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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7年5月9日,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华盛顿离开弗农山庄。5月13日,他和其他弗吉尼亚州代表到达费城。费城就像过节一样,钟声大作,礼炮齐鸣,披挂整齐的骑兵护送他们进城,居民们夹道欢迎,欢呼声不断。时隔四年,大家终于看到他们的英雄归来。整个城市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天天歌舞,夜夜升平。上流社会的人家都争相邀请华盛顿和其他代表去家里住,把这视为莫大的荣幸。华盛顿哪儿也不去,就住在他的哥们儿罗伯特莫里斯家。莫里斯是邦联的财务总长,也是费城最富的人。他家在市中心,离开会的地方只有几步远。华盛顿以前在那儿住过多次,特别喜欢那座舒适、大方又不过于奢华的房子。后来,联邦政府迁都费城的时候,莫里斯把他的房子腾出来给华盛顿做了总统府。华盛顿在那儿住了七年,亚当斯总统住了三年,然后迁入白宫。
华盛顿到费城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拜访本杰明富兰克林,他们俩有十年没见面了。十年前,70岁的富兰克林出使法国,他在巴黎创造的外交奇迹让欧洲人对大洋彼岸的新国家刮目相看。1785年,79岁的富兰克林卸任回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退休了。富兰克林的船还在大西洋上的时候,宾夕法尼亚议会就已选举他为州长。当船在费城港靠岸,他惊奇地发现,好像全城的人都在等着他,那温暖的笑容和激动的泪水是人们给他的最好的礼物:欢迎回家!
事到如今,大伙心里都明白,在美国革命的“功臣榜”上,富兰克林的地位仅次于华盛顿。如果华盛顿在政治上还有什么“对手”的话,那个人也只能是富兰克林。这次费城会议,富兰克林将作为宾夕法尼亚州的代表参加。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华盛顿肯定会被选为会议的主席,唯一可能跟他竞争的是谁就不用说了。华盛顿一向非常尊重富兰克林,他此次拜访就是为了表达敬意。华盛顿表示愿意提名富兰克林为会议主席,富兰克林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只有一个英雄。”华盛顿得到了富兰克林的全力支持。
富兰克林和华盛顿的同时出现让费城会议变得非同凡响。即使是那些不明就里的普通公民也知道,兹事体大,而且,一定是对咱有好处的事。富兰克林不仅带来了智慧,还带来了笑声。那个时代的美国人可不像现在这么有“喜感”,“国父”们一个比一个严肃,闷死人不偿命。唯一的例外是富兰克林,他是个高水平的“段子手”。大家特别喜欢围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他的幽默是唇枪舌剑的制宪会议中最温情的瞬间。富兰克林家的后花园是代表们经常聚会的地方。有谁知道,多少争斗,多少妥协,多少分歧,多少默契,都是在那里交集和化解的呢?
1787年5月25日,费城会议正式开始。来自12个州的55位代表相聚在宾夕法尼亚议会大厅,也就是当年签署了独立宣言的“独立厅”。华盛顿当选为主席,他在莫里斯的陪同下走向那把刻着半个太阳的椅子。他是最适合当主席的人了,因为主席的职责是维持会场的秩序,却不参加讨论。华盛顿不善言辞,但非常善于倾听。坐在主席的位子上,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沉默。然而,他的沉默却是会议继续进行下去的最有力的保障。
在整个会议期间,代表们来来去去,几乎没有人一天不落地参加所有的讨论,很多人都是中间离开一两天、一两个星期或一两个月,有的回去处理本州的事务,有的打点一下私事。一般情况下,每天有30~40人开会。无数次你死我活的争论,无数次剑拔弩张的攻击,让人觉得这会简直开不下去了。但只要看到华盛顿的身影,代表们就会像中了魔似的,不知不觉地重返会场。华盛顿从头到尾几乎一言不发,但他一天都没缺席。他每一分钟都在感受着一个新国家在分娩中的阵痛,即使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他也不会出一声。华盛顿不但在会上不出声,会下也很少谈论自己的看法。他不想让自己的威望把他的观点强加给任何人,也不想打断代表们的思路。他的任务就是让大家使劲儿吵,把事情吵烂、吵透、吵碎、吵熟。他相信,只有充分的争吵才能达成真正的妥协。
为了让代表们畅所欲言,华盛顿提议,这次会议的所有讨论都是“一级机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向外界,特别是媒体,透露任何风声。这是为了不受公众舆论的干扰。如果你今天说了一句话,明天又改了主意,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反悔,不必担心报纸骂你出尔反尔。你甚至可以说,你觉得君主制比共和制高明,不必担心广大群众把你打成“反革命”。华盛顿认为,有时候,“民意”太容易上达会严重影响精英们的决策。而现在,就是精英们为新大陆做决策的时候。
