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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冈顕房的眉头深深皱起,半晌才说道:“这到是个可虑的问题,假设津江越三国同盟第一个要对付的敌人不是我坂本的上総足利家,而是南近江观音寺城的六角京兆殿,那样就大大的不妙了!以六角家的情形很难说能不能顶住这三家的联合夹击,一旦六角家失领地败逃而出丢失全领。
那么半个近江就要沦入三好长庆与浅井长政的手中,这对翁婿一旦合流将不但会对我上総足利家构建的琵琶湖、淀川经济体系造成威胁,更会在军事上直接威胁到近江三郡的安危,一旦三郡受到危机我吉良家的贸易体系就要面临土崩之危,想必三好长庆最初也是这么设想的,那么此一谋就更加不可不防了!”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古到今的战争只有一个永恒的主题不会变,那便是根植于核心的利益,无论是土地占领殖民,经济掠夺倾销亦或是贸易垄断都是围绕着利益这二字,或许有些战争是出于战略考量,亦或是出于转嫁内部矛盾的缘故,但这些原因的根本原因还是利益。
就像经济增长只有两个因素在作用着,一个是开源另一个就是节流,节流是打击腐败提倡节俭抵制奢华,开源就是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个增长点可以是用和平的方式创造发明,更可以是用更极端的方式发动战争。
吉良家的核心利益是两样,一是遍及北陆关东信浓出羽各国的广袤领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土地更保值,另一方面就的源源不断增长的垄断贸易,世间没有任何一门生意会比垄断更加暴利,吉良家垄断整个东国的马匹贩运,垄断大半个北日本海的海上贸易,并垄断京畿心腹地区的主要交通通道淀川,以及整个琵琶湖的水运权。
另外还有吉良义时创造的钱屋,可以垄断整个日本的永乐钱的发行权,每天都有数以千贯的永乐钱从新潟町制造出来,单这一项的飞速增长一年就可以给吉良家带来超过两百万贯文的铸币税,这就是摇钱树会下金蛋的母鸡,守着这些垄断行业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且不断增长的利益。
吉良家凭的就是强大的经济实力维系家中的高福利待遇,建立有别于其他武士的强大军团,今年正旦朝会上吉良家下发给群臣的回礼花红就高达五万贯,即使是一个小豪族也能分到一笔堪比几个月收入的赏钱,凡是道场的武家人人有份不会短谁的那一份。
吉良义时拿出的理由很简单,战争胜利土地扩张需要让大家分享到战争胜利的红利,除去合战结束后砸出去的十几万贯重赏,还要在正旦朝会给予所有武士一个众乐乐的机会,白给钱的好事有谁不爱拿?所谓吃人手段拿人手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着吉良家的好处谁还会生出怨忿就真是异类中的异类了。
从属于吉良家配下的国人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背叛,就是因为吉良家的经济实力实在强大的难以想象,他们舍不得自立后回去过苦日子,还要面对无法对抗的吉良军团讨伐,他们是不愿意背叛的,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忠贞不屈,只是源于背叛的成本太高昂,高到没有任何人愿意支付这个代价。
这就是吉良义时多年前的经济布局所带来的利益,所谓忠诚其实就是一件昂贵的消耗品,只要被用掉一次就很难再找回来,而忠诚的获取只有通过漫长的时间积淀,建立起一套稳固又彼此信任的君臣体系,在源赖朝称霸天下之前,用去九代人整整两百多年的时光,直到镰仓幕府建立那一刻起才进入河内源氏主宰天下的时代。
足利家可以得天下靠的就是从平安时代逐渐积累的武家声望,忠诚也是这一时期慢慢堆积出来的,目前从属于吉良家配下的众多国人还很难谈的上忠诚几何,他们所顺服的无非的吉良家的霸权和取之不尽的财富,忠诚需要功勋荣耀和数不尽的利益让他们渐渐同心,因此任何企图破坏吉良家海上命脉的武家都是死敌,吉良义时将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打击。
吉良义时也被这一番推论给惊住,细细推敲此事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三好长庆、三好义贤不但在军政两道早已非凡,更是两位智谋超卓的豪雄人杰,还有其配下的谱代家老松永久秀也是个让人不敢小视的阴谋家。
或许是拼硬实力发觉不是吉良家的对手,就想出个合纵连横的办法来对付吉良家,三好家的目标恰恰是吉良义时最不能容忍触碰利益,他在坂本町倾注无数心血,每年坂本町获得的纯收益只取走一半,而另一半则用来发展和巩固坂本的现有经济地位。
近几年坂本町逐步成为环琵琶湖经济中心,乃至变成东国进出畿内的必经之路,坚田町形成一套依托烧瓷制陶为核心的完备的手工业体系,大津町则依托着毗邻天台宗山门宗总本山的比叡山延历寺,寺门宗总本山三井寺,真盛宗总本山西教寺之利,一跃成为京都公卿、僧侣、文化人最爱前往的宜居城市。
恰好可以在三条大桥旁的鸭川边上登舟泛游,沿着桂川淀川再进入宇治川逆流而上就来到琵琶湖口岸的大津町,这座新兴城市在文化界的地位渐渐逼近堺町这个文化中心,而小小的滋贺一郡能一跃成为媲美京都的经济发达区,就是依靠每年几十万贯的投入给生生砸出来的。
一旦滋贺郡的经济中心地位不能确保,会促使淀川与琵琶湖的绝对垄断地位就此丢失,到那时坂本町会急速衰落下去,而三郡沦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三郡一崩那就意味着琵琶屋将会彻底失去对畿内这块精华之地的影响力。
吉良水军苦心经营的北日本海制霸也就变成无根浮萍,除去做海盗掠夺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强大军备维持的高昂费用更会让吉良家感到捉襟见肘,这会使上総足利家蒸蒸日上的势头戛然而止,并且成为这个超级大大名崩盘的悄然开始。
越想越觉得可怕,进而就让吉良义时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窝火,曾几何时算计过他的武田信玄被残酷的现实教训的鼻青脸肿,现如今朝仓义景这个跳梁小丑也敢对他这只巨龙发起挑战,强烈的愤怒和备受算计的羞辱感让他无可抑制的咆哮着。
“朝仓义景这个混蛋是在找死!我上総足利家的尊严不容挑战,他既然要对立那余便给他一次对立的机会!水路陆路立刻行动起来同时进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敦贺港的控制权,余宁愿放弃下关东也要收拾掉朝仓家这群该死的混蛋!”
