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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张丞相,你真是豁达大度,手下留情,在下佩服之至,一定把你的话全部传给吴王。”吴国使者绝对没有想到张释之会来反水这么一手,早吓得面如土色,魂飞魄散,同时绝对没想到张释之会把他礼送出境,恨不能脚下抹油,赶紧溜到安全地方,见张释之态度诚恳,不由脸色绯红,抱愧万分。
使者赶到淮河西,见到刘濞,把淮南国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深深长叹一声:“淮南国有张释之这样的忠臣,要想拿下寿春,比登天还难。”使者的禀告让他从此断绝联合淮南国的念头。
济北国的情形与淮南国情形差不多,衡山国、闽越国不愿意发兵,庐江国含含糊糊,意在观望。吴王刘濞看到这五个诸侯国不起兵响应,现在只有吴国、赵国、楚国、胶西国、济南国、菑川国和胶东国七个诸侯国,外加东瓯国的一万多兵马,意嫌不足,但势成骑虎,顾不得祸福利害,只好与楚国合兵一处,进攻梁国。
梁王刘武获得消息,飞章入都,十万火急求援。
第255章 智囊光环的消失()
七国叛乱前十几天,晁老爷子服毒自杀的讣告送到晁府,晁错一家陷入无比悲痛之中。
“爹,你好狠心呀,你怎么能服毒自杀呢?难道儿子的削藩大计这么让你绝望吗?这么让你惶恐不安吗?以至于连自己的生命和全家人的感受都不顾惜,至于吗?”晁错捧着讣告,把头埋进案牍,眼泪像河流似的,汹涌奔流。
“老爷子,你死得好糊涂呀,你让晚辈如何对别人说这件事?”妻子、儿女们在一旁陪着晁错痛哭,全家人哭得昏天黑地。
“老爷,你不能再哭了,你得把老爷子的死讯禀报朝廷,向皇上请假,料理丧事。”常敏站在晁错的身边,不停地劝他。
在常敏的劝解下,晁错觉得再哭下去,也哭不活父亲,于是,他强忍悲痛,止住哭声,让总管负责,在府上简单搭了一个灵棚,在一张供案上摆上晁老爷子的灵位,前边摆满祭品,自己与家人披麻戴孝,为老爷子守灵。
等一切布置停当,晁错走进书房,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在竹简上挥毫运笔,向皇上请假,然后派人把奏章送进皇宫。
皇上接到晁错请假的奏章,奏章中详细说明父子俩因在削藩上存在分歧,产生激烈争论,晁老爷子回到家里,怕将来牵连到自己,提前服毒自杀。皇上深感意外,暗暗想:“这个晁老爷子,性情真是乖僻,朕的削藩大计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你怎么能产生轻生的念头呢?奇怪,奇怪,不可思议。”他轻声念叨,背着手,在偌大的房间里不停地徘徊。
常侍春陀跟在皇上的身后,迈着小碎步,紧闭嘴巴,一声不吭。良久,皇上扭过头,吩咐他:“备车,朕要亲自到晁府吊孝。”
“诺。”春陀赶紧跑出去,告诉太仆刘舍:“皇上要到御史大夫晁错的府上吊孝。”
俄顷,太仆刘舍亲自驾车,停在宫门口。侍从们牵着各自的坐骑,环立四周。皇上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宫中走出来,郎中令周仁和常侍春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等走至车前,皇上登上车,坐进车厢。周仁、春陀以及侍从们翻身上马。
刘舍一抖黄丝缰绳,大喊一声“策”,车辇缓缓启动,碾过长安大道,径奔晁府而来。
继申屠嘉之后,皇上再次亲自到大臣的府上吊孝,这可是一件比较稀罕非同寻常的事。根据皇帝出入警跸的惯例,官府在晁府的周围早已戒备森严。
皇上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晁府设置的灵堂,在晁老爷子的灵位前鞠躬致哀,然后好言抚慰晁错:“卿顺变节哀,顺变节哀。”
晁错眼睛哭得红肿,见皇上亲自登门,到灵堂祭奠,赶紧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涕泗横流:“臣家门不幸,惊动皇上,添麻烦了。”
皇上搀起晁错,拉着他冰凉的手,眼中含着热泪说:“朕听了晁老爷子服毒自杀的消息,内心感到很震惊,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都这样,可见他所承受的外部压力有多大,也可见削藩与反削藩的斗争多么激烈,多么残酷。”
“皇上在百忙中能够亲来府上祭奠家父,臣不胜感激,家父在天之灵倘若有知的话,也该含笑九泉之下。”晁错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睛里布满网状的红丝。
皇上对晁错的妻子、儿女一一抚慰,然后扭过头,吩咐郎中令周仁:“在晁大人为父亲办丧期间,如有困难,你代表朕,悉心帮助。”
“诺。”郎中令周仁不敢怠慢,满口答应。
一句话说得晁错心里热乎乎的,眼泪顺着两颊,扑簌簌滚落。晁府上下一片哭泣,皇上在晁府坐了一会儿,神情黯然离开。
返回皇宫,皇上仍然处于低迷状态,心中不解:晁老爷子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官员,具有丰富的政治经验,难道他闻到什么对其家族不利的风声,才出此下策?
