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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哙?舞阳侯樊哙?谁给你起的名字?志向不小嘛!”张佑被樊哙的名字逗乐了,失笑说道。
樊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嘿嘿干笑道:“让伯爵爷见笑了,家父还真是个杀狗的,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平日里最好听书看戏,最佩服的就是西汉大将军樊哙,干脆就给小人起了这么个名字……”
“你家老爷子倒也有趣,幸好我父亲不爱听书看戏,不然怕是我就不叫张佑,改叫张良了。”张佑开着玩笑,忽然想起,自己这名字不知道是谁起的,抽空到要问问李烁。
“说正事儿吧,先说说王家庄那小儿失踪案,据我所知,陛下不是刚刚调了一个百户所过来……”
“伯爵爷有所不知,常百户昨日才到,案子发生在前晚,康县尊十分重视,将咱们全都派出来昼夜守护,还请各里出民夫壮丁守夜,昨晚白漕河差点儿又丢一个小孩儿,多亏康县尊安排得当,贼人刚进屋就被巡夜的发现,敲锣打鼓的吓跑了他,孩子这才得以保全。”
张佑暗暗点头,评论道:“照你这么说来,新来的这个县尊做事挺有章法嘛,这样吧,你头前引路,我去拜会拜会!”
樊哙自无不可,当下回酒馆儿跟同来的说了一声,张佑也打发钱倭瓜带兰琪和玛丽先回别府,独身一人跟着樊哙来到了密云县衙。
康丕扬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官袍看着有些破旧,袖口处都起了毛边儿,不过浆洗的十分干净,和他的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
双方见礼倒也无需细述,只是对方语气虽然十分恭敬,张佑却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疏离,想来是读书人的风骨在作怪,他本就不得大多数读书人喜欢,是以并不放在心上。
“士遇啊,这次能来密云做知县得感谢我吧,若不是我将王知县的乌纱帽摘了,你还来不了呢。”
这本是张佑玩笑之语,康丕扬却皱起了眉头,不卑不亢的说道:“明威伯这话属下不敢苟同,王知县贪赃枉法,包庇亲人,犯下的乃是不赦之罪,这才落得个充军的下场,至于卑职接任,乃是按照吏部章程而来……朝廷用人,自有制度,若非当初您摘王知县的乌纱乃是出于公心,卑职第一个弹劾于您!”
张佑被康丕扬顶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还是头一次碰上如此这般油盐不进的,倒和当初的徐光启有点类似,是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胜心起,生出一股征服的欲望。
“康大人公直无私,本爵佩服,不过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本县地处崇山峻岭,又是通往东北的通衢,一直是战略重地,百姓深受战争之害,经济文化都很落后,你若能将这些问题都解决,本爵才真的佩服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坐而论道()
“卑职做事,只凭良心。”康丕扬还真是胆大如天,言下之意,无非是在告诉张佑,我做事用不着你佩服。
张佑不怒反笑,说道:“恰恰相反,对本爵来说,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良心什么的,若是能让老百姓吃饱饭,自然有用,若是不能,有没有的罢!”
这话怕是触碰到了高康丕扬的痛脚,他提高了声音,反驳道:“明威伯此言差矣,欲学做事,先学做人,人都做不好,何谈做事?就如先知县一般,他若但凡有些良心,民心何苦凋敝若此?”
“这话本爵不敢苟同,就算他有良心,便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论德行,世间还有比的过海刚峰的吗?他倒是当过应天巡抚(前文好像都写的是松江知府,对不住,我记错了),结果如何?”
康丕扬憋的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张佑有的说,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踱着方步,一边慨然说道:“咱们的海大人做了应天巡抚,管理的是南京四周最富庶的州府,结果呢,按着他的法子搞了几年,当地的赋税减了三分之二,大户人家都跑了……没错,他确实是个清官,永远和富人作对,穷人和富人打官司,不管谁有理,肯定判富人输……说白了,这是一个道德理想化的人物,虽然是清官,但在我眼里,绝对不是好官。富人有罪吗?绝大多数的富人,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倒是为政一方,没办法让穷人都富起来,这才是罪过。”
“这……”
康丕扬欲言又止,张佑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最反感的就是清流了,开口诗曰闭口子云,满嘴的伦理道德,表面上大公无私慷慨激昂,实则在这些人的眼里,最重视的乃是个人名气,只要能让他们名垂青史,管他什么朝廷,管他什么社稷,通通都可以不在乎。我更喜欢循隶,他们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以民为本,注重人民利益。扎实,稳健,甚至有些时候他们脑子一根筋,只想把事情做好,把处事结果放在第一位,而不会去考虑太多的道德约束。一句话,我不喜欢空谈,我喜欢实在,谁能真正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就喜欢他!”
