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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们已经在江对岸的一处山洞里,男子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剑伫立在地上说,“看在你是一名巫师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希望你不要有逃跑的念头,否则,休怪我的剑不客气。”
观言看看四周,不禁苦笑道,“这里一处临水,三面皆壁,你又守在洞口,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知道便好。”男子道,“等子时一过,他会不会来,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可是,你并未告诉他们地点……”观言不知为何并不因自己的处境而感到害怕,而是忽然想到这一茬。
男子闻言不由瞥他一眼,皱眉问,“你真的是巫师吗?”
“啊?什么意思?”观言不解地看着他。这跟他是不是巫师有什么关系吗?
“方才的‘水神’,你真以为是你召唤出来的吗?”男子淡淡地道。
“自然不是。”观言很快回答。
“原来你已知晓。”男子又道。
“知晓什么?”观言再度陷入不解。
男子不禁深深注视观言,而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不由有些无语地道,“你到底是太过单纯还是太容易相信人?”
“咦?”
“你道今天的比试,真的只是比试而已吗?这都是为了让我入局才精心布置的一场戏,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只知道你假扮巫女,其实是为了刺杀离遥姑娘。”话虽是如此,但这也是在观言亲眼看见刺杀这一幕时才明白过来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男子言道,“而且,我并没有假扮,我本来就是巫师。”
“啊?那你为何……”
“看在今天跟你比试一场的份上,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吧。”
观言等他说下去。
“今日看似有三场比试,实则前两场都只是为了配合最后请神那一场所做的伏笔,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如何做到的,但‘水神’的的确确出现了,其实这两场结果如何设计的人并不在意,因为只要最后一刻将‘水神’唤出来,所有人都会相信那个人就是最厉害的巫师,就像方才所上演的那样,然后那个孩子又故意问众人先拆开谁的竹封,所谓先胜两场就算赢,一切早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位丈夫只需配合他说出台词即可,你看他最后是否连你写的内容都不需要公布不是吗?难道那户人家出世的婴儿真的只是男或女吗?”
他显然说中了观言先前的疑惑,这使得观言不禁开口道,“按照今日的时辰,若我推算不错,他们将出世的并非只有一个孩子。”
“不错,今日乃三月十六,稍一推算便知妻子是在六月初怀孕,此为双六,乃落子成双之象,而六为阴,双六得阳,其中一个必定为男孩,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毫无意义,不是吗?”
“你果然是巫师不假……”观言听他三言两语就将方才他推算了半天亦求证了半天的结论说了出来,不由怔怔地道,“可为何……”
“为何我要做杀手吗?”
“……嗯。”
“这与你无关,我只是想说明,今日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比试,比试不过是为了演一场戏,让那顶车轿出现并引起我的注意,使我相信里面的人就是离遥。”男子喃喃地道,“一开始我确信轿中的人的确是离遥,可是他却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调了包……”
“咦?”观言一怔。
“算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其实关键就在于第三场比试必须由你先来,因为只有最后一场比试你先出面请神,对众人来说才有说服力,否则一旦我先你后,就未必能真的证明水神是由你请出来的了。”
“可这又如何能提前预料……”观言讷讷地道。
“这并非预料,这才是最出色的一招,当水神现身的那一刹那,我便已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落入了布计人的圈套而不自知。”说来也奇怪,男子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生气,却一味赞赏地道。
观言闻言不由仔细回想,一开始应皇天便提出公平的比试方法,并且连出的题也算在内,一旦不公平就算他输,而所出之题又无一不令人觉得公平万分,并无任何可趁之机,一直到第二场比试开始,对方出声谦让,“难道从一开始……”
“不错,正如你所想的,其实一开始他就一直在传递绝对的公平和己方若是占一丝便宜就算输的意思给众人,包括我在内,对如此公平的比试方法自然没有二话,关键就在第二场,第二场他故意要我先挑选,显然给我占去了很大的便宜,那六位病人皆是重病,药石罔效,你我最多只能尽力减缓病人的痛苦,比试的内容看似是谁的病人先下床为胜,实则你我都知晓,包括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谁的病人先死去自然就算输,那么这个便宜我显然占大了,我只需要挑选最危险的病人留给你,这一场便胜得无忧,但如此一来,因为是我先选,他一直的表现都是对己方过分严格,这必然会让我自觉赢也赢得毫无光彩,那么我自然会当场表态,其实当时我也有我的盘算,当场谦让的后果就是让你难以选择最重的病人给我,这样一来,我已有胜两场的把握,他显然料准了这一点,我的谦让正中他下怀,而到了第三场,请神是个大难题,你我必然毫无把握,而我已经对前两场有必胜的把握,因此顺理成章让你先来,这同样是心理战术,我相信你我都很清楚,请神不是这样简单就请得到的,一旦我认为请不到,先后就有很大的关系,先请的人失败对后面的人有好处,因为会让后请的人的失败看起来不是那么失败,我相信你懂我说的意思,所以这一场才是他真正的重点,我只有认输,不是吗?”
