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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也说:“娘这一向身体还好,还没到秋分,咳嗽也不厉害,哥哥别多想。”
艳春点头,脸色有些凝重,继续喝汤。
素秋和吴婶对视,轻松的表情都消退不少。艳春之所以坚持在本镇念小学和高小,就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不放心家里。中学本镇没设,才不得不去最近的县城就读。期间问病的信几天就是一封,如果不是余父坚持,他几乎要放弃热爱的绘画,转而去攻并不感兴趣的医学。即使是这样,艳春课余仍是读了不少中医典籍,希望可以让母亲少遭受些病疼折磨。
余母的病一拖就是十年,连有的老大夫都对此感到惊讶,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明明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支撑了这么久。
余家人却明白,那是余父、艳春,乃至余母、素秋和吴婶共同努力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素的功课为什么会如此糟,明明是机灵的孩子……低头沉思中……
五
行期在即,别人还可,素秋却每每兴奋难安,一时想到外面的热闹激动,一时又为离家而苦恼。行李更是理了拆,拆了又理。
每天她都会想起一样非带不可的东西,弄得艳春微笑摇头,不时从旁提醒。他久已习惯出门,行李不消片刻就全部收拾好,哪像他这个妹妹丢三落四还务求齐备,不手忙脚乱倒奇怪了。
余母和家人事先说好的,这次行李只由素秋自己整理,想以此检验素秋的自理能力。所以吴婶急得在一旁直揪围裙角,却不便上前亲自动手帮忙,心中未免暗自心痛。
耳边听素秋再次叫苦,余母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也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明智性。
她走到窗前,轻声唤:“娃娃,到娘这儿来。”
素秋丢下一堆东西,跑进母亲房内,抱住她坐在床沿撒娇:“娘,你起来了?今天起得早。”
余母无语。一大早就被素秋吵醒了,哪里还能再睡?
她理理素秋的乱发,柔声问:“行李收拾得怎样?还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收拾得差不多了:被子、褥子、夏秋两季衣裳,哥哥说冬衣可以邮寄。嗯,还有没看完的书,女红的东西,娘给我的玉镯子,爹爹送的狼毫笔和油纸……”
素秋口若悬河地一口气讲下去,讲着讲着声音就低了,抬头望着母亲小声说:“我还想带小陈家烧饼,秦伯伯的点心,镇外的茉莉,家里的桔树和菊花,婶婶做的甜豆腐,还想带上娘、爹爹……”
话说到后来,她的语音已带上呜咽,眼睛里泪光点点。
余母温柔地抽出枕边一方素帕给女儿拭泪。细纱布立刻就被打湿,热热地烫人,余母的眼眶不由也酸了。
这个女儿,是她九死一生才诞下的宝贝,呵护了十四年,却觉得只是一瞬间。此时见她流泪,余母心比刀割还痛,真想就此不放她去,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想想镇子里那几户求亲人家的男孩子,终究是不能留。对方若是愚笨无才家贫都好说,却偏偏一个吸鸦片,一个未娶妻先纳妾,连儿子都有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有她不能容忍的缺憾,她的宝贝断断不能轻许这几个人。
硬了硬心肠,余母悄悄地也拭了回泪,柔声说:“爹和娘,还有吴婶婶都在家里等你们学成归来。娃娃不要伤心,女孩子在外面,虽是有哥哥照顾,究竟事事得自己多留心。长沙娘没去过,听你爹爹说,是个很繁华的大城市。娃娃若是碰上喜欢的男孩子,要谨慎一些,千万不要学那些时髦的女学生搞什么未婚先同居。女孩子要矜持自守,才能得到男孩子的敬重……”
素秋本来恋恋不舍地依在母亲怀里,忽然听见母亲话锋一转谈到这个,不由害羞地红了脸,小声说:“我才不要喜欢外面的什么男孩子,我只要爹娘和哥哥。”
“女孩子大了就得嫁人,娃娃别说将来让自己咬嘴的话。娘现在认真告诉你:男孩子不一定要有钱、长得好。关键是脾气要温和,肯让着你,有担当。当然,如果再有钱,人也好看就更好了。千万不能选朝三暮四,对你存二心的。”
听着母亲的谆谆教导,素秋虽然仍羞红着脸,却乖乖点头,脑中不期然闪过艳春的身影,暗暗妒忌不知哪个幸运的女子可以嫁给艳春作妻子。
若论人品才学,她哥哥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材。就是那温润气质,绵软的脾性也是无人能及的。一面这么想,一面心里更加不快。
院子里有脚步声,是余观砚从学校回来了。母女两个刚擦完眼泪,余父就走进门来看望病妻。
素秋又略陪父母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去继续整理那堆越来越庞大的行李。
余观砚换了身居家灰纱常服,走到床前伸手在余母额上贴了贴,郑重地点头:“昨儿的热下去了。”
又说,“病才好些,就该歇着,怎么又费心思说话?娃娃十四岁了,有些事该让她自己去尝试才是。”
余母笑了笑,表示接受他的批语,容色淑艳。余父不由伸手抱住她,坐到她身边。余母任凭丈夫搂抱,靠在他怀里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娃娃她从未出过远门,我真的很不放心。”
余父稳稳地搂定妻子,微黑的脸上现出一丝柔情,缓缓说:“艳春人小心大,老成持重,你我都清楚。有他在,娃娃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倒是你这病,若能一直这么下去,就是我、是咱家的福份了。”
余母点头,心里酸涩,却无论如何不想让丈夫知道。她轻拍余父胳膊笑:“我想再躺躺,你陪我?”
