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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忻然身穿笔挺的副官军装,戴着白手套,面容冷冽。
朱秀颖一身雪白的婚纱,施了脂粉的脸上全无表情。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毫无喜气的一对新人了。
本堂神父主持了婚礼,每一个步骤都不得不拖延很久,冷汗在他额上始终没有消失过。他主持过上百对新人婚礼,这一对是他所遇到的最不配合的了。
当所有仪式都结束,新郎吻新娘时,陈忻然只在朱秀颖脸上匆匆一吻就牵着她的手快步离开教堂,连新娘花束都没来得及抛出就上了花车绝尘而去。
见此情形,军官们大笑起来,还有人打口哨笑话陈忻然心急。
培华师生面色更加难看,谁也不去看这些军人,在教堂门口集合后直接回培华。
丛放大步追上队伍中的素秋,低声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很抱歉。”
素秋扭头扫他一眼,脚下不停地问:“这同大帅有关吗?”
她神情平静,眼眶却是红的,看得丛放心疼不已。
“呃。”丛放被噎了一下,想想说,“忻然是我部下,总有些关系的。”
“是这样?”素秋点头表示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解释,目视前方说,“这件事其实真相怎样,大帅是清楚的吧?我们现在仍旧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秀颖姐已经结婚了。”
舒曼回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大声说:“注意队形,保持距离,不要讲话!”
女学生们都将目光从丛放和素秋身上移开,不再交头接耳,加快脚步跟上大队。
丛放停下步子目送素秋离开,她卷卷的头发在女孩子们清一色的直发里很打眼,一直到走出很远都可以分辨得出。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当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时才慢慢回身上车。他现在很苦恼,明明一心爱慕素秋,怎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阻挠他们在一起。素秋刚才对他的态度异常冷淡,令他的心里发慌。他不过是想谈场恋爱,谁知却始终困难重重,难以开始,更难于开展。
忻然一直拉着朱秀颖回到原先的那间屋子才松开手。房间仍是旧貎,除了这对新人,没有一丝结婚的装饰。
朱秀颖身体虚弱,被忻然强拖着走了许多路早已站立不住。她跌坐进沙发里,冷漠地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忻然。
忻然脱掉手套,倒一杯白兰地仰头一饮而尽。
“这样多好,你那班同学安全了,没人会再找她们麻烦。你呢,也在上帝面前允诺嫁与我为妻。一举两得的事,你说好不好?”他靠在门上望着朱秀颖,冷冽的表情不变。
朱秀颖没有答话,脸上满是悲怆。
“为什么还是不肯开口?”忻然轻轻问,脸上显出疲态,“四个月零二十一天,你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上帝教你们对说谎的人回以缄默么?”
朱秀颖一动不动地凝视窗外,合起双手,目光空洞。
忻然注视她凝望的姿态,冷冽的目光渐渐充满了兽性。他慢慢走上前,忽然摘掉了朱秀颖的头纱。
朱秀颖仰望的姿势未变,合起的双手却开始发抖。她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从她眼角一滴滴滑落。
“为什么要哭?今天是咱们结婚的大好日子,你该为属于我而高兴地笑啊,我的,妻。”
忻然轻吻朱秀颖脸上的泪水,然后伸臂抱起她廋弱的身躯走向床帐……
朱秀颖身上洁白的婚纱四散开拖在地上,如同被折断的天使的翅膀。
培华七侠的成员将自己锁在宿舍里,谁也没有出去,也不欢迎别的同学来串门。
巴想云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决心披露朱秀颖迫嫁的真相。
黄秋云哭得太厉害眼睛肿了,仰躺在枕上用冷毛巾敷眼皮。
刘娣狂吃零食,一边吃一边掉眼泪。金小小躺在铺上,默默想心事。
何欣然扶素秋坐在床上不住地拍拂她后背。素秋哽咽着流泪,一条手帕都湿透了。
刘娣吃光了一大包酥糖,甜得直打嗝。她仰头喝掉一杯水,“呯”地将杯子顿在桌上气鼓鼓地说:“气死人了!那个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脸板得像僵尸,二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你眼睛有近视吗?二姐哪像是喜欢那人,明摆着是被迫的。丛大帅不是最讨厌这种事吗,怎么也不去阻止?”何欣然也忿忿然地责问。
“哼!你当他真像表面装的那么律人律已呢?天下乌鸦一般黑,军阀就是军阀,哪有好的?”金小小冷笑,斜刘娣一眼,“你心目中的英雄,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中,刘娣是最感气愤的。她心目中的偶像——丛大帅,不仅对这件明显不平的事情听之任之,还出席婚礼,实在是让她压不下由失望带来的愤怒。
刘娣被金小小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涨红着脸望向她,呆在当地。
黄秋云抽了下鼻子,也很伤心丛放英雄形象的陨落。
巴想云百忙中抬头瞅金小小一眼,说:“不要自己人闹意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素秋所说的情况公之于众,控诉军阀暴行,激起民众打倒军阀的义愤,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你们不帮忙写稿子也就算了,还闹这些意气之争有什么意义?”
