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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志谦眉头紧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若是爹在就好了,处理这种情况,还是他经验比较多。”
莫老大夫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前几日,市里有个官家貌似曾经当过知县的大人,生了重病,花大价钱把莫大夫请了过去,算下来也有些时日了。
莫志谦继续说,“依我目前的医术,我觉得陈大娘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活。”
他说这话之前,槿安就攥紧了拳头,她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结局,都不能放弃,都要尽十分的努力去挽救。
“莫大哥,你不用去想结果,我完全信任你,你只管放开手去医治,用最好的药,花了多少钱,你先记在帐薄上,每一礼拜咱们结算一次,莫大哥,你放心,我初槿安不做昧良心的事,每个礼拜的最后一天,我一定还清所有的债务。”
莫志谦打住她的话,“别这样说,你知道的,我不介意钱。”
槿安看着他认真的脸,有些感动,能在最困难的时刻出手相助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况且是在这样一个人人贫困的小村子里。
莫志谦又交代了槿安许多事情,比如要多给陈氏熬梨汤、多让她吃有营养的东西,最好是鱼汤鸡汤之类,另外,还让她经常做深呼吸,提高肺部功能等等,交代完这些,他就回去配药去了。
“肺痨是个慢性病,需要长期的治疗。”这是莫志谦临走之前对槿安讲的话。
槿安知道他说这番话的原因。
看来,方家,她是呆不下去了。
可是,那该死的合同怎么办?那提前预支的银两又怎么还清?
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堵到了一起,槿安甩甩头,站在院外,冷静了片刻。
她将自己的思绪理顺,先回方家请求方老爷准自己的长假,这个很难,但槿安已经想好了退路,若是他不答应,她就拼死抵抗,弄个人财两空,若是他允了,她就可以实施自己的第二步计划。
就这样。打定了主意,一切实行起来就方便多了。
想到做到。
槿安把陈氏安顿好后,就往方家赶。
方老爷已经听大太太大致说了情况,原本太太说的是准几天的假,可如今变成了无期,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回来。
方老爷发怒了,“初槿安!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庭院吗?想来则来,想走则走!这要是传了出去,方家还有何威望可言!”
槿安沉着应对,“方老爷,如今初家上无尊长,下无儿孙,只剩下一个重病的母亲,你若是不准我的假,那就是想活活看着一个病重的人无辜死去,试问,若是这样的言论传了出去,方家是否就有威望了?”
方老爷无语。
但他很快就面不改色心不跳,义正言辞的说,“初槿安,少拿这种话来压我,我不吃那一套,你别忘了,我是商人,不是菩萨,我本本分分做我的生意,维护自己的利益,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的我不管,我方某人只知道你欠了我四年的银两,那就得拿你这个人抵押。”
“况且……”方老爷斜眼看向槿安,胸有成竹的说,“你还签了终生合同,就算是告到了司属,他们也无能为力。”
“是吗?”初槿安轻声一笑,轻蔑之态显露无疑,此刻的她是不怕他的,“方老爷,你刚刚也说司属,想必方老爷也心知肚明,如今已是民国了,当初的县衙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方老爷难道就没有翻阅过民国新令吗?”
“民国新令?”方老爷踟蹰一声。
这个他倒还真不知道,百花村是很落后的,虽然民国建立好几年了,但是这个小村子还是维持着清末的很多风俗,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会有人管的。
所以方老爷子对什么新令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槿安明亮的眸子,清澈干净,看到方老爷的表情她很满意,内心兴奋不已,眼睛也变成了好看的弯弯月牙,灵韵仙动毫无保留的溢了出来。
“方老爷,民国新令第十八条,明明确确的写着,商家不可招用童工!”槿安得意的说道,“我今年整整十岁,合同上也写的非常明确,试问方老爷,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小女孩在方家打工,算不算是违背了新令呢?”
“这……”方老爷说不上话来。
太太站在旁边那个后悔啊,早知道这个小妮子会使出这种阴招,当初就不该帮她跟老爷求情。
“方老爷,作为商人,想必您一定知道违背新令的后果吧?轻则赔偿,重则坐牢啊。”槿安没有夸张,她那日送陈晟祥走回来的路上搭了一辆黄包车,刚好遇上一个卖报的,好奇,就顺手买了一张,想不到正是这张刊登了新令的报纸帮了她一个大忙。
方老爷没有办法,只得答应槿安,许她请假,同时,方老爷也吸取了个教训,太聪明的员工招进来,不一定是福气,完全有可能是祸害啊。
槿安要离开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人们炸开了锅,一般进了方家的就很少有出去的了,毕竟这里的福利待遇是比较好的,何况,她已经混到了帐薄先生这个级别,走了,太可惜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要属陆师傅了,对他而言,少了一枚定时炸弹,说起小动作来,他们就更能得心应手了。
当然,最不开心的就是方明哲了。
可以说,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如同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初槿安!你给我出来!”某少爷像发了羊癫疯,四处大喊。
槿安躲在偏房窗帘后面不敢出来,汗颜啊,这个少爷怎么就不能长大一点成熟一点呢,以前教过的话都抛到瓜哇国去了吗?不要成天粘着别人,要学会自己生活,明明是个刚直坚挺的大老爷们,非要整的像贾宝玉似的,成天黏着小女儿家家。
可是,现在理论这些还有什么用!
