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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莽古尔泰就是再混账,人家也是先汗的嫡子之一,是黄台吉同父异母的哥哥,你一个包衣阿哈出身的南朝降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的主子给你公平对待?!
范文程虽然自视很高而且志向远大,想要做一个能够辅佐明主取天下成就千古帝业的伊尹、吕尚之类的人物,但是他对自己现在的奴才阿哈身份,却也看得十分清楚。
奴才哪有什么资格跟主子谈公平、谈等价?!
范文寀若是死在别人的手上,或许还能讨还一个公道,但是死在了莽古尔泰这样的女真贵人手里,只能算他活该了。
所以,除了默默忍受之外,范文寀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死了也就死了,就像一条丧家之犬横死街头。
不过此时此刻,莽古尔泰当着黄台吉的面一边猛踹范文程,一边痛骂他是奸细,却让黄台吉怒火顿起。
“够了!莽古尔泰你够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在你三贝勒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朕这个大汗!?”
黄台吉这句怒气冲冲却又饱含深意的话,莽古尔泰并没有当回事,又踹了两脚,回头对黄台吉说道:
“大汗何出此言?!这姓范的不过是一个奴才阿哈而已,难道比得了我们爱新觉罗家兄弟的情分!?
“若不是这等奴才一个劲儿地进言,花言巧语地劝说,大汗又怎么会受他们的蒙蔽,以至于坏了先汗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国势?!
“我正蓝旗数千旗丁和披甲子弟,战死在了明国的关内,这些个汉人奴才,正是罪魁祸首!我就是打杀了他,又有什么错!?”
莽古尔泰的当面顶撞,气得黄台吉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两只眼睛充满怒气,狠狠地盯着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见状,知道黄台吉是真的动了怒气,此时他也不愿当众撕破脸,于是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大大咧咧地重新坐下,只拿眼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范文程。
莽古尔泰对自己一路上的作为,心中也有一些不安,也怕回了辽东之后,黄台吉追究他的责任,甚至是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而他想出来的应对之法,就是把这个罪责,归因到最初鼓动南下的那批人身上。
他的意思是,你们这些人当初鼓动大汗南下本身就是错的,就已经注定了后来的失败,至于后来我在明国境内的那些事情,都是失败了之后的事情,跟失败本身没有关联。
他的这个想法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因为距离事实很接近。
紫荆关我莽古尔泰确实是没有打下来,但是你黄台吉亲自率领大军去攻居庸关,不也同样没有打下来吗?!这算是什么错?!
至于没有掩护岳托押送入关抢夺的大批钱财而抢先撤退,他没当回事。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黄台吉命令他率军去救穆克谭的时候他没有去,然后穆克谭率领的那一支正黄旗人马从此就杳无音讯了,现在看来一定是全军覆没了。
就是这个事情,令他隐隐感到不安。
因为从库库和屯突围而出之后,黄台吉从来也不找他议事,到了漠北以及格勒珠尔根之后,他去正黄旗的营地求见黄台吉,而黄台吉一直拒而不见。
莽古尔泰虽然性格粗鄙、头脑迟钝,但是在两个儿子以及身边人冷僧机等人的提醒下,心中也认识到黄台吉一定在憋着什么坏水,而且还是对自己不利。
领着身边人琢磨来琢磨去,莽古尔泰觉得,这是黄台吉要推卸大军失败之责的兆头,而且很能就是要把这次败军之责推给自己。
莽古尔泰虽然不认这个账,但也不能不防着一点,毕竟之前阿济格翘辫子的时候,黄台吉可是借着这个机会扳倒了二贝勒阿敏啊!
这种人不防着点怎么行!
然而莽古尔泰找出来替自己背锅顶缸的人,却是当初那批撺掇黄台吉南下的人!
于是接着今天这个机会,就当中表演了一番,目的就是要把祸水外引,引到当初那批一个劲儿撺掇黄台吉南下的人身上。
可惜的是,他的这点心思,黄台吉一眼就看破了。
等到莽古尔泰回到座位上,黄台吉脸色铁青地说道:“朕方才已经说了!这次西征和南下,是朕错判了形势!若说当时倡言西征和南下的人都有罪!那么朕与诸位何人无罪!?”
说到这里,黄台吉转头看着莽古尔泰,冷冷说道:“三贝勒彼时就在笃恭殿中,也曾出言同意南下,那么你莽古尔泰,是不是有罪?!”
第八二三章 该当何罪()
黄台吉针对莽古尔泰的这番话说完,莽古尔泰顿时满脸通红,眼睛里也满是怒火,但却又不便当众发作。
最后,在与黄台吉彼此怒视了一会儿之后,莽古尔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他处,没有说话。
莽古尔泰那副对自己一百个不服一千个不忿的样子,让本来就非常不满的黄台吉更加怒火中烧了。
“此次南下明国决策之失,范文程等人固然有责,而我大金八旗贵人人人皆有其责!
