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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到地上的姓宋的,拼了命的抽出那条被马压在身子下面的腿,揉了半天,这才站起身来,指着小个子刚要破口大骂,却见那小个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姓宋的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没敢说话。
陈默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匹名种马,“你既然不知道,我就告诉告诉你,三仙镇上不许骑马,所有人都得下马牵着走,这回记住了么?”
姓宋的哪受过这种气?刚要发作,却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默儿,不许胡闹!”
姓宋的回过头,盯着那人看了几眼,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个本地的小吏。
小吏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姓宋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陈家家主,失敬失敬。”
陈家家主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行礼,接着便向花老爷走去。
姓宋的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直痒痒,刚才那姓花的就对自己傲慢无礼,却没想到这姓陈的,更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这一切只能是心里想想,却是敢怒不敢言。
陈家家主走到凤姐身前,轻声道:“花兄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你的夫君。”
刚刚是三仙镇的首富花老爷,现在又是万武门的门主陈家家主,这两位在三仙镇乃至整个豫州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同时给出了一个答案,又有谁还敢说是错的?
可只有凤姐,却仍是默然的低下了头。
花老爷见状,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出门谈生意,路遇劫匪,是他救了我。后来……”
“花老爷!”已经包扎好伤势的大牛从屋内走了出来,打断了花老爷的话,“后面的事,还是让我来讲吧。”
花老爷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凤姐惊讶的望着那个跟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伙计,却不知他能讲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来。
大牛走到凤姐的面前,还未开口,眼眶却已先是红润起来,“那天你讲起当年的事,不是说忘了你是怎么下的山,又是怎么到了三仙镇来的么?好,今天我来告诉你。”
凤姐闻言如遭雷击,“你……那天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大牛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讲了起来。
“那天你回头看去,见漫山遍野都是山贼,又是血流成河,于是惊吓过度,便晕了过去。他带着那帮兄弟,杀退了山贼,后来在下山的路上发现了已昏倒在路边,不省人事的你。虽然已是身受重伤,可他却仍是坚持着背着你来到了三仙镇,并找到这家客栈住了下来。他不顾自己的伤势,照顾了你两天两宿,等你醒来,他却昏倒了。等他再醒来,却得知你由于惊吓过度,已经不记得那天的事了。兄弟们都劝慰他,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面对那么多的山贼,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那天他却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兄弟们急忙上前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那天他从你的门前经过,想看你一眼,你也看见他了,却像个陌生人一样,再没看他第二眼,他才知道,你不仅不记得那天的事,就连他也不记得了。后来,他找到这间客栈原来的主人,也就是那对老夫妇。他给了他们好多的钱,不仅买下了这间客栈,还让那对老夫妇对你说是回家养老,将这间客栈送给了你。再后来……”
大牛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去。
凤姐声音颤抖的问道:“再后来呢?再后来怎样?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再后来,他还是不放心,便让兄弟们到这家客栈来当伙计,先是我和二牛,再是门柱,墩子,我们都是。”
凤姐突然放声大笑,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都骗我,合起伙来骗我。”
她突然转过头,望着眼前那个仍是死死抱住自己的疯子,却是面露凶光,“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他们全都和你串通一气?”
“嫂子!”大牛见状,急忙上前劝道。
“你别叫我嫂子!”凤姐恶狠狠的看向大牛,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凶恶的神情,“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你们也不是他的兄弟,你们说我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我都记得!他那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们都没看到,可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至少有五十处!五十刀啊,一个人让人砍了五十刀,怎么可能活下来?”
