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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锦衣卫南镇抚司陆佥事走了进来,和于谦等人见礼寒暄了几句。于谦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陆佥事刚到湖广便立下大功,不愧皇上肱骨之臣。”
陆佥事听到文官赞他,一张脸顿时笑烂了,嘴上却说道:“哪里哪里,于大人才可称皇上巩固之臣,本官此番作为不过小事一桩何足挂齿?那范副提举也是趋利避害的人,只要晓之利害,再承诺个锦衣卫的官,他还能不懂怎么办?在叛贼那边鞍前马后当差,始终只是个叛贼,哪里比得上在朝廷里堂堂做个官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南镇抚司数月内就可造出新的火器,保证武阳侯大军一到,无往而不胜。”
于谦也丝毫不反对视仿造新兵器,他虽然是个文官,但汉人士大夫其实很少有反感“奇yin巧计”的,说到底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文明,觉得什么有用就学什么,基本毫无节cao可言,很多人既可拜佛也信道同时接受基督。激起士大夫反对的东西,除非是对其伦理统治基础冲突的,比如有人突然说父子、男女平等,那便行不通;或者变法时影响了一些人的利益和地位,真正墨守成规的人反而很少。
于谦听罢陆佥事说的话,道:“火器自然应该试造观其实效,但我们恐怕没法让武阳侯等几个月再对辰州动武。这些东西,在眼下最重要的作用不是仿制拥有叛军同等兵器,而是了解其战法,以便我们预先准备相应的战术,不至于临阵不知所措。”
薛禄听罢拜服道:“于大人此言深得兵法之妙。”
陆佥事道:“此次我们安排了几个眼线和联络人,除了劝降范四,还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以前的永定卫指挥使刘鹤举已经投效叛贼了,另一个指挥冯友贤也和贼首来往甚密。刘鹤举那里没法联络,但按照于大人的意思、我们的人在永定卫及朱勇败军将领中问了一些事,大致弄明白了贼军战术。”
于谦看了一眼薛禄,又对陆佥事道:“陆佥事说说。”
“贼军主要是步军,看重火铳以结为密集方阵,正面前两排持长枪一丈五尺、侧翼同样以长枪手为前,步军主要为了保护其火铳兵。结阵之后,以待对手进攻。其火铳she程百步,可穿铁甲;三列轮流发she,则铳声络绎不绝。步军在几十步内遭受几轮齐发,必溃,难以接敌;骑兵靠近,则以长枪手防守阵营,贼军军纪整肃、阵坚,所以朱勇吃亏就吃在这里。”
于谦的幕僚王俭忍不住说道:“重箭也没法百步穿杨,更不说破甲了,贼军的火铳如此厉害,咱们还用弓箭作甚?”
陆佥事笑道:“看来那‘神铳’着实厉害,不过我觉得他们大量用火铳不用弓箭,恐怕是其兵马不善弓马、又难以极快训练,用火铳自然就容易了。火铳发she十分麻烦,等它发she一发,弓箭已经she出好几箭了,也难怪他们用密集方阵的法子轮流发she;火铳没什么准头,打不打得中全凭运气雨天无法使用,当然下雨天作战咱们的弓弩也没法用,大家只能短兵拼杀了。”
他歇口气又说:“另外贼军还有两种炮,只知其中一种‘将军炮’的使用情形,他们叫作臼炮。先架于城头,she程一里有余,待对手不知状况下进入she程布阵,他们便以火炮击阵,造成阵营混乱打击士气。同样臼炮威力有限,也没什么准头。”
这时薛禄沉吟之后说道:“要破此阵,说来并不难。既然贼军以密集方阵,先以大将军炮轰之、攻城的回回炮也可以,乱其队列,再以马队冲其侧后,破阵之后,和平常马兵打步兵的打发也没什么区别。”
于谦立刻表现出了自己协调各方的本职:“武昌、荆州、长沙镇都有天字号大将军,重两千多斤一门,只得从水路运去好一些。我可以下令各府调船,先将炮自洞庭湖运到常德府;等待武阳侯集结兵马后,运抵常德府的大炮便可就近交付诸军。”
薛禄拜谢。
于谦微笑道:“你我同为皇上办差,当此之时叛军横行地方,平定叛乱乃湖广当务之急。我虽为巡抚,但甘愿为武阳侯督办军器粮草,定当竭尽全力免去你的后顾之忧,愿将士旗开得胜,为皇上分忧解难,尽臣子之职。”
薛禄想起自己就是于谦举荐过来平叛的,于谦不可能拖自己举荐的人后退。想到这里薛禄心里是十分安心,果然一些时候还是要文武合作才好办事。
于谦又道:“张宁此人他得知咱们劝降了造兵器的人,也许会改变作战战术。所以陆佥事还得继续派人打探情况,切勿轻敌。”
二人一起拜道:“下官遵命。”
于谦在行辕堂上办完公事,回到住处休息。其妻董氏忙欢喜地上来嘘寒问暖,端来了冰块为他去热。不料于谦看了一眼门外烧炭似的夕阳,忍不住埋怨道:“炎炎夏ri,冰块何其之贵,天下尚有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我们正当节俭为好。”
董氏听罢好似被泼了盆冷水,但她平常xing子很弱,只好恭敬地答道:“是,我只想着夫君成ricao劳,一时疏忽了。”
本来于谦就不赞成出任湖广巡抚还带着女眷,但因为他一出京就是好几个月,长期不着家,董氏借口出门在外自己好照顾他可以省去请奴婢的花销,再三要求,于谦这才答应下来。
他到家了还是念念不忘公事,犹自说道:“这回的对手是张宁,你也见过的。唉,世事无常,谁又料到他竟然反叛朝廷?”