大家同意了华盛顿的建议。为了保密,他们把所有的门窗关起来。哨兵在外面巡逻,确保犄角旮旯里没有人偷听。1787年,费城的夏天好像特别热。没有电扇,没有空调。代表们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穿着西装革履,戴着假发套,捂着一身白毛痱子,扯着嗓子从早喊到晚。那一屋子的唾沫星子,一屋子的臭汗淋漓,居然没人进医院,看来“国父”们都属于“抗造型”。虽然保密工作做到了家,但华盛顿还是为此大发了一次雷霆。一天,散会后,有人在地上捡到一页写满会议记录的纸,看上去是某位代表不慎失落的。他把这张纸交给华盛顿。第二天,散会前,华盛顿拿出那张纸,说:“先生们,我很遗憾地发现,你们中有人竟然这么疏忽大意,把这页笔记掉在地上这东西要是传出去,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提醒各位,一定谨守保密原则。”然后,他重重地把那张纸摔到桌上,说:“我不知道这是谁的,他自己来拿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显然被“吓”到了。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赶紧翻笔记,有的偷偷地凑上前看那页纸上是不是自己的字迹。其实,华盛顿离开大厅就是为了给那个丢笔记的人一个面子,谁丢的谁悄悄地拿回去就得了,他不想看到任何尴尬的表情。可是,他的威严够大家喝一壶的了。到最后,没人认领那页纸,因为谁也丢不起那个人。就让它做个永远的悬案吧。
来开会的代表们大多是资深政治家,为革命做过很多工作。他们是各州议会的议员,很多曾是大陆会议议员,邦联议会议员,还有的当过州长、市长。除个别人外,大多数来自中产阶级,受过良好的教育,其中大约一半人有法学背景。即便如此,他们并不是制宪专家。事实上,代表们对此行的目的一点也不明确。大多数认为他们只是来“修改”邦联条例。到最后,“修宪会议”竟然变成了“制宪会议”,这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然而,一部奇迹般的宪法就在这乱乱哄哄甚至不知所措中形成了,只因风云变幻背后的那双翻云覆雨手。那双手属于詹姆斯麦迪逊。
弗吉尼亚州代表刚到费城时,其他州的代表都没到。麦迪逊可一点没闲着,他把他设计的宪法大纲整理好,打印好,得到所有弗吉尼亚州代表的认可,然后给每个代表团都准备一份。当别人懵懵懂懂地来到费城的时候,未来的美国宪法的蓝本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这就是“弗吉尼亚议案”。在整个制宪过程中,代表们共提出过四个比较重要的议案。除麦迪逊的外,还有“平克尼议案”“新泽西议案”“汉密尔顿议案”。但这三个议案都是针对“弗吉尼亚议案”提出来的,算是“衍生品”,而最后美国宪法的成品基本上是在“弗吉尼亚议案”的框架之内。“宪法之父”的头衔谁也没法跟麦迪逊抢。
虽然制宪会议有专门的秘书记录,但他的记录非常简约。也难怪,当时人多嘴杂,一天下来头昏脑涨的,记不全很正常。但麦迪逊不是正常人。他是个书呆子,不写字就难受。他一面参与讨论,一面记录所有人的发言。他的笔记要多细有多细,谁在哪天说了什么,哪一个条款是在哪一天以几票赞成几票反对通过的,写得清清楚楚,后世的学者有福了。他发明了一种速记法,白天记下发言,晚上回去把“密码”整理成“人话”,就这样兢兢业业地干了四个月,一天都没落下。有时候,他要是拿不准白天的记录,就会找到那位代表核实,以求准确无误地记录史实。别的代表也有记笔记的,但都没法跟麦迪逊的比。今天,麦迪逊的笔记是与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同样的“一级国宝”文献,珍藏于美国国会图书馆。别说给它换个地方,就是在图书馆里给它换个房间,都要荷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全程护送。想偷出一页来?活腻了你就试试。
麦迪逊的议案是在他的研究成果和弗吉尼亚宪法的基础上形成的。此前,他遍查历史上所有邦联形式的政府,总结了邦联的十二条弱点,而“弗吉尼亚议案”就是给这“十二条”对症下药,以联邦代替邦联,以中央与地方的分权代替“州权至上”。它既避免无政府状态,又防止中央集权。麦迪逊议案的最终成果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现代“联邦制共和国”。
要了解“弗吉尼亚议案”,必须先了解邦联的那十二条弱点:第一条,各州不理邦联的要求,不向邦联提供必要的经费,以至于缺乏独立财政来源的中央政府啥事儿也做不成。第二条,各州无视邦联的权威,违反邦联的决议,而邦联又无权强制各州执行。第三条,“美国”作为一个松散的联盟,没有能力履行国际条约,比如美英巴黎和约。巴黎和约明明规定保护保王党人的财产,可是各州根本不听。结果是,英国以美国不履行和约义务为借口拒绝从密西西比河撤军,为未来的纠纷留下隐患。第四条,各州之间相互倾轧,违背了联盟的精神。第五条和第六条可归纳为缺乏州际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