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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怪他?原本的政治联姻,在她替换灵魂之后,也没有变成爱情的结合。即便对这个才刚成年的小国王产生过友爱的情感,也改变不了她从他身上谋求的从来都是权力这一事实。
上帝可以责怪路易不忠于婚姻,世人可以对他的出轨指指点点;唯有她,是没有责怪他的半点资格的。
她轻启双唇:“好。”
路易大喜,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我要离开。”
环绕着玛丽的怀抱一僵。
“我不能待在凡尔赛宫了。至少现在不能——这里只有糟糕的回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也好,那么……去米埃特行宫?或者朗布依埃?”
玛丽沉默了一会儿。
“去阿基坦。图立普伯爵夫人曾邀请我去她那儿做客。”
第195章 离别()
“你不必跟我去阿基坦了。”玛丽的声音好像掷在地上的水晶。
夏尼夫人咬着红艳的嘴唇,秀眉紧蹙,低着头。
“有话就直说。”
“……即便您不打算要我,我也会悄悄跟在后面的。从我被沙特尔背叛、而您又收留了我的那时候起,我的生命就属于您了。”
玛丽笑了。
“你猜得不错。这是惩罚。你的错误不在于放任了国王的行动。”
“……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对您隐瞒?”
玛丽点头。
“但我不会因此舍弃你。”她望着窗外,眉眼有些恹然神色,“毕竟从结果来说,你提醒了我。”
不啻于一盆冷水,泼到她发热的脑袋上。
一年多来,她的行动看似顺风顺水,实则隐患巨大。她的权力建立在路易身上,而不属于自己。这么明显的漏洞,本应该控制起来,她却毫无作为——就像坐在一个不□□上得意洋洋。
“我去阿基坦,绝不是为了逃避。恰恰相反。留在这儿,在路易的眼皮底下已经没有出路了;我希望在那儿打开局面。”
她落在夏尼夫人身上的视线乍然冷峻起来。
“和上次一样,我需要你继续在巴黎为我服务。我希望你像一只蜘蛛,在伦敦铺开大网;无论何处有任何动静,都能通过蛛丝传达到你这里。你能办到吗?”
“我可以。”夏尼右手握拳,抵在心脏位置。
“罗伯斯庇尔的事,你们也做了正确的决定。”
玛丽不确定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同富贵,但他显然可以共患难。这次他们去向罗伯斯庇尔求助,倒是意外地把他绑到了她这艘战船上。
在她离开期间,固守现有的地盘,恐怕还要靠这位智囊。
“那么米莱狄呢?”夏尼眼中可见灼灼杀心。失误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再放任。
“放着她别管。国王会处理的。”
在这一点上,她还相信着路易。
沉吟片刻,她又说:“假如还有别的夫人出现,你可以便宜行事,但不要打打杀杀的。假如她们出问题,首先会被怀疑的人是谁,你是清楚的吧?”
夏尼点头。也就是说,诋毁名声、削减羽翼这一类还是可以做的。
“玛丽……”郎巴尔夫人见到她时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比如我是不是在强打精神,是不是把痛苦藏到心里憋着不发泄出来之类的。”玛丽有些好笑,“但我真的很好。不需要为我担心。”
郎巴尔一脸不信任。
“非要我找别人开始一段新恋情你才放心吗?”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法兰西好闺蜜很认真。
“……对了,”玛丽转移话题,“热内小姐怎么了?这几天她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这回我相信你是真的没问题了。至少你有心情关心别人了。”郎巴尔努努嘴,“是她的婚事。”
“婚事?她不是和小巴托罗繆订婚了吗?”猛然反应过来,玛丽的声音不由得带了冷意,“巴托罗繆要悔婚?因为舒瓦瑟尔?”
在她和舒瓦瑟尔亲密合作的时候,这当然是一桩喜闻乐见的婚事;可现在不同了。公爵已经成功证明了王室第一夫妇之间的感情并非坚不可摧,即便米莱狄栽跟头,也难保不会有下一位。还让自己的心腹与王后身旁的女官结婚,就显得不太划算了。
郎巴尔却摇了头。
“是热内提出退婚的。原因……你去问她吧。”
“——舒瓦瑟尔背叛了您。”热内小姐哭诉,“我是您的侍女,怎么可以跟那个人的左膀右臂结婚?”
“听着,我的好姑娘,我不介意的。只要你喜欢他,就不要去管这些。”
然而热内还是不断摇头:“我已经想清楚了。就算您不介意,舒瓦瑟尔却未必不介意。”
郎巴尔也叹气。受小巴托罗繆私下委托,她已经劝过热内许多次,得到的也是这么一个回答。舒瓦瑟尔正式拒绝了王后派去他的部门的实习生,双方关系进入冰点。有一个王后党妻子,对小巴托罗繆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他的靠山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他呢?