说到此处,张佑终于停了下来,目视康丕扬:“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些,你能做到吗?”
“我当然能!”康丕扬勇敢的迎着张佑的视线说道:“卑职既然来了密云县,就是为了让密云县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过请恕卑职大胆,您适才慷慨激昂,说的卑职无话可说,焉知您就不是空谈了呢?”
好嘛,这是反将一军啊!
张佑呵呵一笑,说道:“看来就像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一般,你也不相信我的能力,我来问你,密云县人口多少,田地多少,你可知道?”
康丕扬想都没想,张嘴就来:“密云全境,大半在崇山峻岭之间,人烟稀少,在册人数,七万八千七百一十三口,田地总数十八万三千二百五十一亩,卑职怀疑,这组数字并不准确,其中应该还包括荒地和一些可以改造的荡地(指积水长草的洼地),当然,您的千顷良田和上万亩皇庄不包括在内。”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屑,显然对于这种公然霸占百姓田地的行为十分不满。
土地兼并的问题,除非改朝换代,否则以张佑现在的能力,还真的无法解决,所以,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继续问道:“那去年的收入呢?你知道吗?”
“去岁大旱,几近颗粒无收,先知县递解进京的税银却有增无减,达到了三万两,而他一共征收了近十一万两,大半都解送到了王百万的府上……”
本来对于王永和充军发配张佑还有些不忍,听康丕扬说到这里,顿觉王永和不冤。怪不得查抄王百万的时候得银上百万两,他才是和王永和沆瀣一气呢,可惜这些银子全都落进了朱翊钧的腰包,想要再要出来一些反哺百姓,怕是难了。
“早知道连他也宰了,简直就是民贼!”他恨恨的说道,光杀了欺君的王成勇,现在想想,还真不解气。
康丕扬没接张佑的话茬,而是继续说道:“多亏了当今天子圣明,免去了今年的赋税,可惜仍旧无法解决实际问题,百姓大多食不果腹,倒有大半逃到京师行乞,剩下的,也不过勉强度日而已。”
他的语气低沉了下来,神色十分凝重,已然忘记了和张佑的争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卑职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只盼老天垂怜,能再下两场雨,好歹缓解一下干旱。”
张佑感受到了对方深深的无奈,有些动容,看来眼前这位倒也不是一味的空谈,心里头还是装着百姓的。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康丕扬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只要你心中装着百姓,就是百姓的福气。”
说着一顿:“密云守着白河,潮河两条大河,却饱受干旱之苦,你就没从这两条河上想想办法吗?”
康丕扬苦笑一声:“卑职刚来就想过了,琢磨着是不是能修建个水库之类的,无奈这两条河水太过湍急,加之这一类的工程必定是旷日持久,难解燃眉之急呀。”
张佑眼前一亮,这小子能想到修水库,倒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不禁笑道:“说了半天,就这几句话动听,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特为修建水库而来。”
“什么?”康丕扬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有些兴奋地问道:“您真的是来修水库的?”不过问过之后,很快他又重新颓丧起来:“可惜呀?还是刚才那句话,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老百姓今年就过不下去……”
“傻子,既然本爵说到这儿了,当然就有解决的办法,不但要保你境下百姓安然度过今年,还准备找他们明年大丰收,然后再也不必为粮食发愁,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康丕扬来了劲头:“只要让老百姓不饿肚子,别说一个,十个百个,卑职也答应您。”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
“你只需要答应,明年大力帮我推广百姓们种植两种最新的农作物就成,只要他们肯种植,就算明年继续干旱,我也保他们不饿肚子。”
“什么农作物这么神奇?不会就是这两天拉进王家大院儿的那些东西吧?”
张佑微微一笑:“错,以后不能再叫王家大院了,要叫张家大院儿!”
康丕扬赫然一笑:“不好意思,底下人叫习惯了,他们这么叫,卑职也跟着这么叫……听说太傅大人在府上疗养,卑职一直没时间去拜会,实在是……”
“行了,别说客套话了,你忙嘛……这样,你赶紧发布告示,就说我要在密云建水库,征召民夫,工钱不多,每天五个铜板,不过饭管饱……嗯,另外格物所密云第一基地也需要大量劳力,待遇一样,有愿意的,和各里报备,最后汇总到你这里。”
“伯爵爷,卑职替他们谢谢您老人家了。”康丕扬诚心诚意的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他听出来了,张佑这是特意为密云百姓准备的,五个铜板虽然不多,够买一升米了,真实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