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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充斥着阴谋争斗的城池,想来是同她不算合衬的。
欧阳孤容不过回来几天,他们却又经历了一次长久的别离。
微微定了定心神,稳住自己略显颤抖的玉手,承欢立到朱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
然而承欢等了半响,却不见有人来应门。
眼底微微浮起疑惑的神色来,承欢记得她初到府中时,虽然一切都是朱雀替她料理的,但是府中的管家、佣人却也并没有缺少。
况且依着欧阳孤容那副孤傲的脾性,家丁的动作这样慢,他怎么忍受得了。
在犹疑中,承欢又抬起玉手扣了扣门环,这一次却微微加重了动作。
静默了半响后,却依旧等不见人来应门。
承欢这才发现真的不对劲,心念一动径自就一个跃身翻过了高高的朱门。
荡在虚空中,承欢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庭院中虽不致流露出破败的景象来,但显然已经是一副荒无人烟的模样。
不可置信的趋身往欧阳孤容惯常住的庭院走去,承欢的双眼突然被一层水雾迷了眼睛。
不过十数日的光景,怎么上清居内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幅落败萧条的景象来。
而眼前的庭院内,承欢先前最为喜爱的那株繁盛的紫藤,赫然已经因为疏于打理而枯败死亡。
折身推开雕花木门,屋室内更是弥漫起了一层尘土,显露出久未居住的模样。
承欢恍惚间以为这才是一场梦,一场令她想要赶快醒来的噩梦。
怎么不过十数日的光景,人去楼空也就罢了,竟然会露出这样枯败的模样来。
跌跌撞撞得走出了府中,承欢只觉着天子脚下,繁华得近乎奢糜的京畿之地,似乎已经失却了她的容身之地。
“唉,听说南边又要开战了,剿匪剿了那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失神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周围人的交谈声流窜进承欢的耳中。
而现下,承欢却并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家国大事。
“皇上立下新王储也已经五年的时间了,新太子自然要多做一些事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实力……”又一阵议论声蹿进承欢的耳中。
听到这里,承欢才怔怔立在了原地。
新王储!新太子!五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犹自记得自己坠落山崖的时候,王储一位尚且空悬。
而正是为了保住欧阳孤容角逐王储一位的实力,承欢才会以容王妃的名义参加天照试炼。
故而才会身受重伤,才会经历后来的一切一切。
她坠落悬崖也不过十数日的光景,怎么王储立下的时间就会有五年了呢!?
电光火石间,承欢心中突然警醒过来——空间的时差交错!
既然在万丈深渊下,使用不了云天大陆中修炼的灵力,就已经意味着那是独立于云天国的另外一个空间。
而两个不同的空间中,时间的流逝速度自然不一样!
承欢心中闪现过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
难怪方才上清居内会那样的荒凉,这当中,只怕已经经历了极为长远的一段时间。
“老乡,请问今年是何许年月?”随手抓住一个过路者,承欢就急切的问了起来。
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眼急切的承欢,才幽幽开口回道:“现今是祥麟三十三年。”
承欢在心中飞速的运算起来,她初到人世的时候方才祥麟五年。
而来到京畿之地时,正是三年一度的天照试炼,是祥麟二十三年。
这当中,赫然已经隔了十年的时间!
承欢跄踉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她不过是在山洞中修习了十数日,云天国的国历竟然已经翻越过去十年光景。
这一刻,承欢也不知是否应当感叹一句,流光最易把人抛。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承欢只觉内心酸涩,反而再也无法开口问询后面的事情来。
她只担心微微一问,便会听到那个她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月华如水浸宫殿,满天的繁星闪耀在天际,一颗颗都按照着自己写定的轨迹运转着、生长着。
夜已经深了,承欢却还孑然一人恣意游荡在巍峨的城墙外,真正如同一缕孤魂般。
虽然已经大致知道了时间的流转,承欢却还是不敢亲自跃进城墙中去,看一看那个幽居深宫中的王储,是否就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新太子妃又在宫中大肆宴请了,看来今夜又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正走着,两个小太监的声音突然远远传进了承欢耳中。
那一瞬,承欢只觉宛如五雷轰顶一般,游荡的身形也顿了下来。
新太子妃!
阿容终于忘记了她的存在,重新取了妻室,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吗?
