚步跟着那袭青衫背影而去,但见东海上三道龙吸水如天柱一般,散落下来的海水如磅礴之雨,却没有人退,反倒又去了城外想看个究竟。数百上千人兔起鹘落,折回来往,好不滑稽。
城外,江湖豪侠如鱼贯列。
城内,万人空巷,就连茶馆酒肆来不及收了银两便跑向武帝城头去了,大家伙都是听着江湖故事长大的,谁都向往着那些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一代新人换旧人,而今新人只在海畔,旧人却在旋涡中心,大家都回想了起了那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自古以来,总会有那几个好事者,今世武帝城主为最强,甲子前青衫剑为最强,关公战秦琼逸闻总是屡见不鲜,而今终于撞见了。
武帝城主何以为第一?使那三教两门天下名士莫敢与之争。历来挑战者不乏成名之辈,但却都曾为其垫脚基石,更有如酒圣刘伶甘愿为其守那最为普通的一楼,九层楼,一层更胜一层,没人能想象得出那最高一层楼中会是何人。看着那已坍塌的楼阁,想必今后也不会知道了。
中原,乃至南武林,尽数高手皆赴东海,只求一观此惊世之战,除却一睹风流甲子青衫剑的风采之外更是要看看那位一直不曾出手的武帝城主究竟是何人,究竟什么才叫第一!
冷清的街道上,杨亥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着天上如蝗般的剑河淌过,真有是有种人生大恨的感觉,恨不能观此惊世之战!恨不能一睹老头子风采!恨不能一睹武帝城主之雄姿!
说是患得患失,但杨亥民更愿意说是男儿意气,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撩去她额前那一缕青丝,却又停在半空,略觉尴尬。眼前女子,实在长得令人感到自惭形秽,甚至生不起歹念,但那一副病容却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怜惜感。
少年唐柏虎匆匆赶来,终是长舒一口气,却又是一脸惊讶道:“杨大哥?”
“小唐,能和我说说,她为什么要寻死吗?”杨亥民表情无比沉重,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原本她已经改变了,开始笑了,开始变了,但现在,一切又如与她方见面一眼,一团黑气再度涌起。
唐柏虎闻言面色一黯,与宁英的表情如出一辙,张了张嘴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良久之后,唐柏虎终于道:“师姐。。。原本师姐说想看看这一场惊世之战,我担心她的身体却也拗不过她,但。。。但我真的不知道师姐会选择投海自尽。”说到这里唐柏虎眼眶已是通红,自责无比。
“龙气呢?”杨亥民沉声道。她的身子本来就弱,没有龙气滋养五脏百骸本就是一个伤字,更要命的是那团黑气,原本有龙气护体即便那团黑气再邪门也抵不过这道真龙之气,但如今她的身上龙气全无,黑气复发,没有龙气的压制,她的身体反而被侵蚀得更为厉害了。看着昏睡中的吴繁馨,杨亥民不知道她每日都是在承受怎样的煎熬,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吧。
唐柏虎闻言面色一变,寻根究底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着每日备受煎熬的师姐,自己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但师姐是个要强的性子,更不想让旁人替她担心,一直默默承受着,这更是叫唐柏虎自责无比。就在今天,师姐看起来忽然好了许多,看着师父一只鱼竿钓起整片东海时,师姐忽然笑了,她说想去看一看。。。
唐柏虎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