热内对她的未婚夫,正是有情,才会忍痛拒绝。
玛丽却哈哈笑起来。
“假如舒瓦瑟尔因你而冷遇巴托罗繆,我们不就可以把他拉拢过来了吗?”
郎巴尔眼睛一亮:“对呀!”
“何况舒瓦瑟尔不是笨蛋。政客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别看今天还仿佛敌对,明天说不定就联合了。热内小姐,我长期的、首要的敌人,并不是舒瓦瑟尔,当然也不是任何一位朝臣。你就放心地结婚吧。”
在热内惊疑不定、终于喜极而泣的笑容面前,玛丽晃了晃神。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瞧,跟敌人结婚的,这儿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吗。
即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深仇大恨,立场却叫他们终究无可回避。
王后这次离开的消息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和东方的王室相比,欧洲王室的出行更加频繁,度假、狩猎、休养等活动习以为常。
为了小王子的早夭而暂离伤心地听起来是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后来米莱狄的消息被“无意地”泄露,更多人将这次出行与其联系起来。也有人说,国王的出轨导致王后怀孕期间精神压抑,才影响了小王子的健康。
玛丽的经营没有全都白费。一系列事件积累下来的好声望,使民间给予她更多的同情和偏袒;杜巴利夫人留下的坏印象也让众人反感官方情妇;于是,指责的矛头纷纷对准国王。与此同时,上流社会圈颇不以为然:国王出轨能算什么事?
“真是难以置信,”小布罗意抒发着胸中的郁气,“瞧他们个个都一副笃信天主的样子,私下里却对婚姻的神圣视若无物。一群伪君子。”
他的倾诉对象,“阿妮珂”赞同地轻笑。
青年贵族脸颊微红,又说:“虽然我不喜欢贵族,不过王后确实是他们中比较好的一个。”
“确实如此。”她转头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背后是否有主使人?”
布罗意屏住呼吸。这也是他的朋友罗伯斯庇尔经常警告的;但他总是逃避去想。
“我的主使人是王后。”
“……”
小布罗意发现他并不介意。唯一紧紧抓住他的心脏的,是对方说这些话的意图。他有预感,这不是诀别的话语,就是关系深入的预兆。
“不管起因是什么,只要过程和结果是为了人民、为了公义,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他挺直腰背大声宣称,就差对神发誓了。
“阿妮珂”温和的微笑,像梦幻一样,模糊而美丽。
“谢谢你的理解。和你经历的这些冒险……会是我难忘的回忆。”
年轻人大吃一惊,大步迈近想要牵对方的手,却又意识到唐突。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你……要走?”
“是的。”
“跟王后去阿基坦吗?那么很快就会回来了?”
“恐怕是永远不回来了。”
国王以升迁的形式,准备把维耶尔神父打发到美洲。文书已经下达,没有回旋余地。
趁此时机,对这位可怜地被他利用的年轻人,也该有个交代了。
第196章 在海上()
夕阳之下,三根高高耸立的桅杆披上了霞光;翻飞的白帆被染成橘红色。
“这是一艘老福禄特(flte)啦,”络腮胡子的老水手一看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连说话时喷的口水几乎都带着酒臭,“在鹿特丹下的水,你们知道,尼德兰的船一直是最好的。看到船首架着的三角帆和支索帆了吗?假如碰上逆风,就靠它们我们宝贝才能勉强走那么两步……”
小布罗意兴致缺缺地听了一会儿,就远远躲开了噪音。平常他对这些新鲜玩意儿总是很好奇,但现在他意志消沉,什么也唤不醒。
“阿妮珂”的道别给他沉重的打击;小年轻为了爱情茶饭不思、长吁短叹,总是自问为什么美丽的姑娘走得这么干脆,埋怨自己不为什么没有及时拉住她——话说回来,她的身形太敏捷了,他就是反应过来了恐怕也拉不住。
就是好友冷静地指出那个不肯暴露身份的神秘女人分明就是把他彻底利用一番后就冷酷地甩掉,也没能说服他。
“假如真的只有利用,她就不会向我承认背后主事人了。”
罗伯斯庇尔无奈,最终只想了个办法:
“你不是对北美局势特别关心吗?新大陆已经正式向英国开战了。去亲眼看看怎么样?”
打着顺便散散心的主意,小布罗意点头了。老元帅听了他的打算大发雷霆,勒令他不许去掺和殖民地的事——只有穷途末路的流民和蝇营狗苟的商人才去新大陆,像他们这样的大贵族怎么能自降身份?
小布罗意面上放弃了,自己在军中告假,偷偷溜出家门,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