只求这个家伙别闹到怡养阁去,再求这老爷把她留下来,就是万幸了。这损孩子着急了可是啥事都能做的出来。
“初槿安!你别当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啊,说你要离开方家,你说啊!”方明哲穿着一身上好素锦长袍,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何苦呢?
槿安躲在那,心里突然难受起来,陪了他那么长日子,如今要走了,竟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是真的不敢面对,直觉告诉她,这个少爷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阻止她离开,此刻,她想起堇平的一句话来,走之前还是不要送的好。
既如此,还是偷偷的走吧。方明哲,再见了。
槿安趁着方明哲跑出去的空档,拎上自己的包,最后,瞄了一眼方明哲床上的那身叠的整整齐齐的棉布裙子,该留的都留下了。
槿安回到家,已是晚上了。
她简单张罗了下,便从包里拿出一两银子,家里没米没油了,小米虽然便宜,可却是相对有营养的,吃不起肉,油就是最好的奢侈品了,陈氏需要高营养,现在营养是达不到,但最起码得满足温饱吧。
槿安先去村子东头买了两斤小米,又去小铺子里打了一斤油,可别小看了这一斤油,能吃好多天呢。
回了家,喂完陈氏饭,莫志谦就来了。
他手里拎了好几包药,看见槿安,白皙的脸庞竟有些发红,他就是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拘谨,现在还这样,真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儿。
“你来了。”槿安小声说道,陈氏刚刚吃了饭,就睡下了,生病的人容易瞌睡,尤其是陈氏,营养不良,就更浑浑噩噩的,刚吃饱肚子,就乏困的不行。
槿安给她盖好被子,捏好被角,对莫志谦说,“莫大哥,你来我们家还这么客气啊,还不快坐。”
莫志谦憨厚的笑笑,轻轻把药包放在炕上,挨着炕边坐下来,声音温柔的问:“吃过饭了吗?”
槿安嫣儿一笑,指着刚刚喂完陈氏的碗说,“这不是刚吃完吗?”
莫志谦扶了扶黑框眼镜说,“我问的是你。”
这倒让槿安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吃过了。”
“骗人,连撒谎都不会,你看你,脸都红了。”莫志谦白净的手指指着槿安的脸说。
“呵呵,”槿安不好意思的揉揉,心里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脸蛋,总是这么容易暴露表情。
莫志谦说完,从身后拿过一根bing糖葫芦来,上面包着一层糖纸,脆脆的薄薄的,上面的糖水腻腻的都快要滴下来了,隐约还可以看到几粒香甜的芝麻。
他眼底里满是温柔,晃了晃手中的bing糖葫芦,说,“傻什么呢,还不快接着。”
“啊,这是给我的吗?”槿安有些受宠若惊,长到这么大,她从未吃过bing糖葫芦呢,人人都说,bing糖葫芦是最甜的。
“当然。快接着,尝尝,可甜了。”
槿安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钱了,买的米油都是给陈氏准备的,自己根本就不舍得吃,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如今,一根甜滋滋的bing糖葫芦摆在眼前,能不动摇吗。
她开心的接过来,眼里满是喜悦,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则化,“好甜哦!”
“那就多吃点,把整个通通吃完!”莫志谦看着她脸上的笑,自己也觉得满足极了,只要能看到他笑,他就知足了。
“我才不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要留到明天吃。”槿安只吃了一个,就把bing糖葫芦重新包好。
“傻,到了明天就全化了,快吃吧,以后你想吃,我每天都可以给你买。”莫志谦话语里竟有一丝宠溺。
不过,满心欢喜品尝bing糖葫芦的槿安却并没有听出来,再加上,她本身就大条,也没有多想什么,只道是邻家哥哥对妹妹的同情吧。
听莫志谦说明天会化,槿安有些难过,为什么好的东西总是难以保留,这么短暂呢?
不过那就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很快,她就开心起来,有糖葫芦,她是不可能心情不好的,管它明天怎样,先啃了这支糖葫芦再说吧。
莫志谦交代了一些煎药的注意事项,然后从兜里掏出几个大红枣和几片姜,“这个红枣每次放一个,先把红枣一刀切成两半,然后放进去,姜片放一个,刚开始大火煎熬,一刻钟后换小火,等药差不多熬到一碗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