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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瑞熙知道这个时候婴儿的成活率很低,寻常老百姓家中的孩子都会起一个贱名,希望孩子好养活。她有些好奇这孩子到底会起个什么名字,便笑道:“是什么名儿?你们叫得,我就听得。”
酸角儿瞧了瞧王周氏,轻声笑道:“叫小黄屎。”
“噗……”屋子里的人俱忍不住,想要狂笑。王周氏臊红了脸,恨不得把头埋进孩子的衣服里去,那孩子还什么都不明白,指着桌子上的大苹果,口水流了老长,“啊啊”地叫。
夏瑞熙抚了抚忍笑忍得要抽筋的脸颊,拿了一个苹果亲自递给小黄屎:“好孩子,平安长大好好孝敬你娘。”
酸角儿解释道:“是孩子的爷爷起的,三代单传。原来有一个大的叫狗儿,三岁时出天花折了。一家子被吓怕,所以才给小的起这个名,他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遇见四少和少奶奶,估计也是……”
纯儿想起了家中的弟弟妹妹,这大灾之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忍着泪道:“依奴婢看,这名儿起得真好,压得住,好养活。”
王周氏把小黄屎放在地上,猛地跪下去:“小妇人是来向少奶奶辞行的,您和四少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不忘,等将来孩子长大了,我让他来报答您们。”
夏瑞熙示意酸角儿把她扶起来:“为何突然要走?你孤儿寡母的,有去处了吗?”倒不是她有多爱管闲事,而是她已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
王周氏道:“我给少爷少奶奶添的麻烦已经很多了,不能再给您们添麻烦。”她的样子并不是做作出来的,态度很坚决很认真。
卷四 第二十六章 置业
对于王周氏突然提出要走,酸角儿也很意外,想了想上前低声对夏瑞熙道:“估计是三少奶奶身边的兰馨一大清早就来点人头,嚷嚷着要把吃闲饭的赶走。她听进心里去了。前些日子我跟她说让她留在咱们家干活算了,她总低着头不说话,看来是真的想走。”
夏瑞熙心里便有了数,发话道:“现在外面乱的很,孩子小,你又是外地口音,只怕出不了城门就被抓去了,还是先住段时间再说吧。正好我这里要添大量的衣物,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做针线活,我付你工钱供你饭食,等外面平稳些,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你看如何?”
从最初王周氏开口说不赖他们,只要点吃食救命开始,夏瑞熙就一直觉得这是一个知足的人,知足的人不容易起贪心,也就不容易起坏心。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更觉得这是一个自尊自强的女子,对这种人,最好的帮助就是让她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王周氏嘴动了动,酸角儿一推她:“还不快谢谢少奶奶?”
王周氏其实还有一个心思,能住下来靠着欧家生活固然好,却不愿意带着儿子做人家的家奴。如今是雇佣关系,而非家奴,她自然求之不得,对夏瑞熙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这日午后,夏瑞熙坐在才搭起来没多久的藤萝架下,指挥着几个小厮丫头给按她的意图移栽来的花木浇水施肥剪枝。
她的心态很好,虽然偶尔还是会担心,但想到腹中的小生命,所有不愉快和担心都变成了昂扬的斗志,不管暗地里隐藏着多少风云,日子仍然要过。
纯儿领着丽娘进来:“小姐,夫人听说您想吃新鲜的野菜,让丽娘送些自家庄子里上出的新鲜野菜过来。”夏瑞熙这才看见丽娘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篮子新鲜的香椿、岌岌菜、油菜苔、灰挑菜,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新鲜得似乎要滴下水来,不由大馋。
酸角儿接过篮子,把那个小丫头领去小厨房里吃喝,丽娘上前给夏瑞熙行礼,笑道:“亲家夫人那里已是另备一份送过去了,今年灾民太多,能挖的都给挖光了,这点还是拿人盯着才弄来的,不多,但好歹可以给姑奶奶杀杀馋。”
夏瑞熙笑着把她让进屋里,让纯儿伺侯,良儿去外间守着,才和她坐下来说话。
丽娘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来双手递给夏瑞熙:“姑奶奶,您让办的事情办好了。这是房契和地契,一共花了八百两银子 ,是在城西文渊街里头。按您的吩咐,附近都是些中等人家,做生意的不多,多数是读书人家,很清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房子不大,才两进,可是房梁都是松木做的,很粗,住十二三个人应该没有问题。院子里的树木都是百年老树,花木打整得很繁茂。如今正是姹紫嫣红,您要是有时间,有精力,不防去瞧瞧。夫人说,您和姑爷要是瞧不起,那也没关系,她把这个处理掉,另外给您们重找。”
夏瑞熙命纯儿接过房契和地契去锁好,道:“没必要重找,娘说可以,就肯定可以。剩下的银子可够添家具?家具不要好的,只要寻常,过得去就行。陈设也不要铺张,尽量多用寻常布料。”
丽娘笑道:“您放心吧,一准儿给您办得好好的。夫人说,全都是寻常布料也不太好,若是您嫌太新太好扎眼睛,还有些东西是家中原来用的,半新不旧,但却是自家人用的,干净,也是好的,想给您,问您嫌不嫌?”