吉良义时的咆哮声让一众臣属大为紧张,多年积威深重却让众多臣属神魂为之所摄,坐次稍远的奉行众完全搞不清楚名满天下的公方殿下为何会如此生气,连忙低垂着脑袋尽力收敛心思以免遭致无妄之灾。
听到吉良义时愤怒的表态,坐在前列的谱代重臣纷纷皱起眉头,吉良家苦心经营数年筹谋许久始终是为南下关东做准备,眼看东西两路的敌人被一一击败的时候,却又冒出个津江越三国同盟造成新的威胁,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日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闭目不语的上杉辉虎忽然睁开双眼便欲发言,却被满头白发的山本时幸抢先一步说道:“我上総足利家能有今时今日之威势实属不易,公方殿下的既定策略筹备多年实不宜妄动,不如让老臣前往近江坂本,为上総足利家镇守近江领地吧!”
第447章恼人的谋算
“师匠……”吉良义时惊讶的望着今年刚满六十岁的老人,自从山本时幸逐渐淡出中枢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位待他如子的师父了,时光飞逝眨眼间十几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尺稚童,而当年精力充沛的独眼武士山本勘助也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
山本时幸满怀微笑着说道:“老臣已经老的快不中用了,唯一能为公方殿下做的就是镇守一方屏藩,这几年出镇越中后时间也多出许多,每日闲下来便写写过去的那段历史,这些年断断续续已经写到永禄元年以后的故実,想必再给老臣两年时间大约就能把这几年的事情全部写下来吧!
老臣早有心前往畿内为公方殿下守护这最初打下的一片基业,顺带的也想靠近京都人文荟萃之地,多搜集一些明応以来的史料记载以备成书之用,老臣听说京都的公卿们都有记录随笔的习惯,大约可以寻访到一些京都的史料文书记载吧!”
吉良义时幽幽一叹,何尝不知道他这位师父对上総足利家的良苦用心,只是想到这一别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见,心中难免带着几许惆怅之感,幽幽一叹道:“史书吗?师匠真打算写一本《吾妻镜》、《太平记》式样的史书呀!那么……余确实不宜再做阻挠了!”
山本时幸在著书立说早已不是新鲜事,自从弘治年间上総足利家的家业蒸蒸日上起,这位首席谱代家老就逐渐淡出变成隐身人,每年大评定几乎不发一言不设一谋,偶有练兵任务也时常会叫来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等人以为臂助。
平素里就爱侍弄些越后土生土长的山花野草,自家敷屋后院还有几株桑树和一片菜田,菜田都是家里的小性代为打理,老人家坦言精力不够只是看见那片绿油油的植物就好,除此之外那就只有写书这一个爱好。
吉良义时从京都的无数珍藏典籍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山本时幸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够还特意从春日山城里要来一些手脚麻利,懂得识文断字且足够机灵的小性代为抄写,而他本人基本上也是一日下笔千余言,日积月累书写出数十万字的手稿。
吉良义时就经常见到山本时幸的来信里提及自己又写到什么地方,需要什么样的史料作为支持,吉良义时就立刻安排人手去寻找相关的史料,不但要吉良义时给予支持,他还会到妙觉寺寻访虎哉宗乙摘抄探讨史料典籍。
凭借吉良义时在朝廷与幕府的强大人脉关系,调用这几十年间的官方史料记载简直易如反掌,除去公卿笔记不便誊抄以外,所有京都典藏的文书都可以着人誊抄一份送往越后,朝廷里的众多羽林家以及幕府的奉行众们最爱做这种事,吉良义时都会按照相应的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