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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十月,武汉会战的硝烟刚刚散去不久。湘城里挤满了退下来的伤兵和补充过来操着四川话、贵州话、广西话的新丁。把湘城堵得水泄不通,城里呆不下这么多人,于是郊外的马家桥也迎来了一支崭新的队伍。
长官说稻草盖起来的房子听说特别能遮风挡雨,于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军营里便热火朝天起来。俗话说取之于民,能取则取,取不了就吹哨子叫人。强买强卖说不上,反正被这支队伍一折腾,马家桥周围的干田里就再也看不见一根稻草杆子了。
王小壮搂到了最后一把稻草杆子,刚爬上房梁,就被人一脚踹下来了。
“愣球货,你这两根草,能盖个什么?天窗?去,再去找一把!”
“没,没有了!”王小壮抓了抓头皮,别说是干稻草了,地里现在连根毛都找不到。
“都停一停,集合!”邹城夹着一摞文档,领着几个军装笔挺的军官到了乱糟糟的营地中央。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木椽子,吼:“哪个王八蛋班上的房梁子?嫌地方太大,准备劈了当柴升堆火过双十节吗?那个谁,过来,抬一下!”
王小壮确定连长指的是自己,连忙爬起来勾着腰跑过去,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根原木椽子稍稍地挪动了一下。
一百二十二口人,吵吵嚷嚷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用树杈子围起的篱笆外,马家桥的老俵们或蹲或站,抽着旱烟看着热闹。
“别看了,都都该干嘛干嘛去!”邹城驱赶着人群,直到一百二十二口人列队完毕,还有一群小屁孩儿在篱笆外起哄。
“说国军,看国军,国军伢子打飞机。田里跑,地上跳,子弹追得呱呱叫,呱呱叫——”
“妈了个巴子!”邹城爆了句粗口,捡起地上的泥巴团就朝那群小屁孩子扔过去。队列里乱哄哄地笑,他们大多数人都听不懂这些小屁孩子在唱什么。
“邹连长,歇了吧!时间紧急,我们开始吧!”跟着邹城来的军官里有个校官,戴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王小壮认识他,在湘城的新兵营里,这个人是他们的训导主官。听说是稅警总团的中校团副,打过上海813抗战,姓苏。
苏训导这一次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补充兵的事情。稅警总团在上海打得很惨,撤回湘城之后,紧接着又参加了武汉会战,两仗下来,死伤无数。这一次再退回湘城,只好闷声地舔起了伤口,一心一意地想要东山再起。
国军虽然好不容易在武汉稳住了阵脚,可一败再败,战局仍然十分不利,不过好在一门心思想要参军抗战的人却不减反增——谁也不想在抗日大业中拉国家的后腿。
王小壮自然是其中的一员,他和身边的这一百二十一口一样,满腔热血,誓死报国。只不过,他们经过湘城新兵营里经过了两个月的新训之后,被稅警总团淘汰了。编来编去,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番号——新21团二营六连,作为稅警总团的补充兵源。
苏训导这次来,就是宣布这个番号任命的。按理说,没有番号直接下连这个先例。但新21团的团长、团副、参谋长都还没有到任,这群散兵游勇没人管束,马家桥的马氏族长快一百的高龄,杵着拐杖都嫌路难走,被人抬在轿子上,挤进了人进人出的稅警总团司令部。一群泥腿子闹得鸡飞狗跳,总团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先把番号放下来,把原本任命为正规团参谋长的苏训导拉过来当壮丁,补充进来当了个临时参谋长。
苏训导,不,苏参谋长站在那根王小壮移不动的原木椽子上,看着眼前的一群乌合之众。
“我们约法三章!做得到的,留下,做不到的,滚蛋!严重的,枪毙!”
“一,不准强买强卖;二,不准欺男霸女;三,没有团部的条子,不管是谁,跨出营区的,第一次禁闭!第二次枪毙。。。。。。”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跨出营区直接枪毙,这特么是要闹哪样。
“参谋长!?”邹城小声提醒。
“哦!”苏参谋长扶了扶眼睛,“搞错了搞错了!不是枪毙,第一次是训诫,第二次是禁闭,第三次开除军籍!”
“看来,这个参谋长很是喜欢枪毙人啊,兄弟伙,小心些!”班长在王小壮身边悄声地说,周围站着的几个人没敢做声。王小壮站得笔直,他倒是觉得这个参谋长是个好人,说话不吐脏字,别看他站在台上那么严肃,但私底下笑口常开,很平易近人。
参谋长训话完毕就去了别的连,六连接着继续和那些草屋死磕,直到夜色降临。
晚饭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白米粥加酸菜条子,没办法,湘城这地界什么都没有,家家户户拿得出手的就是十几二十个菜坛子,几个月吃下来,王小壮吃得两眼发绿,腿肚子抽筋。
“李大毛!”邹城在四班门口喊,班长吸溜着一根酸豆角,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今晚你们班营门岗哨,谁去?”