余父答应,小心地将她扶到枕上躺好。替她去除鞋袜,拉过薄被盖严了,复又坐在她枕边,轻轻拍她的肩臂,助她入睡。
夏日午后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室内浮动着淡淡的药香和花香。余母很快睡去。
余父凝视妻子的睡颜,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眼睛却渐渐潮湿。任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儒,也有不可解、不能解的难题。现在的他,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为病妻忧心的无助的丈夫而已。
兄妹俩出门那天,余父和余母只送到院门口,目送一双儿女离开,没有过多地显露离愁,唯有背转身那刹微红的眼眶和攥紧的手绢泄漏了夫妻两人的情绪。
吴婶却是一直送到了渡口,而且这个能干的女人始终在哭,以至到后来反倒要兄妹俩去叮咛她。掌船的水伯水婶向她再三保证会将兄妹两人安全送抵县城,才让她勉强松开紧挽住不放的素秋的一只篮子。
船上的人不多,都是本镇要去外镇或县城的,见到这个场面不觉相顾莞尔。
还有些船客盯住素秋使劲看。她平日不大出门,镇上竟有小一半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是真正的养在深闺人未识。现在看到余家女儿竟出落得如此动人,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素秋一方面因为初次离家和吴婶的眼泪情绪低落,另一方面被这种虽无恶意但实在太直白的目光给盯得浑身发僵,所以站在船头不肯进舱,几乎要哭出来。
艳春见她使劲咬着嘴唇,小脸时红时白,心里既怜惜又觉好笑。他安置好一个铺盖卷儿、一只大籐箱和素秋的小竹篮。然后取出件自己的外衣折了几折铺在舱口,自己先靠里坐定,才招呼素秋坐到衣服上。
见哥哥可以作为屏障一定程度地替自己挡掉那些恼人的目光,座位又临外,可以看见四周风光,素秋这才慢慢靠过去坐下。
艳春倾了倾身体,将她遮严,顺手指点江山,向她娓娓讲述。
乘客听他讲得有趣,原本熟悉的景色忽然像变了种颜色,不觉都跟着他的讲述东瞧西看,忘记再去盯素秋。
素秋从未经过这些地方,自然听得入神,慢慢地也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开始不时地提问。
艳春心中恼怒这才平息,很为镇上人的大惊小怪而气愤。他的素。虽然可爱,但也不是让他们随随便便盯着看个不休的。
船渐渐驶进一片水雾苍茫处,远远地一座石桥飞架河两岸。石是青石,一块块垒得细细密密,如长龙般的曲线,令观者惊叹不已。
“哥哥,那是什么桥?真好看,气势也大。”素秋手指石桥,惊喜地问。
“这是天后宫龙津桥,从最初建成到现在大概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其间多次毁坏又经多次重建。最近刚刚由从海外留洋回来的一个建筑师重新修葺过,听说他也是湖南人,一回家乡就力主修缮,是个念乡土的人呢。”
艳春注目石桥解说,虽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桥,却每每都会令他感叹。
“太传奇了,咱们湖南人真是聪明!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修补的痕迹啊。”素秋也赞叹,两只眼睛不够使地紧盯住桥看,引得艳春微哂。
夏天河两岸的田地,已是一片稻黄,农人们正在准备秋收,田里反倒没有几个人。只偶尔能见到几只黄牛和水牛在河边吃草,不时抬头哞哞地叫。不远是破旧的木屋,建在红泥里,屋前飘动着晾晒的衣裳和渔具。素秋还看到过一次小孩在河边用网捕鱼,银白色的鱼肚在艳阳下闪闪发光,网上的水珠也是晶晶亮,好看得很。
素秋贪婪地看着这一切,只觉什么都新奇。她不敢大声问艳春,怕同船的人听见笑话她,只悄悄伏在艳春耳边嘀咕。
艳春的耳朵被她口中的热气吹得发痒,却不愿转开头,仍是笑着解释给她听,声音不高不低,语调轻缓平稳。
虽是旁若无人的态度,却不令人觉得他是有意轻漫。原本沉浸在他讲述中船客纷纷将目光转投向他,内心感叹,余家艳春果然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一世纪的湖南,风景依然如画,但过去的韵味现在还遗留有多少?
六
天近黑船才到县城,兄妹俩付过船资,先去火车站买去长沙的车票。县城太小,没有始发车,都是过路的。最近一班是贵州至长沙的快车,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站。
艳春将行李寄存在车站,带素秋去小饭馆用过晚饭,又领她到自己就读的中学转了转,天就完全黑了。
因为军阀割据,占据湖南长沙以西至新晃地区的是吴佩孚手下一个叫朱明忠的都督。此人贪财好色,又特别害怕革命军的渗透,所以严令每晚九点所辖城镇必须准时宵禁。县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