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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方法可攻可守,攻则直接戳破对方的用心,守则像贞德那样以模糊地回答带过。
询问才刚刚开始,她没有必要显得太有攻击性。
“今早起床,看到阳光射进窗户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是清新的一天。”她微笑问,“不知道爷爷和路易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咬着牙等三位王室成员寒暄完,罗昂才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殿下,我想问的是,圣水有没有给您带来什么特别感觉?”
罗昂的眼中闪过一丝迫切。
这似乎不单是一个文字陷阱。
电光石火之间,玛丽明白过来。
好一个罗昂。
这是第二重陷阱!
人们通常认为圣水能驱退恶魔——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会害怕圣水和大蒜一样——恶魔碰到圣水,会受到刺激,感到不适,害怕退缩。
而这里圣水里添了料,会刺激皮肤。
如果她照实说出来,那就是身上的恶灵受到了圣水的刺激,毋须再问,就能坐实恶灵的存在。
但面对罗昂的逼迫姿态,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不敢说出实情。
这时候,罗昂就可以揭穿事实:这不是圣水,而是加料的普通水。你居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是不是恶魔在保护你?
一上来,对方就先下了死手,根本没有缓和的意思!
玛丽掐了掐手心。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她站起身:“罗昂主教,你是在测试我吗?”
罗昂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一眼国王。
“诺阿耶夫人都已经告诉我了。”玛丽朝国王微微欠身,“陛下,我不害怕,相反还很欢迎。我也想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她挺直腰背,俏脸微扬,娇小的个头好像忽然变得不输于罗昂的高大。
“如果讯问过程不能让我信服,我是绝不会接受任何结论的。假若任何人坚持要把那些污蔑的罪名强加到我头上,”她宣布,“我宁肯离婚回维也纳。”
——她还真希望事情就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
小镜室内静默了十秒,国王和蔼地开口:“我的甜心,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这里看着呢。如果有人敢乱来,我先把他轰出去,好不好?”
“谢谢您。”玛丽冲老国王甜甜一笑,面向罗昂时,又恢复了严肃神情,“我要求,在我说出对圣水的感觉前,必须有别人也一同接受测试。同样的圣水、不同的人,这样才能对比出结果,不是吗?”
老国王点头应允:“那么你希望让谁也接受测试?”
玛丽伸手一指:“他!”
第43章 针锋相对()
望向孙媳妇稳稳指着的人,路易十五挑起眉头,略有些意外,还有些赞许。
她指的是罗昂主教本人。
要是他的孙子也能像她一样大胆、聪明,就真的可以放心将王冠戴到他头上了。
玛丽补充:“只有两个人还不够。假如我们的答案相悖,谁知道哪边才是异常的呢?还至少需要第三个人。”
诺阿耶伯爵夫人立刻起身:“请让我来。”
“呃……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众人的诧异的视线齐齐汇聚到声音的主人身上。路易·奥古斯特忍不住瑟缩着低了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抬起头,迎向玛丽的视线,坚定地点头,“让我来。”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要不是忽然出声,大家几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挺身而出。
路易十五大笑:“好!做得很对。身为丈夫,理应与妻子共同面对。”
一锤定音。
铁青着脸,罗昂又洒了一次圣水。按照王储妃的要求,他们要各自在一张纸上同时分别写下自己的感觉,再一同呈给国王过目。
拿着笔,他抹了抹冷汗,偷瞄了另外两人一眼。
完全无法预测他们的答案。
万一只有他的答案与另外两人不同,那岂不是说明他才是被恶灵缠身的那个?被宗教审判庭定罪的犯人中,可不缺神职人员的先例。
思来想去,也只有照实写最为保险。
不甘地写下“皮肤灼痛”,他心里狠狠咒骂。
都怪这个提奥巴德,出的什么馊主意!
而他暗骂的对象,此时仍然面无表情。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宗教审判官,提奥巴德神父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类似的聪明人;至于这些聪明人的下场嘛——
罗昂为什么要从符腾堡——阿尔萨斯旁边,德法边境上的一个独立公国——特意请他过来,不就是因为经他审讯的人,没有一个能脱罪吗?
“三人写的都一样。”
国王宣布。
他没有念出具体内容,只是警告地瞪了罗昂一眼。看了纸条,再联系王储妃突然的举动,谁都能猜到其中的伎俩。
这一眼就足够罗昂吓得快腿软了。他后退一步,几乎是跌到了提奥巴德身边。
刚刚还被他暗骂的人,这个时候忽然长得像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凑过去,压着声音心虚地问:“接、接下来没问题吧?”