班长一指坐在门槛上喝粥的王小壮,“王小壮!”
“怎么又是他?”邹城皱着眉头,怎么一到四班的岗哨,就是这个王小壮。
“报告连长!王小壮是我的小名,我大名叫王育才!我爹给我取的,孕育英才的意思!”
邹城笑出声来,“妈得!老子指望你孕育英才,鬼子都骑在委员长头顶拉屎了!老子现在只要个能扛枪打仗的壮士,王小壮。。。。。。你壮吗?”
“报告!不壮!”
“我看你挺壮!你们班啥活都你干,你不壮也会壮的。”
“报告连长!我们是民国军人,我们要精诚、团结、友爱,互相帮助!”
邹城被酸了一地口水,酸菜坛子吃多了吧!他拍了拍王小壮的肩膀:“好好站岗,保家卫国!”
王小壮胸一挺,“是!连长!党国万岁,党国千古!”
走了两步的邹城捂着脸又转了回来,“王小壮,你这个千古两个字用得好,谁教你的?你念过书?”
“是!连长!我爹是个先生,后来不教书了,去打仗了!在中原大战的时候,做过冯大帅的手枪队长!他枪法好,人也好,后来我得了一场病,他就回家了。他教我读书写字,教我打枪,他跟我说,党国肯定千古。。。。。。”
“行行行。。。。。。”
邹城憋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千古用在这里,委员长要是听到了会不会跳脚骂娘。
第3章 我是你团长!()
苏清泉扶了扶眼镜,擦了擦蒙了一层灰尘的望远镜。
六连已经冲上去肉搏了,身后的七连和八连也从两翼杀奔而出,日军终于开始退却,战局渐渐地向对新21团有利的方向倾斜。
“张团长,那个人,你应该认识的!?”苏参谋长突然说道。
“谁!?”张哮虎放下了望远镜,“你认出来了是哪个?”
“呵!你是贵人多忘事!”苏参谋长笑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穿着大裤衩子站岗,还把你拦在营区外面死活不让进的那个二愣子王育才啊!”
“王育才?”张哮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苏清泉忍不住提醒道:“你忘记啦?在湘城。。。。。。马家桥!你上任的第一天!一杆空枪把你逼在墙角下,让你趴下的那个!”
“哦!”张哮虎恍然大悟,“他啊!?”
“想起来啦?”
“想起来了!”对于这件传到总团,被总团司令笑岔了气的事情,张哮虎怎么会忘记!
王小壮嘛!党国亡了他都不会忘记。
张哮虎记得,那天是双十节的前一天,他从重庆飞到了湘城,去接任新21团团长一职。那天下午到了总团报到以后,被一个以前在黄埔军校南昌分校的同学拉去街上多喝了两杯,一耽误就到了晚上。总团派了车把他送到了马家桥,但新21团的营地小路盘绕,地形复杂,司机到了村口指了路就回去了。张哮虎那时候新官上任,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多少有些得意洋洋。加上酒精作祟,浑身发热,连行李都没拿,脱掉了军装,拎着腰带七拐八绕地就到了营区驻地。
谁曾想,张哮虎哼着小调刚刚摸到营区大门,就听见黑暗里一声暴喝。
“站住!口令!”
“是我!”张哮虎迷醉地心说谁那么咋呼,于是张嘴大声地喊。
“你是谁!”
“张哮虎!”
“张哮虎是谁?”
“。。。。。。”张哮虎愣了一秒,“你们团长!”
谁知道对面丝毫不买账,黑暗里一声清脆的枪机拉响的声音传来,“我不认识我们团长,快说口令,不然我开枪了!”
“别,别开枪!我真是你们团长!”张哮虎想靠过去解释,猛然感觉一团黑影呼地一下就过来了。好在张哮虎行伍出生,虽然喝得有点多,反应还不慢,一低头,只感觉脑袋皮上横着刮过去了一个什么——黑暗里那货居然是一枪托砸过来了。
“不许动!”
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张哮虎的脑袋上,张哮虎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任谁被一杆枪指着脑袋,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哮虎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一抬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一双光洁溜溜的大腿,那腿毛长得跟野鸡似的。再往上一看,这个哨兵穿着一条红色的大裤衩子,还一本正经地扎着武装带。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过来,面前那两条腿微微地颤抖着。
张哮虎都看不下去了,“大兄弟,天这么冷,不穿裤子真的好吗?”
那哨兵移了移脚跟,“裤子班长帮我洗了,还没干!”
“棉裤也能洗啊?你们班长心得多大啊?”
“班,班长说掉水里了,就帮我晾了!”
“你听我说,大兄弟!我真的是你们团长!”张哮虎挪动了一下有些麻的双腿,伸手想从挂在手臂上的衣服兜里掏证件。
“别动!”对面那哨兵紧张兮兮地一把挑开了张哮虎的上衣,晃了晃枪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