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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头收回目光,鄙夷地扫视了一眼众侍卫,撇嘴道:“尔等这副穷酸破烂像,那李仙儿正眼都不得瞧,还是去录事巷耍得畅快些……”
众侍卫听了范大头的挖苦,心里掂量着自己的身家,就也都泄了气。如果真如范大头所言,那李仙儿的裙下定是围满了东京城的公子王孙,他们这些做大头兵的确实是不应心存妄想。
范大头大名唤作范正德,是已故前朝宰相范仲淹的亲侄孙,自小便在范相公府中抚养,门庭显贵自是无人可比。只可惜,范正德当属范文正公家门中的另类,文武皆废,终日游走于酒肆花楼。范老爷也是托了太尉童贯,才把范正德送进胜捷军,作了侍卫。
军中总是比不得民间自由,范正德也算是收敛了些时日,前些日就又把持不住,偷着溜了出去,跑到录事巷滋事,被开封府的人拿下后送还了胜捷军。
太尉童贯只好延请来范老爷,看如何处置。刚强的范家老爷气得白胡子撅起老高,当众把范正德劈头盖脸一顿好揍,还打折了御赐的拐杖,惊得太尉童贯也不得不出手拦阻。
见事已至此,太尉童贯也就不好再追究不放,只能把范正德继续留在军中当差。
第26章 范大头滋事()
听侍卫传话说高统领召见,陆元甲放下手中的弓箭,收拾了一下,便匆匆往高统领这厢走。
经过侍卫营房的廊下时,正听到范大头绘声绘色地说着李仙儿,心中不由一阵好笑。漂亮女人永远都是军营里最吸引人的话题,可惜不能望梅止渴,反而说得越多心中越是焦灼。
高光汉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太阳地里懒洋洋的侍卫们,听着隐约传来的范大头说的那些浑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年的年考突生变故,因西北战事临近,为整肃军纪,太尉传下严令,侍卫们必须严格按照禁军标准进行年考,不达标者将被淘汰。
“元甲,太尉既然吩咐下来了,咱们就得照办。侍卫的情况你也知道,都不是省油的灯,淘汰谁都少不得麻烦。”高统领狠狠地嘬着牙花子,对刚刚进门的陆元甲说道。
陆元甲自然明白高统领的难处,侍卫不比寻常士卒,几乎没有招募来的平头百姓,非是西军老兵,便是托着太尉的关系。前者还好,久经战阵,年考也不在话下;后者却是良莠不齐,高统领平日又疏于管束,训练更不严苛,马步功夫便稀松得一塌糊涂。比如范大头,别看平素趾高气扬的,若真是上了演武场,那就是废物一般。
“属下的想法是越是难办我等就越得按照规矩办,太尉有了将令,军法如山,任何人都概莫能外。”陆元甲答道。
高统领本还想搞些手脚,听了陆元甲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思忖半晌,一拍大腿道:“也只能如此了,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咱们一碗水端平,谁也莫要偷奸耍滑,就按你说的办!”
侍卫们按部就班地参加了年考,年考有三项,一是马功,一是步功,一是弓箭,考官可以任选一项查考。
兵部派来的考官也知道太尉府的侍卫们都不好惹,便揣测着各个侍卫的擅长,因人制宜,并不与侍卫们为难。
轮到范正德时,考官见范正德生的高大威武,便让范正德上马操演几式马槊。
马槊是当世马军最尖端的常用武器,形制类似枪矛,却有更长更锋利的槊锋,槊锋上带有枪刺和八棱槊刃。槊杆是用韧性极好的木材制成细蔑后再胶合而成,与神臂弓的弓身相似,具有极好的强度和韧性。与单纯以枪刺制敌的木杆枪矛相比,马槊可完成捅刺、挑剐、削砍等诸多战术动作,具有更大的杀伤力和穿透力。
这也是陆元甲自来到宋朝后,见到的最为骇人的杀人利器之一。
范正德似是对马槊毫无兴致,竟然稀里糊涂地从兵器架上抓了柄陌刀就要上马,吓得高光汉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出手拦住了范正德。
也怪不得高光汉大惊小怪,陌刀本是步军对付马军的杀手锏,四尺作柄,三尺为刃,力士有陌刀在手,碎马卒如齑粉。
高统领实在是担心范正德胡乱用陌刀砍了马匹,那匹重金买来的青海马,估计比范正德本人还要值些银子。
范正德提着马槊上了那匹青海马,若是仅仅摆个造型估计还能蒙混过关,可惜,问题还是出在了青海马身上。
良种战马一旦上了战场便有了血性和激情,青海马像是知道今天演武的重要性,奔跑腾挪都是异常地矫捷。只是,它不知道今天要接受考验的不是它,而是背上的那个胖子。
范正德笨拙地舞着马槊,还没等拉来架势,就从高高跃起的青海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年考的结果张榜公布,范正德毫无悬念地高挂榜尾,请示太尉之后,范正德将被调至厢军。
侍卫们本来都以为熬过了年考,可以长出一口气了,谁也未料到竟还是出了岔子。