只是她可怜的天隽,现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若是当初被解救下来,在没有娘亲陪伴的十年里,不知是否过得安稳。
“可怜了西宫中的长皇孙,还那么年幼,唉……”这时,又一阵叹息声传进承欢耳中。
承欢也不管自己现下的姿态有多么骇人,径自一个回转,就朝着那两个说话的小太监追去。
“长皇孙怎么样了!?”一个闪身,承欢就出现在了两个小太监面前,急切的问道。
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白衣女子吓到,两个小太监不一而同的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长……长皇孙……很……很好。”
“他现在何处?”承欢又接着问道。
“在……在西宫中,由老嬷嬷……陪着。”另一个小太监也颤抖着回道。
“西宫怎么走?”承欢也不管面前二人惊恐万分的表情,径自盘问着。
“那边……一直……一直右拐就到了。”见承欢显然没心害自己,小太监连忙如释重负的指着一条路说道。
承欢看着幽深的路径,心中已经想象得到小皇子的辛酸处境。
也不理会两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太监,承欢心念一动,就荡在半空中往两个小太监所指的西宫而去。
路径越走越偏僻,最后竟是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隐隐给人一种久无人居的样子。
承欢脚尖点地,换做寻常走路的姿态慢慢往眼前那一点星火走去。
这副荒凉的景象,想必天隽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总有一日,她定要叫欧阳孤容亲自偿还亏欠天隽的种种!
长皇孙()
夜已经深了,走到这里,承欢耳边也已经听不到那边宫中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虽然是九五之尊、天子之居,却还是有着这样破败的院落。
王储之子受到这样的待遇,其前途就可见一斑了。
皇上也是人,也有着舐犊情深的感情。自己亲自看着长大的儿子,和这种仍在破败院落中自生自灭的儿子,将来的前途肯定不会一样。
承欢犹自记得先前看到的九王夺嫡之战,枉康熙大帝那样英明神武的一位明君,最终还不是面对着被自己的儿子步步算计的局面。
现今虽然王储已定,但下一代之间的斗争,还只是在这里埋下了伏笔。
悄无声息地走近破败院落中那唯一的一点星火,承欢的一双泼墨瞳仁中也写满了柔情。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侵袭鸾开镜,迎冬雉献裘。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承欢正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屋室中传来吟诵诗词的稚嫩男童声。
在念到“天子正无愁”一句时,小小的孩童似乎心中也有着无尽的忧愁,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冲动,承欢甚至来不及拭去眼角那一片晶莹湿润,径自就推开了木门。
“天隽,娘亲回来看你了!”立在门口,承欢柔声唤道。
这是她历经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这时延续着她血脉的骨肉。
正襟危坐在书桌边的小小孩童犹疑的看了一眼承欢,虽然衣着朴素,隐隐间却径自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息。
承欢甚至未曾多想,径自就迈进屋内,将小小孩童揽到自己的怀中紧拥着,宛如生怕下一秒就会弄丢了一般。
她犹自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天隽还是一个需要手抱的小小婴孩。
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天隽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都会读书认字了。
“姐姐,你找谁?”看着眼角泛起泪花的承欢,倚在承欢怀中的幼小孩童半响后才涩涩问道。
摩挲着男孩发丝的承欢,一双玉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难道这十年来,天隽竟然已经忘记了她这个娘亲的存在!?
“天隽,我是你娘亲,不是姐姐。”拉着孩子坐到屋室中唯一可以坐的床榻上,承欢看着面前的孩童认真的说道。
“我不叫天隽,我叫谷南,娘亲唤我做南儿。”男孩也认真的回道。
在提及到“娘亲”二字时,男孩的声音却不自禁的低落了下去。
他的娘亲,也已经好几年没来看过他了。
并且每次一见到他,总是伴随着恶狠狠的咒骂声,甚至动辄就会拳脚相向。
他一直努力用功读书,为的也不过是能够得到母亲的一句赞赏,一个微笑的鼓励。
这也是他看到承欢时,没有将她赶出去的原因。
不知道那个叫天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好的扶起,天天被这样绝代风华的母亲惦记在心尖。
听到谷南的辩解后,承欢也怔住了片刻。
的确,方才的她太过激动,故而忽略了许多细节。
按理来说,天隽现在应该是十岁左右了,个头应该比面前的男孩高出许多才是。
“南儿,你今年几岁?”还是不安心的,承欢又开口追问道。
“七岁了。”谷南坚定的回道。
承欢却在一刹那间苍白了面色,七岁的谷南不是她的天隽。
那么,她的天隽究竟又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