“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段,接下来的才是货真价实的。”
想到自己跟提奥巴德费了好大力气收集的那些“证人证言”,他的心才慢慢定了下来。
“圣水测试通过,是不是意味着我身上没有恶灵?”玛丽明知故问。
“咳,不,有时候恶灵也能逃过圣水的检验。”
“那么,要到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这……”
提奥巴德忍不住代他回答:“只要殿下是清白的,主自然会把证据呈现到我们面前。”
玛丽这才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位符腾堡审判官一身黑色,连帽子都选了纯黑色,仿佛被一团浓雾包围着。他有尖尖的高鼻子,过薄的嘴唇紧抿着,目光像蛇一样冰冷。
只一瞬间,她就看明白了:他才是这次审讯的主要策划人。
“也就是说,直到你们满意之前,我都得忍受无止境的骚扰?”
“看来,殿下对于主并没有信心,或者是……认为主根本不会眷顾于您?”
真够险恶的问题。玛丽气得发笑,头脑却被刺激地无比冷静。
“我问你:主的意志,是任何人都能传达,还是只有神职人员能传达?”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提奥巴德隐约察觉到不妥,但作为教廷供职者,他必须扬着头大声回答:“当然只有神职人员。”
“主的意志,是任何人都能理解,还是只有神职人员能理解?”
“当然只有神职人员!难道殿下心中有相反的答案?”
一直以来,教义的解释,完全掌握在教廷手中;理所当然的,神的恩典,也皆由神职人员代为赐予。
直到十六世纪,无上的权威才受到了挑战。新教创立,宣称“只要笃信上帝,任何人都能获知神意、得到神恩”,几乎完全绕开了神职人员,架空了教廷的权力。在法国,影响力最大的新教是加尔文教,又称胡格诺派(在英国被称为清教)。
法国一直是天主教国家;面对日益壮大的胡格诺派,教廷自然视之为眼中钉,不遗余力地打压。双方冲突日益严重,并在南北两边贵族的支持下,发生多次内战。
为结束战争、再度统合几乎分裂的国家,贤王亨利四世颁布“南特赦令”,给予胡格诺派合法地位;但后来路易十四废止了该赦令。直到法国大革命前,胡格诺派都是被打压迫害的对象,是绝对的异端。
如果王储妃有胡格诺派倾向,这场审讯甚至不需要进行了。
“我完全赞同你的答案。”王储妃狡黠一笑,“所以,即便主眷顾于我,降下证据,也只有你们能解读其中寓意了?”
提奥巴德身子猛地一顿,目光越发阴冷。
王储妃不动如山:“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受到恶魔的诱惑,故意曲解或无视主的寓意,以此陷害我?”
一片静默。
没有人比得上梅西伯爵更惊讶。
在特蕾西亚女王给他的信件中,多次表达了对女儿的担忧。他一直认为,没有比母亲更了解女儿的了;即便玛丽·安托瓦内特偶尔表现出了她的小聪明,他心中那个浮躁、浅薄、单纯的小姑娘形象,也一直没有消失过。
直到这一刻。
他心中默默地想:我的女王啊,关于您的女儿,恐怕您是真的错了——或许越是亲近、越是关切,就越是看不清楚吧。
至于玛丽本人,则在暗自庆幸:课没有白上,维耶尔神父灌输的那些宗教知识,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路易十五出声了。他笑着点头:“那就由我来做裁决者。”
——他的正式头衔全称是什么?
“至高的、至权的及至优的,路易十五,受上帝恩泽的,法国及纳瓦拉国王,最笃信基督的陛下。”
“最笃信基督的陛下”教廷特别授予的称号,只有法国国王才拥有,表示“国王的权力来自基督”。
所以,是的,他当然能做裁决者。
路易十五话音一落,会议室内的气氛就为之一松。
国王两次发话,看似持平而论,实际都是在偏帮王储妃;大家敏感地意识到,他并不希望王储妃出事。
罗昂吞了吞口水,手心全是汗。现在的局面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提奥巴德皱着眉头,冲他使了个眼色;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忙清清嗓子:
“接下来,就由提奥巴德神父提问。”
第44章 步步紧逼()
“5月16日,婚礼当天,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片刻后狂风暴雨大作。”
“5月19日,前来参加假面舞会的两位贵妇声称,她们在花园中散步迷路时,曾遇到一个白衣服女性的指引,但当她们回头时,却发现那位女性忽然失去踪影;后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