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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路走不通玩不转的。
苻坚,或者说苻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跟北方的汉人世家不对路!
男人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扛过枪。
苻家夺关中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完全是从底层逆袭过来的,能做到这一点,从现在回头看,完全是个奇迹。
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相反,鲜卑慕容家的路,才是稳扎稳打更具操作性。堪称胡人入主中原的典范。
打天下的过程,北方汉人世家没有参与,那么坐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世家如果来参一脚,苻家会甘心么?苻坚会甘心么?
反过来说,无功不受禄,那些北方世家会放心么?
说到底,北方的那些汉人大族,看好的,是慕容家,就像现在投靠过来的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一样。
慕容家不仅当年庇护过汉人北方世家大族,有过人情往来,而且那些大族还具体参与了鲜卑慕容在辽东的地方治理。
这种关系是一脉相承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政权。
在历史上,苻坚即使一统北方,也并未得到北方大族的效忠和看好,所以他才会在淝水之战以后败得那么快,苻坚的力量,始终都是北方汉人的寒门(甚至不是氐族本族)。
慕容家走了又来,北方世家马上又聚拢在慕容垂的麾下,直到拓跋鲜卑崛起,那些人又有限的投到拓跋家,直到北魏孝武帝全面汉化,把自己的姓氏拓拔改为元,北方世家大族才跟官方全面融合。
鲜卑与北方汉人的全面通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后来历史开了个倒车,北魏汉化后迅速走向衰败,篡位的尔朱荣一口气杀了两千多汉人和鲜卑官员,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关东的北方大族元气大伤,胡汉矛盾再次激化。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世家门阀与皇权斗争直到唐朝末年的故事。
总之,王猛王景略现在根本不看好苻坚,不看好他能打下洛阳,更别提守得住洛阳。
他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担心在长安会被苻生等人清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先生说的话,在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长安城也不安生,我叔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低调起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我长久居于弘农,拿不下洛阳,一旦有变,很有可能会被人问罪,到时候进退两难啊。”
苻坚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打下了洛阳,他的威望将会在关中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进可以问鼎关中,退也可以不失其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苻坚的声望,就是靠着治理长安刷起来的,若是在这里蹉跎岁月,只怕天下人都只知道长安的苻生,不知道他苻坚苻大官人到底是谁了。
跟他同样境遇,甚至更惨的,乃是现在的太子苻苌。若是苻健突然挂了,最后继位的,一定是苻生,到时候苻苌死在回长安的路上,几乎是一个必然选项。
苻坚跟苻苌结盟,然后跟苻生本身就有仇怨,该选谁不选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打洛阳,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做,而是势在必行。
苻健前几天派人来,调走了邓羌,理由是关中北方不稳,羌族作乱需要弹压,这种欺骗无知妇孺的借口,只有他那个越来越蠢的叔父想得出来。
邓羌乃是秦国武将第一人,苻健就是害怕苻坚将其收入麾下,玩“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才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把此人调走。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苻坚虽然不情愿,但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邓羌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是臣属。
他不能太早暴露出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野心。先露头的先死,这种简单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
喵了个咪的,那日巧攻洛阳不下,真是让苻坚进退两难。
出发前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唯独这个王景略一脸不屑。
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这家伙说中了。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苻坚恨不得跟王猛跪下了。
“一动不如一静,君子引而不发,守好弘农,在洛阳这里插根钉子,我料定桓温不可能劝说晋国的司马家北迁洛阳,这地方迟早还是会被抛弃。
到那时候,拿下洛阳如同探囊取物。你现在要盯着的地方是长安。
返回长安,协助苻苌夺权,留下可靠之人镇守弘农,才是下一步应该做的。”
王猛王景略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苻坚心中第一时间已经认同这个办法,心里仍然在不断权衡利弊。
他那坚毅的脸上时而纠结,时而变得狰狞,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就依先生所言在下静观其变吧。”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日若不是朱序从斜刺里杀出,此时只怕已经在洛阳的宫殿里畅饮。
只是苻坚不知道的是,当日那个没折损多少人手的败仗,会引起将来的轩然大波,彻底改变他未来的道路。
他更不知道的是,没有长安君的任性,就不会有朱序的洛阳之行。
而没有桓婧的被绑架,现在长安君估计已经和慕容垂睡一张床,会每天不情不愿被他压在身下发泄。
而桓婧之所以会被绑架,还不是赵川的乱入改变了桓婧兄妹二人的行程,才会让慕容平有绑架桓温女儿这样的心思。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激活了某个系统引起的。
他的到来,让许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而这个人没有丝毫的自觉,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祸事。
一大清早,建康城玄武湖边的陆家宅院,里面的人物几乎是倾巢出动。
兵分四路,赵川带着人在东府城一代采集黄花蒿,陆长生身体最差,则是在玄武湖周边带人寻找。
诸葛侃深居简出没什么人认识,他负责沿着秦淮河周边采集。
那里人比较多,他一个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
而身为贱籍,家族在建康城声名狼藉的沈劲,则是带人出了城南的朱雀门,走得最远,位置也是最偏僻。
一大早出门的赵川等人并不知道,建康城,果然出大事了!