“不是五十刀……”疯子突然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着,接着松开了紧紧抱住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疯子解开自己的衣衫,将上衣脱去,笑着望向她,轻声道:“是七十四刀。”
她看着眼前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忽然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两行眼泪却夺眶而出。
男人的身上,七十四道永远无法褪去的刀疤,赫然在目!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凤栖梧桐()
“这么多年了,我总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敢给你看。”男人仍是笑着,却又红了眼眶。
她看着男人的笑,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走过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男人身上的刀疤,可手刚刚碰到,却已是泣不成声。
他当年,一身是血,就是这样笑着看着自己的。
她转过头,看着那块梧桐楼的招牌,终于想起,这间客栈,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是那对老夫妇,有一天突然说要改名叫梧桐楼,可没多久,就回家乡养老去了。
她看着那块招牌,终于记起了他。
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笑,还有他的名字。
凤栖梧桐,天生一对。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笑着对自己说的。
她羞红了脸,转身就走,可从那天起,那个叫吴桐的翩翩少年,就悄然的走进了她的心。
“桐哥……”她喊着这个年少时心里想过千次万次的名字,却是声音极低,就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凤儿……”那个满身刀疤,却始终微笑着的男人,终于在喊出了她的名字之后,哽咽起来。
她转过身,看向他,却发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手帕。
手帕的上面,绣的是两只凤凰,那是当年她刚学会刺绣,便躲在房中绣了一个月才绣好的,想着以后若是遇到心上人,便将手帕送给他。
她每日将这块手帕带在身上,可遇到他那天,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她很难过,甚至后来两人分离的时候,她总在想,是不是如果当时能将这块手帕送给他,就不会和他分开了?
却没想,这块手帕,原来一直都在他身上。
她和他,原来也一直不曾分开过。
“这块手帕,是当年遇到你时,你不小心掉的,我想还给你,可你却红着脸跑了,我想,你可能是故意留给我的,所以我就……”他擦了擦眼泪,已年过不惑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少年般的羞涩。
她笑了,原来他们两个也和戏里唱的一样,是用一块手帕当做定情信物的。
“你别怪大牛他们,是我不放心你,才让他们假扮伙计,一直瞒着你的。”男人说着,有些愧疚的看向大牛他们几个。
她这才发现,门墩和柱子其实早就回来了,而且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正满脸泪水的冲自己傻笑。
“我不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四个,这二十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他突然面露一丝忧伤,轻声道:“其实,是五个。大牛、二牛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他们虽说是亲兄弟,可二牛却是排行老三,他二哥当年救你时……”
“别说了!都过去了!”二牛倔强的一挥手,却又转过头去,不去看凤姐一眼。
她看着故意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二牛,眼眶又是一红。
她整了整衣衫,对那四个被她呼来喝去二十年的伙计深深的鞠了一躬,想要说些什么,却已是哽咽难言。
四个伙计显然也是第一次受老板娘这么重的礼,全都一副不自在的表情,站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陈家老祖宗悄然而至,在刘赫身边啧啧感叹道。
刘赫一皱眉,这首诗是这个朝代的么?
算了,管他呢,只要应景就好了。刘赫想着,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陈家老祖宗凑了过来,偷偷瞄了刘赫一眼,“呦!哭了?没想到啊,你还挺多愁善感的。”
刘赫又使劲擦了几下,这才转过身来,没好气道:“你这岁数都知道念诗,我还不能感慨一下么?”
陈家老祖宗撇了撇嘴,“我这岁数怎么了?你不是才比我小十岁么,咱俩也差不多。”
刘赫白了他一眼,用下巴冲那个姓宋的一指,“我看你也不只是来看热闹的,那家伙怎么办?”
陈家老祖宗捋了捋银白的长须,有些为难道:“不太好弄,这人虽是个无耻之徒,却怎么说也是身份特殊,无论是我们陈家还是花家,都不太方便出手。”
刘赫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
陈家老祖宗摇了摇头,却是一脸严肃,“你的身份,就更不能出手了,就算他不知道你是谁,传到曹操的耳朵,恐怕也很难瞒得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刘赫一脸疑惑的看向陈家老祖宗。
“看来这豫州双绝,从今往后,只能存其一喽。”陈家老祖宗自顾自感叹道。
刘赫默不作声,却是神色凝重。
看来今天无论是花家还是陈家,总有一家要得罪眼前这个姓宋的,而代价则是离开这座三仙镇,甚至是离开豫州。
至于到底是哪家离开,就要看眼前那位花老爷和那位陈家家主如何决断了。
刘赫正在想着,就听那姓宋的在一旁突然拍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