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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不敢想。
她似乎总是在高估公子玄一对自己的喜爱程度。
“乔姬心意已决。”她道。“劳请少傅大人记得送来方才说的几味药。”
“公子他”
姜夜还想再劝，乔薇却下了逐客令，“我有些乏了。”
说实话，姜夜自己也很矛盾，一会觉得这个孩子不能留，一会又觉得偷偷留下来也不是不行，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行礼告辞。
乔薇回到房中，趴在窗口，脑子里乱糟糟的。
此后，姜夜又劝过她几回，实在劝不住她，又干不出送牛膝汤这样的缺德事，索性两袖一甩，什么都不想管了。
趁着医者例行请脉时，乔薇趁机要了一碗牛膝汤。
汤药若真送到了嘴边，她又无法说服自己喝下去，最后全倒进了花盆里。
“这花儿怎么又谢了？”墨菁嘀嘀咕咕地捧着窗下枯萎的盆花，拿出去丢掉，换了一盆新的来。
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越国女公子，洛秋泉。
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洛夫人”了。
不同于“宣夫人”这一充满讽刺意味的称呼，“洛夫人”是正儿八经的齐王夫人，地位仅次于齐王后。
当日齐王代公子玄一许洛秋泉以未来齐国夫人之位，她高高兴兴地来了，没想到却成了当今齐国的夫人，儿子没嫁成，辈分倒高了一截。
面对齐王那张老脸，洛夫人恶心到不行。
与俊美温柔的公子相比，齐王实在太老了，老得她都啃不动了。
“乔姬人呢？”洛夫人一来，摆足了嚣张跋扈的姿态。
“洛洛夫人！”墨菁手里的盆花差点摔到地上，忙跪地行礼，“回洛夫人，女郎在房中歇息洛夫人，洛夫人，您不能进去！”
第496章 宠妾难为（四十七）（）
洛夫人是在一次听齐王醉酒后胡言乱语，才得知齐国公子的“心尖宠”，正是鲁国被宣布病逝的那位继任大祭司。
更可笑的是，如今嫁给公子玄一的，不是公子玄一屡次求娶不成的乔姬，而是乔姬名义上的妹妹。
洛夫人拼凑成事情的真相时，差点没能笑破肚皮。
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可笑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齐王一家子脑子都不正常！
自打被送入齐王宫后，洛秋泉一直愤愤不平，她恨公子玄一的“心尖宠”，更恨抢了她公子正妻位子的宣姬。
不过，一想到宣姬在朝乐府里备受冷落，而被公子玄一宠上天的乔姬也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姬妾，洛秋泉心里就平衡了。
既然她过得不如意，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她好不容易才寻着机会出宫。
来这一趟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这姐妹俩更加不好过而已。
“乔姬，你就是被鲁国当成弃子的乔姬？”一冲进居所，洛秋泉张嘴便问乔薇。
乔薇没想到身份居然被识破了，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她的沉默，在洛秋泉眼里，等同于默认。
洛秋泉满意地笑了，“你可知晓，你母亲乔氏在十日前已病逝了？”
乔薇猛地起身，“什么？！”
“我说，你的母亲乔氏，在十日前，病逝了。”洛秋泉一字一顿地说着，畅快地盯着她因为震惊而瞠大的眼眸。
“不可能！”乔薇怎么也无法相信。
她母亲身子一向很好，好些年不曾病过，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就连这一任的大祭司也说她母亲是个长寿有福之人。
“因为你的父亲”
乔薇心头一紧，心里乱成了一团，“我父亲如何了？”
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不打自招。
公子玄一从不跟她说起鲁国的事。
她收买的那些下人，也只会跟她传些千篇一律的平安话，没半点新意，乔薇自个也觉得假得很，但是没听到家人平安的消息，她又坐立不安，哪怕明知可能是假的，也权当是一个慰藉了。
难道，难道
洛秋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顿，笑容古怪，悠悠地道：“乔姬，我忽然发现，你就是个可怜人，没什么值得我妒忌的。你比我洛姬，可悲多了。”
“你别走！你说我父亲如何了？”乔薇扑过去想要拉洛秋泉的胳膊，洛秋泉毫不费力地将她推在了窗台上。
“想知道么？去问你的好妹妹，跟你的好公子呗！”
洛秋泉心情愉快地哼着越曲儿离开了。
留下乔薇一个人，脸色难看至极。
这日，公子玄一下朝回府，一推开书房的门，意外地看见乔薇端坐在案前，随手翻看着一册书简。
“小乔姬？”公子玄一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迈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没良心的小东西，是不是想本公子了？嗯？”
这家伙好似全然忘了前些日子被谁吐了一脸的窘境了。
公子玄一不由分说开始扒她的衣衫，“莫急，本公子这就满足你。”
乔薇身子一僵。
她想起医者说过，头三个月是不能行房事的。
“公子。”乔薇推了推公子玄一，正襟危坐，肃然道。“乔姬有一事想求。”
公子玄一动情地吻着她，嗓音低柔而含糊，“哄得本公子开心了，本公子说不定便会答应你。”
乔薇忍住翻滚的肠胃，手掌盖在他薄唇上，“乔姬真有要事相求。”
