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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明，东方旭日升起，魔界没有昼夜，但墨华能感觉到遥远的妖界有阳光照耀，他的九南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尚未醒来。
他与九南的路在哪里？属于他们的光明又在哪里？
第268章（）
墨华默默望了魔火塔一眼，转身离开。
“潇——”
东海水君担心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墨华，墨华没有反应，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外挪着，刚走出魔洞门口，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墨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似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潇！！！”
一声惊呼，一道红色光芒闪过，一袭红袍的东海水君已掠至墨华身旁，扶起虚弱无力的他。
墨华俊美流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他一向冷漠，脸上的表情一贯淡淡的，清冷的，但从没像现在这样，面如死灰，昔日清润的眸里看不到任何神采。
“潇，事已至此，何苦呢？”
当看到莲生那颗九窍玲珑心被魔火吞噬，东海水君内心深处是有暗暗的窃喜的，毕竟，失去九窍玲珑心，莲生的转世一定活不成了，哪怕重潇为她背上一身杀孽，取了心来救她，也维持不了多久。
莲生一死，潇的心思一定会回到他身上，他们一定会恢复莲生出现以前的亲密无间。
东海水君的心里对莲生多多少少有些怨恨，但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能得到重潇独一无二的情意，那样浓烈，那样至死不渝，让他又羡又恨又无奈。
如今，莲生只有死路一条，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等着莲生死去，等着潇坠入万劫不复的悲痛深渊，到时候，他就站在悬崖边上，对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潇伸出温暖的手。
时间能治好潇心里的伤痕，也能抹去那个女子在他心上烙上的伤痕。
到那时，陪伴在潇身边的只有他，只剩他。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守着重潇，不会让他像一千年前那样做出那样的傻事，那样的女子，不过相识数日而已，潇一时被他迷惑，才会代她受死，她与潇之间的情意，相处的时间那么短，又怎比得上他和潇之间成千上万年的深厚交情？
东海水君忘记了，感情并不已相识相处的时间长短来算计，有些人，第一眼见到，就知道她或他是自己一生要寻找的人，有些人，则要细水长流慢慢相处，才能磨出感情来。
东海水君也忘记了，潇转世一千年，他等了他一千年，他的这份情意尚且未被时间磨灭，重潇对莲生的情意又岂会被时间磨灭？
墨华看了东海水君一眼，挣扎着站起身，扶着魔洞的青石墙壁，魔界魔头横生，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阴沉。
墨华看着遥远的南面，那是妖界的方向，也是九南所在的方向，墨华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温柔如此深刻，浓烈，忧伤，看得东海水君又羡慕又心伤，他知道潇露出这样的笑容，是想起了那只九尾狐狸。
她有什么好的呢？
东海水君在心里想道。
“今年的桃花开过了，不知明年的桃花几时开，我要带我的九南回白芷山看桃花，她最喜欢桃花烂漫的时节，她说过我在桃花树下，花瓣纷飞，青丝飞舞，袍角飞扬的样子最美最动人。”
墨华薄薄的苍白的唇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眸里深情款款，看在东海水君眼里，刺眼之余，又觉得分外难过。
潇越看起来与平常一样，越是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一千年前，潇和莲生相恋的事情被天帝得知，原本潇要罚下人界重新修行，九尾狐要诛杀处死，但天帝从轻发落，只罚潇禁闭一月，但对九尾狐却下了雷霆三击的处罚，存心要置她于死地，说是为了整顿天规，其实更多是为了使潇断了那份心思。
睿智通透如重潇，岂会不知其中的意味。
他得知消息后，从东海水宫赶到九重天上，探望被禁闭在重潇殿的潇，潇当时也像现在这样，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和他聊起和莲生相处的每个日夜，他看起来对莲生遭受的处罚毫不关心。
可是，当他转头离开后，潇就去了莲生遭受刑罚的碧落台。
原来，潇早就在心里做了决定，所以，才会那样云淡风轻，平静如常。
如今，莲生的心毁了，莲生存活机会渺茫，潇本该很伤心绝望才对，为何这么温柔平静？云淡风轻的和他聊起白芷山的桃花？
桃花……
他记起重潇殿里也种满了桃花，每到春日，桃花烂漫，缤纷如雨，那只九尾狐出现之前，他最爱在桃花树下和重潇下棋品茶，喝酒论诗。
他清楚的记得，当桃花花瓣落在重潇如墨青丝上时，重潇总会轻轻拾起花瓣，放它随风飞去，那样的场景，绚丽至极。
每每想起，仍让他心尖颤动。
“她不知道，我亦最爱桃花树下，她和我赌气斗嘴的模样，最是娇俏可爱，单纯率性，她最是悲悯，每每见到花瓣落下，总会在春风里跑来跑去，把被风吹落的花瓣捡拾起来，放在干净的青石上，用素白的手绢包了，埋到桃花树下。”
