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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随我去芦雪斋吧。”雪愔冷言。
进了芦雪斋,点上烛火,雪愔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盈霜在斋外等候。
“高将军想说什么?”
“臣是得知晟大人不在才敢见公主的。”高祈颤颤地说。
“哦,这么说跟驸马有关咯?”
“臣冒死才敢说这些话啊!”
“什么事你直说了!”雪愔有些不耐烦了。
“是是,”高祈连连应诺,“晟……晟……晟大人欲谋反自立!”
忽然,周身一片死寂,烛焰莫名地晃了一下,阒静让四周比冬夜更寒冷。
“你是什么意思?”极轻极冷且极稳——雪愔的声音。
“公主,晟大人被拜为北征大元帅后就找到了臣,说等他征服了突厥后我要上书陛下请求领两万云骧军以北征大元帅反叛之名在长安城外一举消灭骠骑军,”高祈虽然额上冷汗涔涔,却终于把话说利索了,“晟大人要臣表面上是帮朝廷收拾骠骑军,事实上是向他倒戈,和他一起攻打长安啊!”
雪愔静静地看着高祈,眼神颇有深意,良久,才缓缓开口,却像是思索一个策略一般,“这一招,倒是挺聪明啊,京畿只有骠骑、云麾和云骧三大军,这样一来陛下把虎符给你,你即可调动军队,然后再壮大骠骑军的力量,长安可以调动的军队便所剩无几,那么长安城在无准备之下必可攻克!呵,真是许久没听过这么厉害的计谋了。”
“不仅如此,”高祈接过雪愔的话继续说,“晟大人还说这些年他虽手握军权却按兵不动是因为出师无名,他要云骧军佯装在城外布兵是要向世人宣告是朝廷逼他他才反的,晟大人说他要做皇帝但不能做被后世唾骂的皇帝!”
“这样吗?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却来告诉我呢?”
“公主,这都是晟大人秘密告诉臣的,臣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晟大人的权势可比臣大多了,又有公主您……臣怕一个弄不好,自己的脑袋也要掉啊!但臣若是不告发也不按晟大人说的做,晟大人凯旋归来,那……那还有臣的命吗?臣想了多日,不得以才告诉了公主。”
“这么说,你没有证据咯?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你告发的可是我的丈夫,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你掉脑袋吗?”雪愔猛地厉声。
“公主啊,臣句句属实,”高祈颤抖着俯身而拜,“公主可以先请某位大臣上书陛下,以北征军士卒太少为名请陛下将云骧军归为北征军一起征讨突厥,晟大人的计划一旦被阻必会恼怒,如若不然,公主再杀臣也不迟啊!”
一时静默,雪愔看着跪拜的高祈,心生烦乱和厌恶。
“起来吧,”最后雪愔轻淡地说,“你先回去,我自有安排。”
“是。”高祈禁不住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慌张地离开了芦雪斋。
金色的烛台里安静的烛焰时而微漾,雪愔用手指轻轻挑弄了一下,烛焰猛地摆动,既而又回归如初,雪愔阖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
辅星妖异则有权臣谋逆……
真的,是这样吗?
缓缓睁开眼睛,雪愔走出芦雪斋。
“盈霜,进来,帮我研墨。”
第9章 暗流(六)
月渐西沉,安兴坊的巷道一片漆暗,门下侍郎的府邸即在安兴坊中,府内只有正堂里还点着灯火。
正堂前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女子轻声说道:“公主的信函张大人也看过了,请张大人务必今夜就拟好奏章,明日早朝呈给陛下。”
“请转告公主,必不负公主所望。”张若羲回应。
“那么,就有劳张大人了,盈霜告辞。”语毕,盈霜转身离开,张若羲一直注视着她走出府门。
“来人!”忽然张若羲唤道。
“大人?”一个仆从应声过来。
“去,看着那姑娘是不是走远了。”张若羲吩咐。
仆从听命后,悄悄地跟着盈霜,而张若羲站在那里一直等那个仆从回来。
“禀大人,那姑娘坐了一顶小娇,已出了安兴坊。”
“呵……呵呵……”张若羲低声笑了两声,而后走进了正堂,“两位,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间厢房里就走出了两个人,正是唐进和高祈。
“看看,”张若羲扬了扬手中的信,“公主要我今夜就拟好奏章,请陛下将云骧军归进北征军里。”
“张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唐进不禁赞道,“不过在下还有几点不明。”
“唐大人请讲。”
“张大人,那块绢帕上的美人到底是谁啊?”唐进猥琐地笑了笑。
“哈哈,唐大人还想打画上的美人的注意吗?”张若羲笑着,“可惜你没这福分哦,她是前朝最后一个废太子——洛舜言的女儿,姓洛名瑾,晟岳一生挚爱的女人,后来两人离散了。”
“什么?”唐进和高祈诧异着。
“当年晟岳曾给我们看过洛瑾的画像,希望我们哪天找到她时保护好她,乱世里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女人安好,可是至今也没找到洛瑾,不过我倒是乘机把她的小像记下来了,还真有用。”
“这么一回事啊,”唐进恍然,“难怪公主看到这个绢帕脸都冷了呢,没想到他晟岳还是个情种啊!”
