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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大堂门口人群散开,张让一身便服,陪着一人走上堂来,那人边走边道:“大儒之名可当不起,不过痴长几岁,多读过几本书罢!县尊大人在上,学生这厢有礼了!”
第三十三章 针锋相对()
宁永全一见来人,居然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肃然拱手:“原来是海岳先生,请恕下官正在问案,不能全礼了。”
海岳先生是谁?张佑一愣,他自称学生,想来不是官员,怎么这宁永全反倒自称“下官”如此恭敬呢?
“宁大人言重了,”那海岳先生客气道:“大人问案,事涉学生未记名的弟子,按说是该回避的,如今上堂,仅为证明子诚未曾撒谎而已。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大人不必顾忌在下。”说着一顿,望向张佑道:“子诚,好好配合大人,不得再无礼!”
张让也抱拳道:“海岳先生说的是,让与先生此来,绝无影响大人断案的意思,只因子诚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无伦是否与其母有染,我都该对其有个交代。若真如原告所言,子诚非但与母有染,还持械砍伤了原告,宁大人也无须顾忌让的面子,该怎么判便怎么判就是。不过嘛,假若小人作祟,恶意中伤,让虽不过是个大头兵,却也不是任人欺凌之徒!”
这话说的很明白,老子就是来给张佑撑腰的,果有其事也就罢了,别想损私枉法,不然老子可也不是好惹的。
宁永全皱了皱眉,干笑一声说道:“张大人恩怨分明,下官佩服。秉公办案,乃是宁某职责,大人放心便是……来人啊,搬两把椅子,请张大人与海岳先生坐听本县断案!”
话音既落,两名差役小跑着进后堂搬了两把椅子出来,张让和那位海岳先生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坐了上去。
事情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板子自然是打不成了,下拜的事情算是不了了之,张佑却仍旧猜不透那个海岳先生的身份,偷瞥了张让好几眼,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些提示,谁知张让只顾着和那位海岳先生小声嘀咕,根本就不看他。
看李烁和郑爽,两人也是一脸懵懂,想来也没听说过这位海岳先生的名头。
这事儿整的,稀里糊涂的冒出来一位老师,皮肉之苦倒是免了,可张佑的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开玩笑,如今他虽然一文不名,后世可是堂堂的神医,一般人想当他老师他还真不乐意。别忘了,现如今可是大明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万一所认非人,对他日后的发展可就影响大了。
这海岳先生到底是谁呢?若是个名人,我该有印象才对啊。
张佑胡思乱想的当口,宁永全已经重新落座,轻拍惊堂木,喝问道:“原告李三儿,你状告龙家务李氏张佑母子被你无意撞破,张佑恼羞成怒,持械砍伤于你,如今二人俱在,你可有证据么?”
没看到张佑被打,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们本来还有些失望,如今见问案重新走上了正轨,不禁重又提起了兴致。
李三儿跪的膝盖都快肿了,膝行几步,趁势活动一下僵硬麻木的腿脚,先看了张让和那位海岳先生一眼,这才高声道:“回老爷,草民有证据。”
“呈上来!”
“回老爷,砍伤草民的刀在那恶贼张佑的手里,如今怕是早被他清除了痕迹,不过,草民胳膊和屁股上伤痕犹在,一查便知。另外,当日草民撞破二人之时,二人身无寸缕,草民瞧的清楚,那李氏体毛犹胜于常人,腋下小腹,茂如丛林,老爷可请医婆查看,小人若有半句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医婆本是对司礼监自民间选取用以替宫中贵妇诊治的精通医术的妇女的称呼,于女人来说,甚为荣耀,慢慢的,下边懂医的女人便也自称起来,渐渐演变成所有懂医女子的通称。
上一次李烁被郑勇诬赖勾引于他,用的也是这个借口,本来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再拿出来当证据,其实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不过如今世风保守,除了勾栏院里的娼妓,普通女子别说被人看到如此私密的地方了,便是抛头露面也有诸多忌讳,一众吃瓜群众闻言,根本就懒得去考虑合理不合理的问题,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鼓噪起来。
“肃静!”宁永全一拍惊堂木,堂下众差役齐喝“威武——”鼓噪声顿时停歇,场面重又恢复了平静。
张夫人说李氏和张佑绝对不可能有染,张让自然信的过自家夫人的眼光,只是李氏体毛旺盛这事素有耳闻,若任凭宁永全找来医婆,自然又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辩。可惜众目睽睽,也不好搞什么小动作,为今之计,只能按海岳先生的主意,先把水搅混,将众人的视线往李三儿的名声上引,争取弄它个证据不足,押后再审。下来或使好宁永全,或安抚李三儿,操作起来便容易的多了。
“李三儿是吧?李氏特征,人尽皆知,以此做为证据,怕是有些不足吧?另外,本官素闻你贪花好色,不务正业,你说你撞破了张佑母子不伦苟且还砍伤于你,焉知不是你觊觎李氏美色,欲图不轨,张佑护母心切,这才砍伤于你?”
