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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他在主讲《保元物语》,要让像一块白纸的孩子们从根子里了解武家社会的体系,就必须要把武士集团的形成过程逐步解析清楚,从最初的応神天皇东征讲到平安时代中期,期间着重介绍武家兴起到源平时代的过程,单是从经基王讲到源义家病死就断断续续用了近一年时间。
像这样的课程每天上午都要进行一个时辰的讲课,在讲完课程的同时需要学生们做一份总结,可以畅所欲言的发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观点,只要不抄袭说错也不会受到惩罚,在南光坊天海看来,教育这些孩子的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尽快形成基本的诚信意识。
作为关东足利家的嫡子,足利珍王丸从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确实是个聪颖敏锐的天之骄子,但凡聪明的人内心总有那么点小骄傲,小小年纪的足利珍王丸也是这样,当他发现许多小伙伴很害怕和南光坊天海的交谈,就决定去试探这个大和尚到底有多少能耐。
主动追上和善而又不容易亲近的大和尚,向提出希望得到特别指导的要求,南光坊天海惊奇道:“辅佐少殿的武士是整个东国最优秀的一群人,相信以诸位殿下的才智必定可以给少殿答疑解惑的,不知还有什么需要贫僧给予特别指导的呢?”
足利珍王丸似乎也预料到会有此一问,摆出不卑不亢的表情好不停顿的说道:“是,我十分仰慕明国的文化,听说明国有一门非常厉害的流派叫朱子学,想向天海大师请教。”
“原来如此……”南光坊天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少殿大概是知道公方殿下很不喜欢朱子学说吧?”
足利珍王丸撇嘴说:“父亲大人希望我熟读史料以明自心,习练弓马之道以强身体,我希望学习更多的东西,就像父亲大人那样成为智勇双全的武士。”
南光坊天海并没有盲目的拒绝少年人的提议,而是思考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们学说虽好却不太适合日本的制度,镰仓初期朱子学传入日本以来频遭搁置的原因就是水土不服,不能经世济用的文章即使再有道理也要舍弃。
少殿应当知道我幕府法度习俗迥异于明国,我等武士身上肩负着振兴武名的艰巨使命,武家的征夷大将军是天下实际的最高统治者,而朱子学的许多观点却与我武家幕府相背离,公方殿下讨厌朱子学也是由此而来……”
发觉足利珍王丸不以为然的样子,南光坊天海摇头失笑道:“最重要的一条这朱子学非常难学,且脱离我武家风俗习惯敢言精通者寥寥无几,在关东是没有儒生教导少殿学习朱子学,想必公方殿下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存,请少殿一定要思虑清楚……时辰不早,贫僧先行告退。”
看着大和尚说走就走,骄傲的足利珍王丸脑袋一转,状似不屑道:“有什么嘛!不过是个脾气怪异的和尚而已。”
待足利珍王丸转身离去,南光坊天海又回转过来望着那稚嫩的身影,沉思道:“看起来很有必要调整少殿的修习课程了。”
下午的课程是今川氏真主讲京都文化,这位艺术大师的课程非常受欢迎,因为他会讲《源氏物语》和《枕草子》,这两本书在中古日本的名气非常大,可能没有多少武家愿意看《保元物语》这种充满血腥杀戮的书籍,但是充满平安奢靡风韵的名著却甚少有人不喜欢看。
听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天皇家、藤原家之间的各种八卦趣闻,上演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故事会让人感到很刺激,循规蹈矩的小孩子们更向往刺激的生活,当然今川氏真也不会傻到讲那些不合时宜的勾心斗角,或者男女之间的各种偷情行为也被含糊带过,这堂课依然是一个时辰准点结束,孩子们全然没发现一眨眼时间过的那么快就结束了。
“时辰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今川氏真收拾好教具缓缓离去,脑袋里则想着晚上弄点什么好吃的比较好,看他那幅轻松自在的样子还真不像一个亡国丧家的今川氏家督,来到江户城四年的时间里早已习惯这里的一切,就像那后主刘禅对司马昭说的“此间乐不思蜀”。
五年辰光改变太多的人和事,倒霉的今川氏真只是其中之一,在永禄六年武田信玄发动的远江攻击战中,远江国人众大半反水投靠武田家,迫使挂川城城主朝比奈泰朝面临巨大的危机,挂川城周围的城砦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大部分城砦坚守不住开城投降,少部分坚守到最后一刻全族战死。
朝比奈泰朝配下国人众死的死降的降,再回头发觉远江国连一个众臣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今川氏真乘船逃离远江国这个伤心地,这一逃就是四年时间眨眼而过,今川氏真也从最初野心勃勃的企图复权,到拒绝之后的颓废无所事事,再到眼前的接受事实并怡然自得,上演一幕名门武家破罐子破摔的离奇史。
