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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那儿走。
聚集在探花身侧的才子佳人瞬间四散,前一刻热闹的场面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探花郎孤身一人站在那儿,双腿不听使唤地乱颤,到了嘴边的威胁话也说不出口。
沈默动了起来,狂奔助跑,他手持利剑,高高跃起
下一刻,沈默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他好似薄如蝉翼的纸人被一拳轰飞。
落地后连滚三圈不止,他吃力地爬了起来,大吐喉中打转的腥甜。陈映容冲出人群,摔坐在他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相公,眸子里满是心痛。
沈默绝没有想到他会出手,更没有想到他会保护罗探花。
周巡检踏出三步,俯视着地上的沈默,义正言辞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安敢当街行凶!欲对探花郎不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视我天完律法于无物?”巡检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将沈默拎了起来,顺手拍飞了一旁碍事的陈映容。
场间的动作发生的太快,对于探花郎来讲前一刻尚是身首异处的绝境,后一刻便是绝处逢生的遭遇太过离奇。
探花郎看向周巡检的目光里满是欣赏、感激,开口道:“周巡检不愧为我天完将士,不仅功法卓绝且为人侠义,颇有往日侠客精神,待罗某回京之后,定会向朝廷举荐巡检,些许禁军首领,当能位列一席。”
周巡检听闻连忙上前拜道:“末将全凭探花郎吩咐。”
“好说,好说。”罗探花望着地上的沈默止不住地摇头,他蹲下身子凑近了些,讥讽道:“再动啊?来打啊?嗯?!你算个什么东西!写了两首词便能翘上天去?沈秀才啊,沈秀才,罗某本以为你是明事理的人,倘若你自觉写下一封休书交于罗某,本探花或许会给你些好处,弄个县院主簿当当也未必不可但如今,你完了,不仅女人没了,连命也没了好生可怜哟,可怜哟”
沈默半张脸贴在地上,周巡检将他双手钳住动弹不得,面部的肌肉不停地抖动,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探花郎和巡检恐怕已经死了数百回。
他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渴求,他想要获得力量,无论是仙家法术,还是虚无缥缈的真气,只要能挣脱眼前的困局,保护妻子就行!
因为他看见了缓缓爬来的妻子。
陈映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了探花郎。
凄惨娇娘的嘴角流着一条血痕,她此刻的声音反而显得平静,咽泪装欢强笑道:“你放了他,怎样都可以”
“映容!”沈默闻言如同一头爆怒的猛兽般嘶吼,他剧烈的挣脱动作使得各处关节拍击地面,磨砺出厚厚的血迹。
此时此刻,先前离去的才子佳人再度聚拢在探花郎身旁,权然忘记了之前离去的仓惶,再次作势帮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陈娘子果然是个知分寸的女子,不愧为花魁。”
“敢问探花郎欲如何处置姓沈的,届时定要通知我等,好去一同参阅。”
“沈秀才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死心,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让人好生感动呢,咯咯咯”
罗探花仿佛看透了这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暗自冷笑一声才将陈映容扶起,温声道:“映容不必为这姓沈的分心,罗某并非是心肠歹毒之人,不会刻意去针对他,去干涉府衙量刑。但是国有国法,此犯手持兵器当街行凶,欲加害罗某,如今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人证物证俱在,终究逃不过法理二字罗某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啊”
沈默的心脏砰砰地跳动,怒气上涌直冲头顶,他如同误入牢笼的野兽一般反抗、挣脱,身后四名大汉将他牢牢擒住,纵然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动弹,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陈映容的目光没有再看向沈默,生怕会因此惹恼了探花,反而对相公不利。那一双细白的玉手紧握,指甲也因此陷入映雪的肌肤,双肩不停地颤抖,眼底的热泪始终没有流出来,就在手背轻拭的霎那,另一只攥紧的拳头松开了,身子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摇摇欲坠。
四周的百姓见了如此情形,难免展露出叹息、惋愕的神情。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本是天赐良缘,实则多灾多难命运多舛,落得眼下这般光景。
“依我看呐,要怨就怨沈秀才为人太过张扬,这一回踢到了铁板,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俺刚听人说了,那长得跟娘儿们似的探花郎在晚晴楼里调戏陈娘子!直娘贼!哪个带把的男人能忍这种事?!”
“呵不忍也得忍,人家探花郎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别说是你们,看看,看看,看你们平时捧上天的沈秀才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他文曲星下凡又能怎样?”
