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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辛羸这样想的时候,却听见欧阳修接着道:“另外两千贯的差额,老夫便用仁和街上一间小店做抵,反正肥皂若成了产业,也应当有个固定的店铺了,十一郎以为如何?”
辛羸一阵惊讶。
曾巩却是调笑起来:“恩师对十一郎倒是不错,仁和街的那间店铺,当初似乎是八千贯置办的。”
欧阳修笑骂道:“子固,休要给十一郎压力,那店铺放着也是放着。”
惊讶转化为惊喜,辛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学生谢过老师!”
欧阳修笑了起来,看着辛羸道:“老夫四子皆不成器,自然只能多为他们留些家产了,来日我若死去,十一郎将二成股份分与我四子便好。”
“老师……”
“恩师……”
“欧阳公……”
“欧阳公!你如今也不过五十余岁,十一郎可说过你至少能活到九十!”苏轼板着脸。
辛羸一个趔趄,老子啥时候说过欧阳修能活到九十了?!还有,你这话怎么说得老子好像是铁口神算的半仙儿呢?
苏东坡,你说话得负责啊!
欧阳修却很是坦然:“人固有一死,早晚的事儿。十一郎,明日你便随我去户部订立干股契约。”
“是!”辛羸点头答应,这才发现现场众人心情都有些低落。
辛羸端起身前的酒樽:“说好的共饮三杯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诸位,共饮!”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早就说好的共饮三杯,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喝……
“子瞻兄,你可是六杯!”司马光大笑起来。
七人端起酒樽示意,一口喝完,连续三杯都是如此,一饮而尽!
片刻后,苏轼的六杯也喝完了。
辛羸笑问:“子瞻兄,可否醉了?《清溪集序》可有文思了?!”
“唔,还没醉!酒还不够!”苏轼大笑:“十一郎,继续,曲水流觞!”
张载淡然开口:“方才酒至子瞻面前,该子瞻你放酒行诗,可不是十一郎!”
“是极!”众人都是笑看着苏东坡。
苏东坡挠了挠后勃颈,笑道:“既如此,便由苏某来!”
摇摇晃晃的斟满酒,笑着道:“十一郎才赞了柳七婉约词之利国利民,那苏某便也做一首婉约小词赠与柔娘,且去利国利民!”
“废话忒多!”司马光假意嫌弃的道。
苏轼淡淡一笑,紧紧的盯着在溪水中流走的酒樽,淡然开口:“道字娇讹苦未成。未应春阁梦多情。朝来何事绿鬟倾。”
“彩索身轻长趁燕,红窗睡重不闻莺。困人天气近清明。”
辛羸听得浑身一颤,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倒是不曾想,唱大江东去的苏子瞻,也会作这种闺阁之词!”
苏东坡一脸惊讶:“什么大江东去?”
尴尬,难道这个时候苏轼还没写那首赤壁?!
欧阳修摇了摇头,紧紧的盯着溪水中的酒樽,淡淡的笑着:“这首浣溪沙,词中以含蓄蕴藉、轻松幽默的语言,描写一位富裕家庭怀春少女的天真活泼形象。整首词新颖工巧,清绮细致,雅丽自然,表现人物形象不仅能曲尽其形,且能曲尽其神,曲尽其理。子瞻于诗词一道更有长进了!”
曾巩瞥了一眼快到他跟前的酒樽,也是笑着点评:“这首浣溪沙,我认为上片最佳!”
说道这儿,曾巩顿了顿,接着用更为缓慢的语速道:“上片写少女朝慵初起的娇态。首句写少女梦呓中吐字不清,言不成句,意为表现少女怀春时特有的羞涩心理。接下来第二句语含谐趣,且故设疑云:如此娇小憨稚的姑娘是不会被那些儿女情事牵扯的吧,那为什么早晨迟迟不起云鬟半偏呢?以上几句将少女的春情写得若有若无,极为巧妙地表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理特点。是为最佳!”
等到曾巩点评完毕,酒已经快到了辛羸面前。
这时,司马光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上片一般,下片才是最佳所在!词的下片通过少女荡秋千和昼眠这两个生活侧面的描写,写少女贪玩好睡的憨态。”
说道这儿,司马光捋了捋胡须,也用极为缓慢的语速道:“彩索身轻长趁燕,红窗睡重不闻莺。困人天气近清明。其意为姑娘白天秋千上飞来荡去,轻捷灵巧的身子有如春燕。可是,晚上躺下来以后,她就一觉睡到红日当窗,莺啼户外,仍是深眠不醒。少女白昼酣眠,是为排遣烦忧,子瞻兄却说是因为快要到清明了,正是困人的季节。这般欲说还休,不正是最为真实的写照?”