公子玄一轻浮在她掌心嘬了一口，“有什么比眼下的事情更重要？嗯？”
乔薇炸毛了，“公子玄一！！！”
公子玄一捏着她的小手，笑吟吟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好好，小乔姬想说什么？”
“乔姬想回鲁国探望父母。”乔薇见公子玄一面色略有些奇怪，忙举手立誓表忠心，“公子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同去或者派人跟随。等见过了父亲、母亲，我自然会重返齐国，此生再不会生叛逃之心。”
“叛逃？”公子玄一的指尖沿着她的脸颊轮廓轻刮，“若是本公子不答应，乔姬便想叛逃么？”
被他触及的部位阴寒入骨。
乔薇控制住本能的战栗感，硬逼着自己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的下巴被紧捏着抬高。
公子玄一冷冷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打断你的腿，你还怎么叛逃！”
这个人！
乔薇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强忍怒意，竭力说服他，“乔姬只是想去看一眼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看一眼便好。”
公子玄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腿上。
乔薇不由往后缩了缩腿，梗着脖子道：“公子若真有本事，便少使那些强迫手段，让乔姬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你之前不是逃了又回来了么？”公子玄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细细的手指头，“难道不是心甘情愿地为了本公子而留下来的？本公子可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要跟本公子回来的。”
他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起来，乔薇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乔薇无法说明心里熊熊燃起的怒火究竟源自何处。
她只知道，他在羞辱她！
是，她是傻。
在渔网里挣扎了两三年，好不容易逃掉了，又为着那一点点难言的情愫，稀里糊涂地自投罗网。
她可以瞧不起自己，可他，他却没资格来羞辱她！
在乔薇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巴掌印，已经醒目地盖在了公子玄一白皙的脸颊上。
公子玄一似有些错愕，目光渐渐沉冷下来，阴恻恻地盯着她。
这个表情，乔薇相当的熟悉。
每当他在思考怎么折磨她更有趣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乔薇身体抖得厉害。
这回，她没有再退缩认怂，而是强行逼着自己挺直了腰杆，省去了那些扭捏的心思，开门见山地问：“公子玄一，你究竟拿我当做什么？”
公子玄一笑了。
当做什么？
他也想问，她拿他当做什么？
做任务的道具？
必须攻略成功的角色？
利用完就随手丢掉的垃圾？
“你觉得你是什么？”他满怀恶意地反问道。
乔薇反常地没有再对着他破口大骂。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原来如此。”
她自嘲地笑了笑，语气沉痛而绝望。
“原来如此。”
第497章 宠妾难为（四十八）（）
在这一刻，乔薇彻底醒悟了。
于公子玄一而言，她不过是一个玩物。
她生下的孩子，也难逃小玩物的下场。
不，不！
她自己怎样都好，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能因为她的身份而受尽屈辱！
哪怕公子玄一想要留下它，齐王也不会放过它，整个齐国都不会放过它。
既然如此
乔薇的手紧握成拳。
在医者再一次偷偷送来牛膝汤时，她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汤药灌入口中。
就在这一刻，乔薇忽然感觉到肚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像是有一个小生命在抗议地踢她。
乔薇明白这是她的错觉。
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胎动？
然而，她却如梦初醒般趴在窗台上，拼命抠着自己的嗓子眼催吐，将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咽下肚的汤药一并吐了出去。
乔薇虚脱般挂在窗台上，久久愣怔。
她在做什么？
这不止是公子玄一的庶长子，也是她的孩子啊！
即便它的父亲不爱它，全天下的道德规矩都会谴责它的到来，依然改变不了它是她孕育的第一个孩子这一事实。
一直以来，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好似齐国容不下她们娘儿俩，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其实，其实还有另一个法子。
逃出朝乐府！
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她的孩子，她自己来养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