“不过说到底,若是朕当初不同意,光是范文程等集贤院众人倡言,乃至各位旗主贝勒支持,又岂能左右我大金国政?!
“今日既然说到了这里,朕也在此明白说与诸位,南下决策之失,其责在朕!朕今日一身担了!至于当日参与谋划决策之人,从此不予追究!”
黄台吉这个话说完,在座的众位旗主贝勒大臣个个松了口气。
大汗既然把这个责任担了,那就意味着不会迁怒于其他人,甚至是归罪于其他人,其中当然包括在做的诸位。
尤其是莽古尔泰、冷僧机等正蓝旗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一起看向黄台吉,眼中满是惊讶,而心中则想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莽古尔泰想明白,他却突然又听黄台吉说道:“决策之责,罪在朕躬,其他人的罪责不予追究。
“至于败军之责,朕一直就在军前,亲眼所见各旗将士前仆后继,皆力战而不胜,此非各部怯战避战甚或贻误战机之过也,同样不予追究!”
黄台吉说完了这话,在座众人的心中顿时都是一阵轻松,然而紧接着,黄台吉的话头急转直下:
“然而撤军之令发布以后,却有人公然违抗朕的军令,而且屡屡违抗朕的军令,致使大军在明国宣大地区缴获之大批金银物资人口牲畜,不得不遗弃关内,未及带回,更使得驻守朔州之穆克谭所部正黄旗偏师全军覆没,我大军入关以后之俘获,尽皆委之于敌!
“而原本有序之撤军,一变而为溃退,旗主既已先奔,而将士自无战心!我征明之大军,从此散乱而不可收拾!此罪此责,却是不可不究!”
听黄台吉说到这里,莽古尔泰心中渐渐觉得不妙,抬头看去,正看见黄台吉恶狠狠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中既有怒火又有厌恶,似乎还有几分快意。
莽古尔泰心里一惊,正要站起来出声为自己辩护,却又突然听到黄台吉大喝一声:
“莽古尔泰!你该当何罪?!”
黄台吉这一句压抑了许久、饱含着愤怒的高声呵斥,使得在座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惊,堂中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三贝勒莽古尔泰听了黄台吉的高声呵斥,手按刀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与黄台吉对视着说道:
“大汗若要治我莽古尔泰的罪,又何必给我安上这样一个罪名?!”
说完了这话,莽古尔泰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且说方才大汗已自认此番南下罪责在己!
“而此番南下,我大金国八旗子弟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先汗留与我兄弟等人的家底,如今十成已折损了五成,只不知大汗自己,又该当何罪?!”
莽古尔泰这话说完,堂中一众女真旗主贝勒大臣们一片哗然。
而黄台吉更是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指着莽古尔泰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黄台吉的心腹亲信之一拜音图突然站了起来,冲着莽古尔泰斥道:
“三贝勒慎言!大汗即位以来,君臣名分已定!我大金国八旗上下有秩、尊卑有序,三贝勒以一和硕贝勒之身份而发此言,是欲问罪大汗耶,是欲以下犯上耶?!”
按理说,拜音图此时说的这个话,应该由贝勒阿巴泰来说。
阿巴泰虽然在奴儿哈赤的十几个儿子之中出身不好,地位不高,爵位和权力都没有那么大,但他毕竟是奴儿哈赤的儿子,而且排行老七,排在老五莽古尔泰与老八黄台吉之间。
在宗族礼法上来说,他算得上是莽古尔泰的弟弟,同时也是黄台吉的兄长。
但是阿巴泰这个人作战刚猛有余,但是做人心眼却比较小。
这一次独领一军往西追击林丹汗,一路上连战连捷,打得林丹汗狼狈逃窜,打得鄂尔多斯诸部闻风而降,本以为此战过后,自己能够更进一步,至少混个和硕贝勒当当,麾下的牛录也好,财富庄田、包衣奴才什么的能够分得不少。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这一路千千万苦地打了不少的胜仗,黄台吉率领着那么多的大军却大败而归,搞得他这一路是措手不及,被出关的明军,给抄了后路。
如此一来,期待中得到封赏的机会自然随之泡汤。
可是泡汤就泡汤吧,既然大军败归,而自己这一路最后也是功败垂成了,没有封赏的好处,自己也没啥好说的,然而那些一样打了败仗,并且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出过什么大力的东蒙古诸部,也就是科尔沁四部、扎鲁特等部的首领,却一个个成了旗主贝勒。
巴达礼、斋桑、孔果尔、达赖褚虎尔这种货色,竟然一下子还超越了自己,成为和硕贝勒。
阿巴泰虽然没有去找黄台吉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他的心中却不满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