皇上到晁府上吊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的官员纷纷效仿,登门祭奠,有的面带戚容,有的幸灾乐祸,表情不一,心态各异,成了当时京城最大的看点。
晁错办完丧事没几天,刚刚上朝觐见皇上,朝廷便接到梁王刘武关于七国叛乱的坏消息,这对晁错来说,无疑是雪上添霜,是一次更大的打击,以至于他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站立不稳,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个吴王刘濞,还真与赵王刘遂、楚王刘戊、胶西王刘卬不一样,说反就反,看来本官低估他了。”七国之乱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这么快,完全打乱晁错原来的思路。他原来认为,朝廷的诏书具有强大的威力,只要颁布到各诸侯国,各诸侯国谁也没有胆量不照办,更不要说举兵造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事实证明,赵国是这样,胶西国是这样,楚国是这样,因而他自然而然推理,轮着吴国,也应该是这样,包括皇上在内,同样怀有这种想法,对诸侯国尤其是吴国不愿做更深的考虑,根本没有做假若诸侯发生叛乱,朝廷应该怎样运用武力去镇压的准备。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晁错的预料,出乎皇上的预料,七个诸侯国连成一体,共同谋反,并明确提出“清君侧,诛晁错”的口号,这让晁错在感到无比难堪的同时,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和恐惧,难道父亲的预言真的会变成现实吗?他的脑际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没有再敢往下想。
如何面对皇上?如何给皇上解释?当初晁错曾蛮有把握向皇上大胆预测和保证,赵王刘遂不敢反,胶西王刘卬不敢反,楚王刘戊不敢反,轮到吴王刘濞,刘濞照样不敢反,可现在他们不仅反了,而且是联合造反,这说明他的预测是错误的,说明他的削藩政策在某种程度上是错误的,或者说考虑不全,操之过急,才激起这场叛乱。
此时此刻,晁错的心情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重重地击中他,让他措手不及,六神无主,陷入深深的慌乱中。
在晁错惊慌失措的时候,坐在金銮殿发号施令的皇上显得更加慌乱。当梁王刘武的求援书快马加鞭送至他的御案,他的眼前顿时一黑,几乎从御座上跌落。他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不由拿起战报,连看三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才颓然放到御案上。
国家发生七个诸侯国叛乱,这是多大的一件事,皇上坐不住了,腾地从御座上站起,像热鏊子上的一只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双臂张开,两只手不停地上下颤抖,嘴里不断嘟嘟囔囔:“七国叛乱,七国叛乱呀,叛军的势力该有多强大,这让朕如何是好?”
皇上首先想到的人,就是满腹经纶,雄辩滔滔,平时在他的耳畔不断鼓吹削藩,让他洗耳恭听,眼睛里充满崇拜目光,被他尊称为“智囊”的晁错,与他有着深厚的师生情谊。
晁错自任御史大夫以来,改动祖制三十六章,办了一大批大案要案,特别在削藩方面,既是积极的鼓吹者,又是得力的实施者,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削掉赵国常山郡,削掉胶西国六个县,削掉楚国东海郡,成绩不菲,效果显著。
当削藩政策全面展开的时候,曾遇到来自各方诸侯的种种阻力,招来许多毁谤和怨言,有些甚嚣尘上,尖刻恶毒,但由于皇上毫不动摇的支持,这些反对势力只好躲藏在阴暗处,不敢公开。
而皇上所崇拜的老师晁错尽管在削藩策奏章中,提出吴王刘濞“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的见解,但在赵国、胶西国以及楚国削藩取得阶段性成果后,曾充满自信对他说:“朝廷削掉吴国会稽郡和豫章郡,吴王刘濞像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以及楚王刘戊一样懦弱,不敢放一个屁。”这个估计在当时深深地影响他,在今天看来,这个估计显然错判形势,显然低估刘濞,现实中的刘濞不仅敢造反,而且胆大包天,联合其他六个诸侯国造反,连地处偏僻的东瓯国都出兵相助,至于横跨草原的匈奴国,更是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大有趁火打劫、大打出手之势。
看来这位学问深、能力强、见识高的晁错老师大大失算,没能真正看透那位曾经在马背上取得不凡成就、曾与皇上有杀子之仇的堂伯——刘濞,这样一来,原来套在晁错身上的“智囊”光环在皇上的心目中瞬间黯然失色,皇上甚至认为:这场叛乱都是由于削藩操之过急引起的,而积极鼓吹削藩的人,正是朕倚为股肱大臣的晁错。
晁错的形象在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