张让插口,徐徐说道,李三儿面色大变,冲着宁永全连连磕头:“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那李氏与张佑那个恶贼确实有染,小人也确实撞破了两人的奸情,守备老爷血口喷人,还请老爷给小人做主!”
他是豁出去了,反正那李烁体毛旺盛的事想赖也赖不掉,有郑勇承诺的一百两银子打底儿,大不了事后远走高飞也就是了。再者郑勇亲口跟他说的,宁永全那儿已经使了好处,只要一口咬死自己确实撞破了张佑和李氏苟且,便守备老爷,怕也奈何他不得。
张让站起身来板着脸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撞破了张佑和李氏的奸情,除了适才说的两点证据,可还有别的证据么?”
李三儿惫懒的性子也被激起来了,反唇相讥:“这两点还不够么?李氏不守妇道,招蜂引蝶,淫荡无耻,曾勾引过我义兄,此事人尽皆知。被龙家务李全福夫妇收留,又和张佑同住一条大炕,此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母子俩一个水性杨花,一个血气方刚,做出些苟且之事,不也正常么?”
第三十五章 恶气()
天下间最伟大的感情莫过于母亲对孩子的爱,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张佑为何一定要坚持查看李烁了,同时,对做出本该遭到唾弃行为的李烁肃然起敬——这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敢于做任何事情。
可能吗?
也直到此刻,人们才想起了李三儿平日里的为人。
其实每个人都有良知,不过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无重大震撼不足以唤醒。
变起俄顷,李三儿不防,脖颈一下被李烁咬了个结实,刺痛钻心,他又惊又怒,下意识的探手薅住了李烁的头发,用力往外猛扯。他情急之下力大无穷,李烁哪是他的对手,一扯之下,登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不呼痛,反而咯咯一笑,呸的一声,吐出一块带血的皮肉。
“骚蹄子,又特娘的咬老子……”李三儿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脖颈骂骂咧咧,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将下来,显得益发狰狞。
李烁还未咬到李三儿的时候张佑已经凑了过去,可惜腿脚不便,没有扶到李烁,此刻听李三儿竟然还敢满嘴喷粪,登时怒发冲冠,举起拐杖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拐杖与李三儿肩膀接触,骨折声与拐杖断裂声同时响起,李三儿应声而倒,疼的满地打滚儿,杀猪般嚎了起来。
本来凭李三儿的身手,是不会轻易就被张佑砸到的,一来他刚被李烁咬了一口,疼的有些迷糊,二来张佑真气也有进境,比起当初刚穿越回来时,气力大了不少。
张佑尚不解恨,抡着半截拐杖没头没脑的一顿狠砸,直到郑爽用力抱紧了他,这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郑勇被吓呆了,连退数步,目视张佑,如望恶魔。
李三儿挨了不下二十拐杖,皆是张佑全力而为,毫无留手,先还痛呼谩骂,此刻早已疼昏了过去,只有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蜷缩在一起,活像只将熟未熟的大虾。
事发太过突然,宁永全反应过来时,张佑已经住手,他想呵斥几句,忆起适才情形,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冲席龙招了招手,指着李三儿道:“污人清白,死不悔改,此等恶徒,打煞也不亏他,暂且收押,容后再定他的罪过。”
席龙领命,指挥几名差役将李三儿拖了下去。
郑爽早已松开了张佑,见他冲到李烁旁边抱住了她,忙也跟了过去叫道:“姨娘,姨娘,您没事儿吧?”
李烁怔怔的发呆,张佑吓的不轻,忙搭脉诊视,良久才吁一口气,对宁永全说道:“适才学生气昏了头,冲撞了大人堂威,还求大人恕罪。如今我娘急怒攻心,亟待救治,求大人开恩,给学生找个僻静的房间……”
“这个好说,堂后便是内宅,可带你母亲去后院儿救治……退堂!”
郑勇抢先低着脑袋溜出了大堂,他想不通李烁胳肢窝的腋毛是怎么消失的如此干净,人们看他的视线也让他发寒。他不傻,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既然李烁一根腋毛都没有,那先前自己说她体毛旺盛的话自然不攻而破,往深里追究,宁永全可以把责任推给医婆,他自己污人清白的罪过可没处推,再不走,万一被张佑揪住,绝对没好果子吃。
更让他惊恐的事情还是张佑的实力,张让出面不奇怪,最可怕的,还是海岳先生竟然也出面了。海岳先生是谁,那可是蓟州总兵官戚继光最信任的幕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代表戚继光态度的。张让虽说也是戚继光的亲信,不过仅仅是个千户,平日里也没听说和海岳先生有何特殊的交情,怎么就把他请动了?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