何欣然赞同地点头,说:“大姐说的对,咱们现在要团结起来,揭发军阀的真面目。你们也想想办法,丛帅只不过是赶跑了朱帅的另一个军阀,何时成了英雄,也值得你们争来争去的?”
“当初你们几个谁没当他是英雄?我可从来没觉得他有多好。”金小小顶何欣然一句,翻身面朝里躺着不理她。
何欣然有些讪讪,巴想云沉重地点头:“我们都太年轻了,被他的表面功夫蒙蔽了眼睛,可这件事却让我认清了事实。现在有许多同学仍不明真相,仍在对他抱有幻想,咱们一定要将事实披露出去,不能再让他骗人了。”
“对!”何欣然消除了尴尬,坚决支持巴想云,“大姐,咱们不仅要写,还要登在校刊、外面的报纸上去,让更多的人认清军阀的丑恶!”
金小小也转回身望向巴想云,不无担心地说:“外面的报纸未必敢登这种文章,大姐投稿时要慎重,军阀也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的。”
刘娣接口说:“不行咱们就把真相写在传单上散发,丛帅未必肯当街抓人。”
素秋望着她们心情极度复杂,不禁又流下了眼泪。
何欣然搂住她,担心地问:“心又疼了?”
“不,我,我想哥哥。”素秋哽咽着说,在这个无助矛盾的时刻,她格外想念艳春。
何欣然一哂,拉过她的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遇上事儿还要靠哥哥?”
她想了想又问:“刚才我们看到丛帅有和你说话,你们……从前认识吗?他为什么向你道歉?”
其他女孩子听到何欣然的问话,都停止讨论望向素秋,连巴想云都住了笔。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两个婚礼,却都是女方非情愿的……但愿以后能有机会写两相情悦的。
一百二二
素秋正怕人问这个,现在听何欣然问起不由慌乱地止了泪抬头,碰上的却是一双双信任询问的眼睛。
她有些羞愧,低下头小声解释:“我从前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同他见过几次面。不过,差不多都有旁人在场,也没有过深攀谈过。”
除去校门口及去大帅府求助这两次外,其余见面都有另外的人在场,就是这两次也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素秋认为自己讲的基本是真实的,只是不愿意描述得过于详细。
惊讶过后,金小小说:“素秋,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同他见面为好。二姐能出这种事恐怕也是当初上了那人花言巧语的当。这些军阀没一个好东西,你也要小心。”
其他人默默点头,认为金小小考虑的不无道理。素秋犹豫一阵,也轻轻地颔首。
虽然这件事情丛帅有御下不严的嫌疑,但他本人在她看来并不坏,如要从此不见面对他未免太不公平。可是比较起朱秀颖所受的苦难,他的那点不公平又算得了什么呢。
巴想云的评论文章很快上了校刊,培华的学生们都是首次了解这件事的内幕,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学生们自发地开了几次讨论会,针对时下流行嫁军官的风气,提出一个口号“宁为老姑娘不作军阀妻”,公开拒绝成为军官太太。
评论却未能在外部的报纸发表,果如金小小猜测,没有报纸愿意刊登这类针贬时势的文章,特别是其中还牵扯到丛放就更没人敢登。
培华内激进的学生商议着制作了传单,大家分工协作油印了许多份,在周末出校时分头带到热闹的主要街道散发。
朱帅当权时,散发传单、游行、请愿的事件时常发生,但丛放主政后,这类事件几乎绝迹。行人愣怔片刻后才去捡传单,稍一阅读都是万分惊讶。
不久,丛放纵容手下强娶女中学生的恶行就成为长沙头条新闻。
巡逻的士兵在漫天传单中寻找散发的人,街上一时大乱。
女学生们都穿着平时的衣服,传单装在随身的皮包或小蓝中,在一个地方扔完就换一个地方继续散发,行动极其隐蔽。
抓人的士兵只见传单,却找不到散发的人,只得封锁了主要街道挨个儿盘查行人,弄得城内怨声载道。
丛放从效外马场归来,正遇上这个迎接场面。他停下车,从车窗上抓下一张传单认真阅读,眉头皱了起来。
他开车回帅府叫来陈忻然,将那张传单抛给他,没好气地问:“事情闹大了,你有什么打算?”
陈忻然仍在蜜月期,脸色却不很好,人也不是很有精神。他慢吞吞地拣起那张薄薄的纸,只扫了一眼就丢进火炉里。
“几个小丫头闹不出什么大事,大帅不要在意。”他懒洋洋地说,打个哈欠。
“你倒是笃定!为了这件小事,小秋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理我了,我算是被你害苦了。”丛放盯他一眼,抱怨说。
“我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连累大帅忻然在这儿道歉了。”陈忻然没精打采地说。
丛放琢磨一阵,心里忽然一动,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抓他几个挑头的,你说小秋会不会来找我求情?嗯,很有可能,能将这件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的,肯定是她和朱小姐的那班朋友……忻然知道吗?”
他越想越是兴奋,禁不住搓了搓手掌,脸上显出光彩。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