“潇，别说了！”
“她说花瓣离了桃花树，就像是孩子离开母亲的怀抱，她说她失去了母后，不想花瓣也失去母亲的怀抱，便将它们全埋在桃花树下，让它们得以母子相依，永不分离。”
重潇像根本没有听见东海水君说话似的，柔柔说着，脸上的表情甚是温柔，眸里光芒潋滟旖旎，似乎想起了那个最美最动人的画面。
东海水君默默看着平静如昔的重潇，他很想残忍一点，大声告诉他那个时节即使来了，桃花再开，莲生也不可能再看到。
可他，终究说不出口，他怕重潇恨他，那恨会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如同一千年前那次，潇想要回他送他的那颗夜明珠，他知道潇是想将明珠赠与莲生，他一怒之下，将夜明珠砸在地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潇代莲生死后，他把夜明珠放在水晶宫里，当成至宝，外人只知道东海有一颗有神奇法力的镇海明珠，没人知道，那不过是重潇上仙当年送给东海水君的一颗夜明珠。
若非说有什么神奇之处，那就是它光芒幽幽，绚丽迷人，在莹白珍珠和水晶光芒的折射下，更显得漂亮非凡。
第269章（）
东海水君看着重潇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澈，我该走了，她还在等我回家。”
东海水君注意到重潇说到‘家’那个字时，脸上的表情异常温柔，仿佛那是他最幸福最快乐的所在。
“家，潇，你真的那么盼望有一个家吗？潇，你想要一个家的话，我可以给你！”
东海水君急切的说道，墨华看他一眼，“有她才有家，无她，再豪华精致的宫殿也冷清无趣。”
“可是，潇，我真的可以！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讨论什么家呢？她很快就要死了，她死了，你想要的那个家将不复存在，为什么要让自己伤心？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品酒论诗，你看我的目光曾经那么温柔亲昵，为什么遇见她后全都变了？
潇，为什么？
墨华定定看着东海水君，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澈，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知己之交！从一万年前就是！”
“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做你的什么朋友，我想做的是……”东海水君的语气急促起来，墨华转过脸去，望向遥远的南面，眸光温柔深情，“澈，我要回家了，我的妻子还在家等我，再见。”
墨华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如墨青丝在阴冷的风里飞舞着，紫色袍角飞扬，东海水君妖娆的眸里泪光晶莹，喉咙里像有什么堵住似的，想说的话全说不出来。
魔界的天空阴沉沉的，永无晴日，也永不下雨，灰蒙蒙的，将墨华远去的修长身影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东海水君张了张唇，终于忍不住对墨华的背影大叫道，“潇，她不是莲生了，她是九南，她不是你一千年前爱着的莲生了！”
墨华的身影顿住，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东海水君，面色清润，唇边含笑，背影衬着魔界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的他，一如既往的俊美盛丽，清贵无双。
“她是莲生时，我是重潇，她是九南时，我是墨华，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无论转世多少次，无论变幻了多少身份，我依旧是我，她依旧是她，永恒不变的是我依旧爱她，她依旧爱我。”
“她若不幸死去呢？”
“她死，我不独活，上天入地，不惜一切也要陪着她。”
墨华的声音很轻柔，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催人泪落的山盟海誓，只是一句寻常话。
东海水君喉间哽咽，默默看着墨华转过身去，招来腾云，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低眉，泪落无声。
你只知你和她的情意永恒不变，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也是永恒不变的？你只知她爱你，何尝想过我对你的爱不输给她半分。
为何明明是我们相遇相识相知在前，你的心却依然给了她？难道仅仅是因为你我同为男子吗？
潇，无论你转世多少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在原地等你，可是，你只记得她在那个叫家的地方等你，却不记得我在原地等你。
转身，往东面而行。
重潇，再见。
再见？恐怕永不能相见罢？我知平静如昔的你一定做出了那个决定。
而我，是不是又要在漫长的等待中，等着另一个你归来，或……永不能归。
重潇，你只知她会为你伤心难过，你可知我为你早已心碎。
魔洞门口一片平静，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吹起了漫天尘土，将灰蒙蒙的天空映得愈加阴沉，魔王茫然的走出魔洞，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手下的魔头们谁也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