董氏本来无甚兴趣听他的公事,但正好她还记得张宁,便随口问:“他真是建文君的后人?”
“估计错不了,听说躲起来的建文已经封他做玉怀王。”于谦沉思了一会儿,“几年前杨公曾托我带他去京师,路上十分凶险,此人颇有胆识又心思缜密,确是一个难得的对手。”他说到这里,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兴奋,难以言状的心态,就像一个下棋高手想要战胜同样级别的棋手时的心情。
这时董氏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罗幺娘送了一封信过来,你不在我收下了。你们她真是不嫌山高路远,这么远也写信给你。”
于谦听得口气不对,正se怒道:“我尊杨公为师长,已经娶妻岂能对其养女存有一丝邪念,你把于某看成什么人了?”
董氏气道:“你没娶妻才好,娶杨公之女比我好千百倍!”她一时没能忍住发泄了一句,就停不下来,“还有南京旧院呆过的那个方姑娘,你和她究竟什么关系?我知道我不好,比美貌才艺比不上那个什么方姑娘,比出身又比不上罗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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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郁闷的邂逅()
身体发福的兵器局提举官马大鹏掏出帕子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汗,又抓起蒲扇使劲扇了扇,他的动作让人感觉焦躁,“枉我平ri和那姓范的称兄道弟,怎么就看走眼了他?”
茶几旁的椅子上坐着的老徐也附和道:“对于这种人一定要严惩,他虽然带走了长子,不过父母、女儿和小儿子尚在辰州!”
张宁的手指习惯xing地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心道原属官军的将领刘鹤举都能反水,自己这边的人投降又有什么奇怪的,人各有志罢了。无。;弹窗。。。。不过他不能这么说,要是明说出想法不是鼓励人们叛逃?当下便说道:“若是范老四真被官府招安了,他也不一定好过。一个不忠不义侍奉二主的人,在哪里被人看得起?”
这句话一说引起了官署内不少人的共鸣,张宁已经摸准了明代人的价值观。虽然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相通,但他们还是比较看重忠诚信义的。
老徐当下就对众人现身说法:“老夫当年就在官军里干过将领,因为被人陷害获罪狼藉江湖,十分清楚官军里的规矩。像范老四这种在反叛朝廷的人马里干过的,一辈子都别想洗清污点。过得好的话,也就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在里头混口吃食,前程是决计没有的;若是不好,一旦利用完了,就要秋后算账而在咱们这边,父母妻儿也讨不得好,总是要替他顶罪。两头不是人。”
张宁忽然想起张家几口无辜的人被牵连迫害的事,心下并不想杀范老四家的人,其实他的家人也是无辜的。便提醒道:“范老四等人是否投靠了官府,暂时还未有真凭实据证实,你们先不必拿他家人问罪。”
“这么大个人,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再说还有几个工匠一起跑的,不是去投靠官府是作甚?”
张宁道:“话虽如此,定罪还早。只不过参议部在防备官军时,应该考虑到我们的军事泄露的可能。这回出任湖广巡抚的人是于谦,或许诸位还没听过他的名声,但我曾与之共事,深知此人不是善主。他心思缜密,不仅识人而且善于服人;最难对付的是,这个人作风正派,好像没有弱点,一个找不到弱点的人,就很难存在侥幸心让他出错。”
他说话时表情严肃,不料一个武将却玩笑道:“那于谦与主公相比,谁更厉害?”
张宁听罢玩笑里其实有夸赞自己的意思,既然刚才说于谦厉害,那武将便与自己相比,自然是有资格比的人才能放一起。因为史上于谦的名声,张宁并不觉得自己一个无名之辈能与之相提并论,不过现在于谦倒是还没什么成就。
他便放松了面部表情,笑道:“以前与于谦公事,咱们是站一块儿的,没分过胜负。若要相比,就看这次孰胜孰败。”
“主公数月前只有一千兵马,尚能击败成国公的数倍之敌。现在咱们兵强马壮,兵力急速增长,眼下算上农兵,已有七八千人,以后更多;还能怕了那什么姓于的不成?”
张宁并不会被部下吹嘘几句就忘乎所以,只是淡定地看向马大鹏:“范老四的事与马提举无关,你无须再过问此事。具体的事,我准备组建一个近卫局,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和管理内部问题。兵器局只要造好武器就行了,你要让所有工匠都明白:造出来的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