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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上面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上面还有宫人凿开的冰洞,专给贵人们垂钓用的。这会儿刚下完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朝哪儿望去,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萧索和寂凉。
符长宁抱了抱胳膊——她出来的时候没带外披。
第六十一章,昭告天下(一)()
符长宁冻的打哆嗦的时候,就听见婵衣娉衣几个,脚步匆乱气喘吁吁的从远处抱着衣服追过来,“公主、公主等等奴婢——”
呼,关键时候,还是她们顶用啊。符长宁恨恨的踢了一脚雪。
待捧着衣服的几个丫头小跑到近前,给符长宁披上了,才敢小心翼翼的问上一句,“公主,咱们回吗?”
“回什么回!”符长宁疾言厉色,“半分没个眼力劲儿,我刚出来就问我回不回去,真个蠢笨如斯!”
问话的妱衣被骂的一脸委屈。
符长宁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她觉得冲口而出的恶气,一直盘根在心头萦绕不去,就算是朝着沈从景说出那么多诛心的话,她仍觉得不痛快。这是怎么了呢?
符长宁看着太液池结冰的水,觉得眼眶发酸,几欲落泪。
她这会儿就有点儿后悔了。她总是这样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吧。
符长宁有些低落的叹了口气。
但是她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不知为什么,平日里还是很能忍的一个人,却总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是这样。
符长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还希望,这个并不太平的年,赶快过去吧。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符长宁的祈祷,也许是真的觉得这个年真是过得太过坎坷了,剩下的几个月里,还真就是平平静静的,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符长宁在那日冲口而出的气话之后,也再没见到过沈从景。听说是一日比一日忙,没空过来。
符长宁低眉耷眼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年过得颇没滋味,就算是守岁的那一夜,皇后邀她去正和殿同他们一起过,也让符长宁拒绝了。
符长宁觉得很没意思。
守完了岁,这个并不太平的年总算是过去了。礼部也开始正式拟稿,准备几日后的册封大典。
册立太子的大典是有例可循的,所以这些事情准备的非常轻松。册立的时间拟在元月初五,钦天监卜出来说,这是个万中挑一的好日子。
皇帝很开心,大笔一挥,将日子定在了此时。
这个时候,年味还没有散尽,各家各户的纸窗上还黏着大大小小的红贴纸窗花,窗子外头还飘摇着大红灯笼,连街道上都是皇帝给拨派下来的灯笼。
这样一看上去,竟像是举国在为册立太子而欢腾鼓舞一样。
册立太子的那一天,符长宁起得非常早。这一日虽没她什么事,但她被允许远远地观礼。符长宁上一次观看册立太子的大典,还是在她三岁的时候,被乳母牵着手,坐在她母后的身边。三岁的孩子能记起什么来?因对大典的一切事情,符长宁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
头一日,皇帝派去祭祖的人已经顺利归来了。皇帝虽有人代替去祭祖,但是仍旧是要在宫中的牌位前烧香进祝。
第二日清早,皇帝先派去了使臣——太傅徐淮山,宰辅赵春晖为正使,礼部尚书王贞明、兵部尚书李振为副使,一队人马迤逦到达了承乾宫。这几人是负责将皇帝所授的宝印、玉册以及御杖放置于御缎所铺的石案长桌上。然后另一边,沈从景加冠加冕,授衣带袍,由钦天监主簿的指引下,同皇帝一起祭天。
待进行了三跪九拜的祭天之后,沈从景再去往承乾宫,跪与案几之下,由太傅徐淮山及宰辅李春晖授以玉册,由户部尚书王贞明、刑部尚书李振授以宝印。待授宝印宝册毕,面朝正东方,行沈从景三跪九叩的谢恩礼,正副二使随之向沈从景再行礼。随后再由东宫内监手捧宝印宝册,行至皇帝之处复命。
最后,由四使将御杖送到皇帝宫中,报之册立典礼完成。
这就是册立皇太子一天的行程了。
这一天下来,别说是沈从景和皇帝了,就连徐淮山在宴席散了以后,一见着符长宁,都咬牙切齿的喊着老腰疼。符长宁笑嘻嘻的拍了拍徐淮山的背,亲切的说,“太傅大人呀,没想到您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大装一整日跑来跑去的,还是活蹦乱跳的欺负小辈啊。真是老当益壮!”符长宁朝他竖起大拇指。
然后徐淮山一巴掌拍过来,符长宁灵活一闪,然后看着徐淮山扭曲的表情,带着几个丫头就笑意微微十分端庄的离去了。
这算是,正式的昭告天下了。