无数得了瘟疫的人,被他们的家人抬到台城门口,摆的密密麻麻。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当场就会晕倒。
那些人早已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里长的宫墙外,到处都是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人。
那些人也不走,也不把家里生病了得了瘟疫的人搬走,也不说话。
就这样跪着,颇有后世三哥“非暴力不合作”的影子。
台城外白茫茫一片,像是在给司马家送葬一样。
这么多人在却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可见这些人并非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背后有人操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台城禁军的卫士全都噤若寒蝉,根本就不敢去驱赶那些沉默的“暴民”,生怕引起民变,到时候百死莫辞。
“瘟神肆虐,乃是陛下有罪,朝廷有罪,引得上天愤怒,降罪于民间。请皇帝陛下下罪己诏!”
突然一声大喊,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台城外有人开始抽泣。
根据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瘟疫,地震,蝗灾,都是上天给“天子”的警示。
建康城瘟疫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皇帝的罪孽?
不是你皇帝身边有小人?
罪己诏这个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往往跟君王退位伴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又是一声大喊,喊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这种事情,按道理禁军应该去驱赶这些人,甚至杀几个领头的,都不算过分,但他们不敢。
一来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出事了没有人背书,很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二来现在来搞事的人太多了,把病人丢台城门口,人家本身就是不想活,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
就是想把瘟疫传染给司马家的人!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这滔天的怨恨,让这些守卫们不寒而栗,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又是单纯如白纸呢?
台城里,儿皇帝司马聃急得团团转,但褚太后却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她不出面,没有人敢主持大局。
那间小屋里,丁胜靠在床头,额头上流着冷汗。
面部因为疼痛而有些抽搐,多亏他意志坚定,不然此时很可能疼得昏死过去。
褚蒜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脸上表情冷淡,她虽然已经强作镇定,只是焦急的眼神出卖了自身的真实情绪。
“蒜子,我打听出来了,瘟疫是通过水源传播,让宫里的人别喝凉水,死人衣服要烧掉。瘟疫不会蔓延到宫里。”
褚太后连忙给他擦了擦冷汗。
丁胜深吸一口气,示意她让自己把话说完。
“天师道也没有真正的解药,不然我现在早就活蹦乱跳了。
那个所谓的神水,一天当中,只有几个时辰能让人恢复自如,其余的时候会疼得你生不如死。
这些人所图甚大,我怕你扛不住,赶紧让郗昙调兵来弹压吧,该杀的就要杀。这些乱臣贼子留不得!”
丁胜觉得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像有虫子在撕咬肠子一样。
没错,他为了打听消息,主动喝有毒的水,又跟孙泰手下的人接上头,装作是天师道的铁杆信徒,喝了所谓的“神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以为孙泰等人有解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一味想着破坏,视人命如草芥。
丁胜是老江湖,但他低估了人性的疯狂与残忍。
“他们今天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