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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李浩恭谦行礼,转身面朝诸位反对自己的大臣,手持羽扇朝他们拱了拱手,缓缓道:“各位前辈,可敢与小子就此事辩论一番?”
“有何不敢!”孔颖达最是激动,瞪眼傲然道,“与你相辩,何须如此多人,老夫一人足矣!”
“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李浩满面微笑,如沐春风,道,“小子首先便要问一问诸位前辈,番邦称臣,我大唐作为宗主,有何好处?”
李世民闻言双眼一亮,李浩个问题问的很好,很实在,所谓无利不起早,身为一国之君,处理国事时,处处当以国家利益为重,这样一个国家才能强大起来。
“自然有好处!”孔颖达高声道,“番邦称臣,我大唐扬名天下,威服四海,番邦进贡,我大唐国库每年收获颇丰。”
“呵呵。”李浩摇了摇头,冷笑道,“老夫子,你只怕还活在梦里呢。”
“你说什么!”孔颖达闻言大怒。
李浩竟敢在大殿之上如此讥讽于他,他怎能不怒,刚想让李世民住持公道,却听李浩道:“番邦确实岁岁进贡,但我大唐每次也回礼,老夫子你每日沉迷圣人之道,远离阿堵之物,应该还不知道吧,每次我大唐回礼之数目,都是番邦的两倍不止,也就是说,咱们大唐其实每年都在散财给这些属国番邦,而我们大唐呢,仅仅获得番邦进贡的虚名而已。”
孔颖达闻言一愣,他知道,李浩说得是实话,对于此事,他也略知一二,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的,在他看来,大唐强盛,多回点礼而已,就能获得美名,没什么不好的,这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李浩缓缓踱步,轻摇羽扇,悠悠道:“回礼的钱财,都是从国库出去的,国库的钱从哪里来,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来的,老百姓的钱又从哪里来呢,都是从地里一点一点刨出来的,老夫子,你种过地吗?”
孔颖达脸色有点难看,他从小衣食无忧,种地?别开玩笑了。
李浩摇头轻叹:“老百姓为了一口吃食,每年要受多少苦,可他们的劳动成果,却被大大方方地送给了番邦,喂养那些番邦蛮夷,运气好的话,番邦听话,那还好说,运气不好,遇到像高昌,像伏允治下的吐谷浑那样,他们还要拿着刀剑来残杀我大唐的百姓,老夫子,你教教我,这是什么道理?”
李浩的一番话非常直白,跟那些不识字的平头老百姓说话差不多,但其中的道理,却振聋发聩,就连李世民都不禁震惊,仔细一想,当真是那么一回事,满朝大臣闻之也纷纷动容,李浩所说的道理是如此简单,但他们却从未想过。
孔颖达被李浩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他只知什么是君子之道,什么是大国之风,却不知道老百姓种田到底有多辛苦,边疆的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褚遂良沉吟了许久,缓缓道:“李县侯方才之言或许有几分道理,但像高昌和伏允治下的吐谷浑毕竟不多,李县侯岂能以偏概全,我大唐坐拥万里疆土,称雄宇内,些许小国袭扰,何足道哉,我大唐仁义之名传至域外万国,美名满天下,自会万邦敬仰,不敢来犯。”
“哦?是么?”李浩挑眉一笑,“那还要千万戍边儿郎干么,将边境防军都撤了便是了,保家卫国之事,交由你们来,你们去说服那帮蛮夷,用圣人的道理去感化他们,看看他们听不听,下次若有哪国来犯,咱们也不必出兵,就由褚大人前去说服敌人退兵,如何?”
“你……”褚遂良被李浩一言怼得哑口无言。
众臣闻言皆是一凛,李浩的言语看似胡搅蛮缠,但处处都暗藏道理,而且逻辑清晰,毫无破绽,简直天衣无缝。
高座之上的李世民一直在用心听李浩的言论,听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李浩的话很实用,对于治国很有帮助。
褚遂良被怼得没脾气了,岑文本忽然道:“李县侯,我们大唐乃礼仪之邦,你莫要胡搅蛮缠。”
李浩平摊羽扇,满面微笑问道:“敢问岑相,我何时胡搅蛮缠了,我的言论可有不足之处?倘若有,请你指出。”
岑文本没有说话,很明显,他找不出李浩言论中的漏洞,李浩的言论也确实没有漏洞,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跟那些蛮夷讲礼仪,讲仁义,本来就是对牛弹琴的蠢事,这些大臣反而很得意,简直不忍直视。
见岑文本不说话,李浩忽然一肃面容,高声道:“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礼仪之邦,礼仪之邦,是一个枷锁,是我们汉人自己为自己戴上的一个枷锁,被冠上礼仪之邦的名头后,为了保住这个名头,我们就必须处处遵循礼仪,遵循君子之道,圣人之道,但那些番邦蛮夷他们不遵守,他们就喜欢用刀剑解决问题,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袭扰我们大唐百姓,而我们大唐必须顾及礼仪之邦的名声,你们一直洋洋得意的礼仪之邦,在蛮夷看来,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浩此言一出,彻底颠覆李世民和在朝众臣的三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李浩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撼到了。
260章:舌战群臣(下)()
殿中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静,过了许久,只见礼部尚书于志宁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李浩,胡须发颤,骂道:“竖子!你这竖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浩缓缓朝着于志宁拱手,面带微笑问:“于大人有何赐教?”