千人千面,百种想法,旁人看戏,有人惋惜。伸手向场内指指点点,再与旁人窃笑私语,细不可闻。
场边以团扇掩面,默默抽泣的女子甚多,深知沈陈二人的爱情故事并为之无限向往,然而今日亲眼见到了那美好传说的破灭,加之正逢乞巧节当天,便不免为之感伤,潸然泪下苦难言。
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诸多先到的百姓早已退出人群。许是因为担心惹上麻烦,又或是不忍心看沈默夫妻二人受难,便提前与家人离开。
如今整个秦淮两岸再次落满了人,无论是高楼阔台,还是庭院桥头,甚至是树上、房檐都有人在趴在上面,举目望一望场内形势。
场内的古逸叶冲着身旁轻飘飘道:“你与他既有夫妻之实,却为何无动于衷?”他对之前星月楼上的惊天之语耿耿于怀,堵得他整日烦闷不堪。为此思虑良久,又问询百遍,莫非那沈默与苏馨语之间真有不为人知的苟且?
他现下将心底的疑惑藏在话里问出,明指苏馨语的人品问题,实则是让对方言明二人关系。
苏馨语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淡淡道:“孩子没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事实上,她对沈默的喜欢还未达到甘愿为其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的地步。
一来,她身为苏知州的女儿,但凡涉及到官员的问题上便是不能轻易表态。那探花郎此刻虽无官身,但没人敢因此轻视于他,苏馨语此时若是表明态度,甚至是出面替沈默周旋一番,便不免引人揣测,莫非是她爹爹苏知州的意思?
二来,那地上如野兽一般的沈默眸子里全是陈娘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全是他无论是与人斗殴,还是当街行凶,加之之前种种,都足以说明他对陈映容用情至深。
苏馨语作为金陵城头号才女,她有她自己的骄傲,热脸贴冷臀的事做过几次便好,做多了容易使人掉价。她仔细衡量了几遍得失,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的好。
当是时,从人群中跑出一名男子,他臃肿的身躯行动起来倒是伶俐,落去探花郎面前纳头便拜。
“探花老爷大人大量,我这沈兄弟脑子不好,前段时间三天两头投井寻死,水淹了他脑子,坏掉了”男子硕大的头颅一次次砸向地面,额头上的血迹流了一脸,口中不停地说:“探花老爷别与他见识,他今日与小人喝了不少酒,平日里耍起酒疯来连亲爹亲娘都不认,探花老爷宽宏大度,小的”
沈默认不出面前的男子,但被对方一心相救的举动感激不已的感动,就在他正要开口制止对方求情时,又听见远方传来的唱道声。
“何通判巡街!”
“苏知州临街!”
第82章 狗东西有多卑鄙()
哄哄闹闹的夜市下,朱雀桥边伏地半顷。月光白惨惨的,陈映容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恐惧,她偷偷望了一眼相公,小心翼翼,嘴里默念着连自个也开始不相信的话,“夫君不会有事的,他是秀才,还是大才子,他不会有事”
鸣锣十一响,意为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府人开道喝唱“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经由此入场。
金陵头目苏知州今夜一身常服,与何文章携手同赴,一副轻松姿态。
诸多百姓躬身问安,少部分人跪地磕拜,其余人等皆是恭敬模样。
那探花郎迈步入场,向两官随意一拜,随后滔滔不绝的讲述此间事由经过,将沈默比作穷凶极恶之徒,为非作歹之辈,全然不提自己在晚晴楼上的种种劣迹,欺辱妇人之举。
加之身边一帮才子佳人出声帮腔,少不得对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一番,场间的形势急转直下,已然对沈默不利。
苏知州捋着长须沉吟,待众人表述完后,才看向身侧通判。
何文章岂能不知对方的意思,又是将皮球踢给自己了!
何通判当下灵机一动,大喊道:“世侄女现在何处?哦原来在这儿你看看,人老了啊,眼珠子都不管用咯这些人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讲一通儿,本官听不仔细据说世侄女今夜恰好也在现场,不如为本官与你爹爹详说一二可好啊?”
苏馨语听后虽是皱眉,但仍照着何通判的要求将今夜的情形尽数讲来,她藏下了几段探花郎的荤腥话,隐去了挥扇鞭挞。
百姓的诸多猜测得到了答案,先前的流言蜚语已然飘散,眨眼成了全民谈论的主题。
“原来探花郎早与陈娘子认识?估摸着还有一腿,这可真是有的瞧咯”
“怪不得,怪不得嘞!我说沈秀才为何这般,原来是旧情郎和新情郎相遇,那还不得是打起来啊?哈哈”
“依我看呐,沈秀才这么聪明的人,到了关键时候反而犯了糊涂啊他怎么敢去找探花郎的麻烦,这不是自讨苦吃么?诶”
“不尽然也,言不尽实也。某虽不是金陵本地人,但素问沈秀才之名,不似冲动易怒之人,那探花郎若非有出格之举,何至于此?应不至于此”
“书呆子滚一边去,会不会说人话啊!之来之去,也来也去的,就数你读过几年书啊!”
那书生本是北地人,生来就是个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