这些时候,其实符长宁也没闲着,因为她正在筹备封妃大典——没错,就是太子刚刚册立完毕以后,就要进行封妃大典了。也不怪皇帝这么着急,因为天下动荡,他必须借此机会来安定人心。
封妃大典就定在二月十五的日子。
由于皇太子妃是别国公主,所以皇帝派遣使者至皇太子妃娘家的这一道环节,就略去了,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这些事,也因二人并非初婚,故此略去。
而且太子妃是在太子册立之前迎娶的,故而并不用行使那些繁沉冗杂的礼仪步骤。但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太子侧妃太子良娣跪迎太子妃入主东宫。
是而,皇帝不日下旨,将太子太师之女穆怜秋、骠骑大将军之女纳入东宫,设为二侧妃。第二日,由皇帝使臣去往皇太子妃符长宁暂居的凤鸣宫,请太子妃出门。行至东宫门前,由太子行射礼。射礼毕,二妃跪于东宫正门前,迎接皇太子妃入主东宫。
这就是全部过程了。
说起来似是十分轻松的一件事,但实际上,太子册封的那一日,沈从景——现在更名作叔先元淳,他是什么时辰被人唤起的符长宁不知道,但是符长宁寅初就被人给唤起来大妆了。
要知道头一日符长宁是近子时才睡,第二日寅初起来,统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符长宁觉得,若是这封妃大典还不结束,就封不成了——妃快要被累死了。
而沈从景这家伙更是可气。就在射礼结束之后,她绷紧着精神准备接受二妃跪迎,再说出一溜儿备好的说辞之时,就见沈从景大踏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用只二人可闻的声音对她说,“几日不见,你愈发形如鬼魅了”
当时符长宁一听见这话,险些没一掌呼他熊脸上。气得她脸上的大装都露出了一丝裂纹——形如鬼魅,其实这成语用的是十分贴切的。
第六十二章,昭告天下(二)()
大妆正是将脸涂得白惨惨的一层,然后双唇两侧的笑靥点上两颗朱砂,眉心有血红的花钿,嘴上涂了小小的一部分胭脂,远远看去倒也还好。只看得近了,才愈发觉得怖人。
沈从景说完那话,脸上仍旧是十分的庄严肃穆,但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二人接受着同样大妆以待的穆怜秋和聂隐香的跪拜迎接后,步入东宫。
经过皇帝的修葺,东宫简直是无处不散发着精致和大气。看得出来,修葺东宫的人也费了不少心思,就等着讨好新上任的太子叔先元淳。
说到“叔先元淳”这个名字,沈从景倒是无所谓改不改名的,所以皇帝同他说需得更名造册,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作为新走马上任的皇太子殿下,改名字为国姓是必须的,而名字,则是由族谱顺下来,待到他这一代,就该从“元”字辈。其实皇太子若是不想依照族谱而定名,也非是不可以,许多朝代的皇子名字都是皇帝随心拟出来的。只是皇帝看了礼部呈上来的名册族谱之后,实在是觉得“元”这个字非常合衬沈从景的身份,所以拍板就定下了这个名字,叔先元淳。
日后,沈从景就待更名为叔先元淳了。
却说皇太子叔先元淳和皇太子妃符长宁在行完大礼之后,是仍然不能休息的。还要有宴请朝臣六宫的席面要二人出席。这席是同时进行的,皇帝携皇太子叔先元淳在前宴请朝臣。而皇后则携皇太子妃符长宁在后宴请六宫。
原本,在这样庄重的席面上,按说作为不入流的妾室,是不允许与新妇同时出入的,这算是冲撞了喜气。但谁让这是皇宫,一切的非常理,在皇宫这样的大环境下都变成了有例可循。
尤其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侧妃穆氏,及另一位太子侧妃聂氏。
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尤其是穆怜秋,还有“建蒙国第一美人”的雅号在身,这样的姑娘,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今日虽也是穆怜秋和聂隐香新婚第二日——她们两个正是昨日被抬入的太子府——但是在符长宁这个皇太子妃的面前,她们再美也不过就是陪衬。
而且入了宫之后的妾是有这样的规矩的——无论如何不能穿正红,平日里任是水红或是浅红绛红都可以,只不能穿正红。这在普通人家是没有的规矩。普通人家除了纳妾当日,妾室要穿粉衣入府之外,是可以穿正红的颜色的。
但在外面,妾就是妾,说的再好听也是可以任由主母打骂发卖的。但在宫里就又是一番不同光景了。宫里头的妾,可不叫妾。穆怜秋和聂隐香,可不是妾。她们是皇太子侧妃,轻易没人敢惹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了,在今日的场合中,皇后是一身绛红描银织金袄,符长宁是正红凤穿牡丹的通肩袖长袄,除了这两人以外,任是谁若敢穿了不论是什么颜色的红,都是犯了忌讳的。
穆怜秋是一身水粉色的蝴蝶长褙子,聂隐香则是一身鹅黄色龙吐珠长褙子,两人脸儿鲜嫩,卸去那非人能压得住的大妆以后,皆是无与伦比的艳色。
但是在今日,就哪怕符长宁丑如嫫母,若谁敢当皇太子妃的面儿夸那两个侧妃一句好的,皇太子妃都可以翻脸就去惩处那人,这没人会说半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