“可是,张大人,还有那个薛奕呢,那老头儿怪怪的,可靠吗?”高祈有点不安。
“薛奕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但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可抓的把柄,”张若羲自信满满,“你们知道《浑星记》吗?”
“好像是前朝高宗年间一个叫邱衍的太史令编写的,”唐进蹙眉,思索着回答,“可是只写了一半就心力交瘁,死啦。”
“不错,”张若羲点头,“《浑星记》是一部天文巨制,二百年来又有多少痴人试图续写完这部《浑星记》,可往往都是走火入魔。先帝登基时,有人说《浑星记》不过是妖言惑众,并且从里面找到了不利于大烨国祚的谶语,所以先帝下令毁掉所有的《浑星记》,可偏偏薛奕就私藏了一本。”
“他私藏这个干什么?”唐进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他想编完《浑星记》啊,薛奕亦是个痴人,我若告发他他还怎么看星星?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听我的,而现在他是直接的参与者,若把这事说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张大人的谋划真是恰到好处啊!”唐进笑了起来,忽然笑容又僵住了,转而问道,“若是明天晟岳不恼怒怎么办啊?”
“唐大人,你可别吓我啊!”高祈猛地一惊。
“不会,”张若羲摆了摆手,“我了解晟岳,就是刚愎自用、桀骜不驯,陛下若传旨告诉他要将云骧军归进北征军,他必然会觉得有人在摆布他,不恼才怪!”
“那就好,那就好!”高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为什么把晟岳扳倒了我们就能摆脱公主了?”
“为什么?你们和平阳长公主打了这些年的交道居然没有找到她的死穴啊?”张若羲呵呵笑着摇了摇头,“平阳长公主确实暗中操纵了不少朝臣,可她和前朝的豫章公主并不一样。前朝的豫章公主是为了自己的权欲才去掌控朝廷的,而平阳长公主聪明,有手段,但最终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所爱的人她亦能付出很多,但如果让她觉得她所爱的人背叛了她,甚至背叛了她的家族……你们想想会怎么样?”
略略顿了一会儿,张若羲继续说:“等着平阳长公主把晟岳送上黄泉路吧,晟岳若是死了,支撑着她去掌控权力的欲望也就没有了,到时候大家都轻松了。”
“原来,是这样啊!”唐进和高祈都露出了恍悟的表情,而又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寒风低鸣,在荒草之上盘旋而过,摧枯拉朽般在枯裂的土地上一路延伸,长安城外冷瑟萧索,而数十里外的骠骑军大营的营门上,树着旌旗,猎猎。
军营外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可策马任其驰骋,而这片空地上有百辆弩车一字排开,弩车前五十丈外插着上百个木靶,与百辆弩车对应。弩车后面不远处有三位将军坐在马上,中间那位身着黑甲,眉宇微锁,漆黑的眸子里眼神深远。
“元帅,今天风有点儿大。”左侧的罗箫对着在中间的晟岳说。
“这风算什么,”身着黑甲的晟岳面容沉静,“到了突厥会有比这大得多的风的。”
说话间,一名将士朝晟岳走来。“禀元帅,一切妥当!”
“好,”晟岳点点头,然后蓦地将声音抬高,“发!”
百名弩弓手立刻扳动弩机,每辆弩车上的弩弓均是十箭连发,随着箭矢破开空气的声音,千支弩箭瞬间钉在了木靶上,箭稍带着余劲簌簌晃动。
“元帅,所有弩机一切完好!”检查了所有箭都射到了木靶上,那位将士禀报道。
而晟岳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箭和靶,然后伸出右手,淡淡地吩咐:“把我的弓箭给我。”
楚言将弓箭递给了晟岳,晟岳举起弓,搭上箭,再将弓弦张满,而后手猛地一松……一支箭穿过冷风迅速飞出五十丈,直直射入一个木靶的靶心处,没在了长长地弩箭之中。
“继续调试,弩机的射程怎么可以只和弓箭的射程差不多?”晟岳厉声。
“元帅,是您的射程有点儿远吧?”楚言愣了愣,半是玩笑地赞道。
“哈哈哈,大元帅要你们调试你们还敢多嘴啊?”忽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尖细,晟岳回头。
“黄公公?”
“晟帅好身手!”黄公公孤自拍手,“幸好晟帅在军营外面,我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射啊,不然,还得遣人通报来通报去的,麻烦!”
“不知黄公公来有何贵干?”晟岳没有理他的啰嗦,直接问。
“呵呵,我一宦官来军营能干什么?无非传传圣旨罢了。”黄公公笑了笑,既而正色,“北征大元帅晟岳接旨!”
晟岳蓦然跪下,其他将士也纷纷跪拜。
“大烨皇帝令:自燕朝末年,中夏丧乱,黔黎凋尽,州城空虚。突厥因之,侵犯疆场,乘闲幸衅,深入长驱,丑虏冯陵,实为民患,寇暴滋盛,莫能御制,皇运以来,东西征伐,兵车屡出,未遑北讨(*改自唐太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