夏瑞熙抿嘴笑道:“只要夫人舍得,我自然不嫌。现在家中的情况怎么样?爹还是日日称病不敢外出?”
自京中传出皇帝和贵妃病重以来,夏老爷就一直称病不起,轻易不见客,不出门,日日地让个小童拿把扇子在他房间的廊前,把个红泥小火炉扇得旺旺的,熬着一罐药煮的噼哩啪啦的响,弄得一个院子都是浓浓的药味儿。
丽娘叹口气:“老爷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呀。弄得咱们家一听见有人来,就吓得胆战心惊,只怕是京中奉旨前来宣去瞧病的。幸好现在三小姐懂事了,稳重了不少,做针线活的同时,也能常常陪着夫人说说话,学理家。”
院子里,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豆儿跑过来,被良儿一把拦住:“干什么?这么急急火火的?没一点规矩。”
豆儿笑道:“良儿姐姐,烦您告诉四少奶奶一声,四少回来了。说是饿了,让准备饭菜。”
丽娘听说欧青谨回来了,估摸夏瑞熙要忙乱好一歇,忙笑道:“我就不等着给四少请安了,姑奶奶,您忙。”
夏瑞熙也不留丽娘,让纯儿捡了几十个别人送给她补身子,据说五钱银子一个的野鸡蛋装在篮子里让丽娘带回去,说让家里老人也补补,又赏了丽娘五钱银子,那个提菜的小丫头三十个大钱。
丽娘已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姑奶奶,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前段时间是新婚,如今您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再让纯儿和良儿称您小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而且纯儿和良儿就是跟你嫁过来的,名义上已经是欧家的人,再我们小姐长,我们小姐短,姑爷这样,姑爷那样的……”
夏瑞熙笑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让她二人也跟着其他人喊我少奶奶,喊他喊少爷。丽娘,你在我娘身边呆长了,这性子也是百般的小心谨慎。”
丽娘笑笑:“夫人不是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么。”
听说欧青谨回来了,夏瑞熙什么也不想做,专竖起耳朵听脚步声。催问其他人:“不是说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进来?”
纯儿和良儿掩嘴笑道:“小姐,哦,少奶奶,四少回来了,总得先去瞧瞧老爷和夫人再回来吧?您是几天没见着人了,老爷和夫人也是几天没见着人了呢。”
夏瑞熙闹了个脸红,发狠道:“我让你们准备的饭菜和热水热茶都准备好了?等会儿差一样不合我的心意,你们等着瞧”
纯儿和良儿发一声喊,笑着跑去做事情:“少奶奶,热水已是备下了,要不您亲自来试试水温可合适?热茶也是沏下了,您来尝尝?还有这饭菜,咸淡可好?”
夏瑞熙跺脚道:“死丫头,敢气我,看我怎么治你们。”
“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出气?”欧青谨含笑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夏瑞熙欢喜地迎上去:“你回来了?”
欧青谨抿着嘴,却怎么也关不住一脸灿烂的笑容和欢喜,两人同时道:“你可过得好?吃得可好?”
纯儿和良儿忍不住又笑起来,夏瑞熙红着脸把二人轰出去:“没事做去瞧瞧家里送来的野菜怎么做最好吃!”转过头就被欧青谨抱在了怀里,把头埋进她头发里轻笑道:“我想你了。”
夏瑞熙满足地叹了口气,全身放松靠近他轻声答道:“我也是。”欧青谨笑着把手放到她小腹上:“小东西还好吗?”
夏瑞熙望着他嫣然一笑:“你说呢?”
欧青谨边吃饭边看着温顺地靠在他身边的夏瑞熙,情不自禁地发出微笑:“有你在,真好。”
欧表谨带回了一个夏瑞熙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在路上拦了他们的车,挑头寻衅生事的汉子。
吃过饭,欧青谨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夏瑞熙仰面靠在他的大腿上,无意识地拿着他空闲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玩,脑子里谋划着她要做的事情。
她的银票要兑换成现银找个地方藏,欧家不行,夏家也不安全,现在有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应该可以藏银子了。但要命的是,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帮她换现银。
纯儿和良儿两个丫头年轻,又是女子,换少量的碎银还要以,换多了就不行,不安全;再说她们频繁地出入,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锦绣园的男性下人,其他的她不熟更谈不上信任,阿章管事呢她不相信,而陪嫁来的两房人,马有家和周春家,也一早被她打发去庄子和铺子里学着做管事了。
让欧青谨去办,也不行,这事儿得瞒着他。不是夏瑞熙不相信他,她相信他一定能把银子按她的要求换回并去新院子里挖坑藏好,但她更相信若是欧家其他人要需要银子,不管是该给的还是不该给的,欧青谨肯定都得一股脑儿地全数拿出来给别人,不留一点余地。
她要是提出一点反对的意见,都会引起他有想法。将心比心,照顾家人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总得有个度,最起码,不能让自家挨饿过不下日子吧。所以夏瑞熙私下里认为,欧青谨最好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这个度也还是应该由她自家来把握的好。过日子多留一条后路,永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