于志宁愤怒无比,一股气憋在胸中,憋得脸色通红,苍老的身躯在发颤,指向前方的手臂和手指都在颤抖。
“我怏怏中华数千载享有礼仪之邦美名,在你口中竟一文不值!你以为你是谁!圣人吗!”于志宁大声呵斥李浩,咆哮如雷。
“不敢。”面对于志宁的怒吼,李浩淡定自若,朗声道,“其实我中华之国能成为礼仪之邦,确实是一种荣耀,因为这是文明国度的证明,将我们与蛮夷给区分开来,但礼仪之邦只是荣耀,不应该是枷锁,所以请各位大人不要本末倒置,先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念,倘若百姓们饱受蛮夷荼毒,咱们还死抱着礼仪之邦的帽子不放,这便是舍本逐末了,当然,话题扯得有点远了,我们今日朝议的是倭国称臣之事。”
之前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孔颖达这时冷哼道:“倭国称臣之事不急,先将你的事议完,照你的意思,我大唐应该废除宗主国制度,不再让万邦来朝?”
李世民闻言双眉一眯,要他放弃天可汗的称号,绝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在物质方面已经没什么追求了,他们追求美名,而李世民则更加注重自己的名声,因为他上位的方式不太好,好不容易被尊为天可汗,令万邦来朝,他怎么舍得放弃。
李浩风轻云淡道:“大可不必如此,其实很简单,对于下属国的进贡,回礼无需那么多,数目是他们进贡的一半即可,老百姓的血汗钱,可不能用来养那些蛮夷。”
“哼!你说得轻巧!”孔颖达冷哼道,“之前回礼那么多,忽然回礼骤减,那些番邦又不傻,还会来进贡吗?”
李浩嘴角一扬,冷笑道:“番邦不傻,难道我大唐就该做傻子吗?你是在影射陛下吗?”
孔颖达闻言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朝李世民跪下,颤声道:“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意!”
李世民摆了摆手:“朕知,朕知,你起来。”
孔颖达颤巍巍地起身,面朝李浩,继续瞪眼辩道:“倘若减少回礼,那么许多番邦将不再来朝,这于我大唐声威有损……”
李浩抬起羽扇止住了他,道:“威望这个东西,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是送钱送出来的,况且,回礼减少了,咱们在其他方面补上便是,咱们大唐的东西,向来受番邦胡夷追捧,陛下只需一道旨意,增加大唐与属国之间的贸易量,相信那些番邦不敢埋怨的,否则他们以后别想喝上一滴烈酒。”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李浩这法子还真不错,许多番邦胡夷对大唐的东西都格外追捧,比如丝绸、茶叶、还有陶瓷,特别是大唐的烈酒仙人酿,一到冬天,北方的番邦都格外寒冷,烈酒则成了御寒神器,想不受欢迎都难。而且,加大与番邦的贸易量,对于大唐来说有益无害,许多番邦的特产和牲畜,也是大唐需要的。
李浩的这条提议,孔颖达不得不服,他郁闷地望着李浩,心中暗忖:“这混账小子的心思为何如此灵活,竟能想出如此两全其美的妙法?”
他正疑惑间,只听李浩又道:“对于下属国,我大唐一直都向他们传授礼仪教化和生产技艺,我认为这不妥。”
“哦?”孔颖达闻言冷笑问,“这又怎么不妥了?”
李浩道:“向番邦传授礼仪教化,这个还是可取的,因为这可以让那些蛮夷明礼,弘扬我大唐文化,但生产技艺,万万不能传授?”
“为何?”孔颖达道,“许多番邦属国民生艰苦,国力衰弱,咱们身为宗主国,难道要坐视不理?”
李浩淡然一笑,轻摇羽扇,道:“老夫子,国与国之间的往来,一切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双方互利,方能成为友好国邦,明君治理国家,当以本国百姓为念,因为百姓才是一国之本,番邦属国生产力低下,那是他们的事,我大唐的生产技艺,是用来强国的,不是用来增强外族的,外族就算得到大唐恩惠,变强大了,也不会真心感谢我们,顶多也就是表面敷眼而已,相反,如果哪天,我们大唐衰弱了,他们或许还会落井下石,一切只因为有利可图。”
“一派胡言!”孔颖达闻言愤怒高喝,然后朝着李世民行礼,激动道,“陛下!李浩竟在大殿之上公然诅咒我大唐国运,老臣恳请陛下严惩李浩,以儆效尤!”
李浩也手持羽扇朝李世民拱手,道:“陛下,一国之运,有盛必有衰,此乃自然之理,微臣并无诅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