范正德看了榜单和调令之后,忽就犯了浑,这次竟然从兵器架上准确而义无反顾地抄起一柄马槊,立于营房的院中,对高统领破口大骂。
“高光汉,就知道你平日里看爷爷不顺眼,想给爷爷好看,看爷爷今日不一枪挑了你!”范大头把马槊挥舞的虎虎生风,好像身手精进了许多。
高统领是上过战场的人,脾气更是火爆,听范大头竟敢在太尉府里犯浑,就抄起短刀要冲过去。
陆元甲眼看要出事,一把拦住了高统领。
“统领大人,稍安勿躁,待属下去和他理论一二。”
拦下高统领,陆元甲分开看热闹的众人,来到范大头面前。
“范正德,你可知这是哪里?”陆元甲沉声问道。
“姓陆的,爷爷敬重你,不想寻你的晦气。高光汉那厮平日里吃喝嫖赌收黑钱,什么坏事不干?!凭什么考爷爷!你让在一旁,爷爷一定要挑了这厮!”范大头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要是不答应呢?!”陆元甲声音冷了起来。
“我,我,爷爷便连你也一并挑了……”范大头气急败坏地嘶吼着,胡乱地晃动着手里的马槊,槊刃上的寒光晃得陆元甲有些睁不开眼。
“既然如此,你便来吧。”陆元甲沉声说道,竟往前迈了一步。
范大头有些猝不及防,被陆元甲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陆元甲目不转睛地盯着范大头,缓缓地又往前进了一步,锋利的槊尖几乎就要抵近了胸口。
“你别再往前走了,再走爷爷真就不客气了……”
范正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方才聚在四周看热闹的侍卫听到范正德数落高统领的时候,竟然还有几个笑出了声。这会儿,看见范大头手里的马槊明晃晃地指着陆元甲的胸口,也觉得事态严重,便从四周向范大头围了上来。
“范正德,赶快放下马槊!”侍卫们怒喝道。
夏宣德站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一杆长枪,就要冲过去。
陆元甲缓缓向四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不要往前上。
“正德兄弟,军令如山,你还是从命吧,今天的事情我们便当没发生过。”陆元甲语气稍缓,步子却没有停,槊尖堪堪已经触到了胸膛。
马槊长有丈二,手上寸许之间的递送便可要了陆元甲的性命。范正德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陆元甲毫不犹豫又往前进了一步。
如同皑皑白雪之间突地冒出一股赤流,陆元甲胸口涌出的血瞬间便染红了锃亮的槊尖,一丝血还在沿着锋利的槊刃往下淌。
雪亮与血红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范正德忽然崩溃一般地扔下了手中的马槊,“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大人,我不是想……呜…呜…”
范正德撕心裂肺般地叫喊着,手捂着脸,竟恸哭了起来。
范正德年考滋事伤人一事可大可小,若是说得严重了,那便是武备军纪废弛过甚,如此,枢密院和兵部就都得牵涉进去,而轻描淡写地说成士卒莽撞失手,也能掩人耳目蒙混过关。
毕竟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范老爷也是几次三番往来太尉府,还屈尊给陆元甲送来了二百贯钱,再三感激陆元甲挺身而出才没让范正德闯出大祸。陆元甲推脱不收,还是太尉童贯发话,才不得不收下。
最终,范正德被打了二十军棍,革了军籍,被范老爷领回了府。高统领却因治军无方,被罚俸半年。陆元甲则因临危处置得力,奖钱二十贯。
第27章 梦溪笔谈()
马槊只是在陆元甲胸口刺破了些皮肉,血虽然留了不少,伤口却并无大碍。太尉童贯却是十分体恤,特别传下话让陆元甲休息几日。
从军之后,陆元甲便住在太尉府里的营房中,只是偶尔有了空暇,方才回府探望一下陆鼎章夫妇和陆彩衣。陆鼎章本应早就跟随乌船帮下江南,不料却沾染了风寒,卧床多日不起。
陆元甲心中时常挂念陆鼎章的病情,趁着因伤休假,便住回了陆府。说来也巧,陆元甲住不几日,陆鼎章的病情便大为好转。府里的吃食远比军营要好,陆元甲恢复得也很快,伤口已然结痂。
“你们两个伤病之人倒是互相体贴得紧,比着看谁吃得多似的……”
陆鼎章和陆元甲各自狼吞虎咽般地吃下一大碗羊肉粥,又不约而同地把碗递给了陆彩衣,眼神分明都是在说再来一碗。陆彩衣心里高兴,嘴上却笑着打趣道。
“这羊肉最是补气,多吃些好。彩衣,你快快再盛来两碗便是,哪来的如此多的啰嗦话。”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笑着嗔怪道。
“娘亲最是偏心了,为煮这羊肉粥,女儿今日天不亮便起来了,娘亲也不问问女儿是否吃上过一口半口的?”陆彩衣撅着嘴嘟囔道。
“哈哈,老夫是说这羊肉粥如此美味可口,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