今川氏真踏着悠闲的步伐,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悠哉穿行,想到树林的另一边还有夫人和孩子等着他回来吃饭,他的脸上就浮现起淡淡的笑容:“繁华如云烟终是一场梦,或许这样的生活更适合我吧。”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看似矛盾的话套用今川氏真这样的没落名门身上恰如其分,今川氏真确实还活着,只是活的没有方向,活的生不如死,比行尸走肉略好,如谪仙如凡尘,不见半点高贵。
属于今川氏真的时代已经渐渐远去,远江国被武田信玄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三河国成为武田信玄与织田信长两大势力的角斗场,占据西条城的西尾义次亲织田家,掌控东条城的荒川义広亲武田家,这两个人代表东西三河的意识形态,彼此对立冲突着让三河国乱的像北伊势小战国。
一度统治三河国全境,并进出远江国的松平家康彻底沦落,永禄七年作为织田家委派的三河国旗头,重新回到故土进驻冈崎城为织田家进取三河国,利用松平家在三河国多年积累的人脉调略额田郡内的国人众,逐步剔除武田信玄在三河国施加的影响力。
这还不是算变动最大之处,近几年间东海道风起云涌大有逞一时威风的意思,如今的东海道早已改天换地,昔日被世人瞧不起的尾张大傻瓜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崛起,就在足利义时于镰仓鹤冈八幡宫骄傲的宣布新一代关东公方诞生的时刻,织田信长在也在这一年发动中美浓攻略战。
竹中重治率领十六骑突袭稻叶山城,让斋藤龙兴本就不高的威望再次受挫,织田信长看准机会派出各路大将对中美浓展开大举进攻,丹羽长秀说服加治田众开城降服,森可成负责攻陷无守将把手的乌峰城,木下秀吉也趁机说降鹈沼城,而后大举攻陷猿啄城、堂洞城横扫中美浓。
一连串的胜利让织田信长冲昏头脑,永禄六年初,织田信长率领大军杀入西美浓对稻叶山城展开攻击,他太轻视年轻的斋藤龙兴,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井之口合战的损失几乎不下十五年前加纳口之战的,打死溺毙者超过三千之数,织田信长被当头一棍打的一蹶不振。
吃一堑长一智,织田信长逃回清州城积极吸取教训,闭门会议连开十余天总结自己的得失,放弃短期内一口吃下美浓国的野心,把目标放在夺取长良川进而步步紧逼攻陷稻叶山城,于是就铸就木下秀吉联络川并众修建墨俣城的佳话。
长良川古名墨俣川,源平时代曾在此爆发过一场墨俣川合战,平氏大将平重衡率领三万骑在此地,碰上源氏大将新宫十郎源行家的六千骑,源行家所部兵微将寡正面打不过平家大军,就打算用突袭攻破平家主力。
谁知平重衡早有所料佯装中计实则摆出口袋阵让他往里钻,这一战打的源行家丢盔弃甲大败而逃,把源赖朝进军京都的野心暂时打消专心经营关东,源平两氏一度形成某种默契,两家似乎要把日本东西两分各玩各的,直到源义仲北陆起兵并在俱利伽罗峠之战大败平家入洛,才彻底改变天下走向。
长良川上本有一座从属于斋藤家的墨俣城,斋藤龙兴所部兵微将寡人心不齐,想守又坚守不住干脆就一把火烧掉这座城,木下秀吉就肩负起修建墨俣城的重任,任命他担任墨俣城普请修造役也是有原因的,早前木下秀吉就担任川并众取次役,双方有着身后的友谊正是织田信长所看重的。
木下秀吉没有辜负织田信长的期望,在川并众的协助下利用长良川河流水运的优势,在长良川上游伐木取材趁着夜色偷偷运到墨俣城附近,运来的木材堆积如山也渐渐增加筑城的风险,木下秀吉为防夜长梦多便提前筑城,筑城需要木匠石匠和出劳力的民夫,木下秀吉不敢让这些匠人摆开架势慢工出细活,就强令他们分成两组日以继夜的筑城。
他还特意把织田信长交给他的三百守城军势分为两队,一队站岗放哨承担抵御斋藤军的重担另一队埋头苦干忙着筑城,于是所谓的“墨俣一夜城”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筑起来,实际他用的不是一夜而是整整七天七夜,还好斋藤家内部矛盾激烈完全没发现长良川上的小动作,才给木下秀吉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墨俣城修起来意味着织田信长在西美浓站稳脚跟,永禄七年也就是武田信玄鲸吞远江的第二年,织田信长委派松平家康坐镇三河国担任旗头抵挡武田家的时刻,美浓三人众扛不住织田家惯使的军事、调略一起来的手段,主动降服作为内应为织田家担当带路党。
美浓三人众里切叛变发生在悄然之间,斋藤龙兴还满心以为三位谱代家老“忠诚可靠”,却不知这三家悄然之间把织田军主力引入稻叶山城附近,当他发觉织田家的木瓜纹旗出现在城下的时候,想破口大骂却也为时已晚。
吸取教训的织田军纵火烧掉碍事的井之口町,美浓三人众打着“援军”的旗帜骗开大手门一拥而入,斋藤龙兴眼看大势已去便抛家舍业,带着几名心腹随从逃出稻叶山城前往伊势长岛一向宗处避难,盛极一时的美浓斋藤家前后经历三代人不过二十年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