长长一番话,让观言如梦初醒,他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比试,一层一层抽丝剥茧下来,竟然暗藏如此多的关窍,里面环环相扣包罗万象,是他始料未及的,而对于应皇天,他不得不深感佩服,光是刚才那一层又一层的布计,就另他觉得头皮发麻,以往外表看似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的少年,谁料却是如此满怀心计,也是,原本那人的心思就捉摸不定又爱随心所欲,反观自己,却被别人趁机抓来做人质,真是,修行还不到家。
“放心吧,我虽然没说明地点,但刚刚我也说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既然‘水神’都能被他驱使,那么我们涉水而来,停留在何处他又岂会不知呢?”男子看着他一笑道。
观言其实也早在怀疑那“水神”的来历,却又不知该从何怀疑起,显然那“水神”既不是他召唤出来的,也非眼前这名男子之故,那剩下来的,也只有应皇天本人了,也许那水中之物,又会是另外一名应皇天所谓的朋友吧。
会是如此吗?
还是早先玉蝉所怀疑的某种神秘的术法呢?
应皇天对他而言,仍然是一个谜团。
第30章 丹朱之谎(八)()
沉默片刻,观言忽地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的话让男子一愣道,“你真的很奇怪,不怕我杀了你,还想要知道我的名字。”
“可以告诉我吗?”观言又问。
男人注视他半晌,却道,“我现在是一名杀手,名字又有何意义?”
观言兀自道,“我不问你为何会成为杀手,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作为巫师时的名字。”
男子静默良久,忽然勾起嘴角,笑容颇显神秘,随后答,“冷钧,这就是我的名字。”
…
暗夜,子时将近。
夜雾笼罩一切,水面寂静,同时亦被覆上一层深深的夜色。
洞中升起了篝火,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男子抱剑静立,背对着观言在洞口闭目凝思,一动不动。
从跟他交谈开始,观言就觉得他的来历不简单,一名杀手不可能懂得如此多,看得如此透彻,尤其他方才如此平静地将一切点破,既不恼羞成怒也不显得气急败坏,显然非常沉得住气,但这其中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情绪,观言看不懂也看不破,却隐约能感觉得出来。
火苗发出“嗞嗞”的响声,山中偶有轻吼声传来,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片肃萧的宁静。
当一道黑影降下之时,观言忽然间大气也不敢喘,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那一道神奇的黑影。
那道黑影沿着石壁慢慢靠近观言,无声无息,当它越渐接近火光能照亮的地方,就能看见它浑身碧绿,鳞片在火光下现出美丽的光泽,但它远没有白天在江水中看见的“水神”那么粗壮,只有碗口粗细,它的脑袋削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幽幽的地方发出亮闪闪的光芒。
蓦地,剑已出鞘,剑芒微闪,一剑斩向大蛇,谁知大蛇反应相当之快,就见它的身体迅速蜷起来,剑锋便空斩入石壁之内,随即它直奔目标观言,将他整个人卷起来扔出了山洞,动作一气呵成,观言只感觉自己猛地一头扎进冰凉的水里,一时间呛了好几口水,再被另一样滑溜溜冷冰冰之物顶出了水面,让他终于重新接触到空气。
“快上船。”头顶传来桑落的声音。
“咳、咳……是桑落姑娘。”观言拉住她伸给他的手,爬上了小船,“咦,怎么是你,他呢?离遥姑娘怎么样了?”
“离遥姑娘仍在兰苑,应公子说他另有安排,让我在此等你,你全身都湿透了,快快回雪园吧。”桑落对他道。
“嗯……好。”观言纳闷不已,他居然就这么被救了出来,方才男子的剑,似乎刻意没有斩到大蛇,而那条大蛇,他又总觉得似曾相识,就连早先的“水神”,他忽然间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应皇天……他身边的这些“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
篝火依然不知疲倦地烧着,当小船驶远,一切安静下来之后,男子忽地淡淡开口,“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