酒樽继续前行,欧阳修轻笑:“整首词都别开生面,直让人以为子瞻就是那怀春少女。整首词,少女春天的慵困意态描写得极为传神,撮笔生新,不落陈套,始终围绕少女春日贪睡这一点,从侧面用饶有情致的笔调加以渲染,使一位怀春少女的神思跃然纸上,呼之欲出。词以上下问答的形式写出,上下片乃是相互呼应的,何来高下之分?!”
欧阳修最后给苏东坡的这首词定性。
辛羸闷闷不乐,自己灌了一口酒。
张载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笑意:“十一郎可否是心情不好?何故愁眉苦脸的?”
辛羸满脸无语。
欧阳修也问道:“就是,十一郎,正是少年气盛、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何愁眉苦脸啊?”
辛羸撇了撇嘴,又瞄了苏轼一眼,愤愤不平的道:“为何子瞻兄写一首词,你们便争相点评,我写的诗词,却无人问津?!”
听得辛羸这质问之词,便是严肃如张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修哈哈大笑着:“还以为十一郎真是天人下凡聪慧如妖,不曾想,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辛羸一头雾水,老子不就有点好奇,外加一点心里不平衡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在此时,曾巩大笑起来:“子瞻兄,酒到了!”
“饮!”大家笑着看高呼起来。
苏轼摇头苦笑,指着众人:“你们啊!”
辛羸低头朝着溪水看过去,只见酒樽又停在了苏轼面前。
卧槽,难怪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点评呢?原来是为了让苏轼喝酒?!
麻痹,北宋套路太深了,老子要回现代!
第六十四章 为天地立心()
半个时辰后,在各位刻意的点评诗词拖延时间下,连续七樽酒之后,苏轼已经摇摇欲坠。
“子瞻兄,清溪集序,该动笔了!”辛羸笑着提醒道。
苏轼摇摇晃晃的,舌头都开始变大了:“十一郎,你来念,某来写!”
辛羸一脸蒙蔽:“我能做出来,还要你来写?!”
曾巩笑道:“子瞻兄,可不能耍赖,一开始说好了的。”
苏东坡摇头晃脑的站起来:“某此时真无半点文思,头脑昏沉,只想睡上一觉。”
。。。
全场无语。
欧阳修淡笑:“既如此,吾等七人,一人一段,便从老夫开始吧!”
“不是九人么?”宇文柔娘微微蹙眉:“欧阳相公可是瞧不起奴家和静静?”
这年头的青楼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不见得会比读书人差!
至于欧阳静,书香世家,受欧阳修耳濡目染,又能差到哪儿去?
“不敢,不敢!”欧阳修一边笑,一边开口:“那就吾等九人,一人一段,子瞻将其写下来便是!”
宇文柔娘淡淡一笑:“那奴家来第一段!”
苏东坡突然抬起头来:“某来第一段,否则,某这就醉死过去!”
。。。
宇文柔娘满脸无语:“依你。”
苏东坡这才笑了起来:“纸笔伺候!”
很快,便有奴仆将纸砚笔墨送来。
将上好的宣纸铺好,以镇纸压住,苏东坡提笔蘸墨,一边龙飞凤舞的写,一边大笑道:“嘉佑八年春,会于酒海街欧阳府之清溪,此地有百年梧桐,清溪环梧桐而行者,独成循环,引以为流觞曲水,尽其乐也!”
说道这儿,苏东坡同时停笔,大吼:“某之第一段到此为止,谁来第二段?”
一群人无语至极,第一段果然是最简单的。
欧阳修笑了笑:“间或有十一郎者论及利国利民,语不惊人死不休,言柳七之词利国利民者四,其一……”
额,还以为会一直照抄《兰亭集序》的模式呢,感情第二段就大不一样了。
辛羸还在胡思乱想的档口,欧阳修第二段已经结束,张载迅速接了第三段:“观天下苍生,哀黎民百姓,起兴国利民之愿……”
整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在说他那一套利国利民的,因此辛羸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张载刚一说完,司马光便接口了:“昔有曾子,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流于言论,而无实际……”
嗯,有道理有道理,中国人不是不聪明,而是特么就会说空话,尤其儒家,从孔子到朱熹,全都是空谈,大道理说了一堆。
当然,其实也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哲学家,哲学家嘛,本来就是只负责研究理论的。
辛羸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得有些入迷,浑然没想起有抢答这个东西,早知道,这种文章,往往是最后收尾的那一段最难。
尤其是,这篇文章还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九个人合作的,这要收尾,难度就更大了。
果然,司马光一停,王师约和欧阳静、宇文柔娘同时开口了。
王师约:“是故仁以为心,而行当自见……”
欧阳静:“约仁为精气神,约行为自践……”
宇文柔娘:“兹以为心行合一……”
两人同时闭口,愣愣的看着对方。
欧阳修哈哈一笑:“老夫做主,这一段,就由静静来做!”
王师约笑着点头,欧阳静则继续开始念起来。
“约仁为精气神,约行为自践,是以心行相合,方可至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