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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个不急。”慕晚晴毫不在意,问道,“素云姐,你跟柳姨娘很熟吗?”
因为,刚才她听到连素云叫柳姨娘“如烟”。
“嗯,”连素云点了点,“我们之前就认识,没想到在傅阳县又遇到了。”
“哦?”慕晚晴好奇地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见慕晚晴感兴趣,连素云微微犹豫了下,撩了撩鬓边的头发,轻声道,“我原本是青州人士,五年前,青州发生暴乱,我的亲人全部罹难,只剩我一个人孤身漂泊。我是在临州遇见她的,那时候,她刚被卖进一个梨园,遇上一个不好的客人,与她调笑,如烟天性倔强,不肯相从,得罪了那人,被梨园主人打得很惨,我不忍心,就帮她说了几句话,撇开了事端。我们是因此相识的。”
“哦?”慕晚晴一怔,“听你这样说,柳姨娘的身世也很可怜。”
“是啊!”连素云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大概是因为我曾经帮过她,如烟对我也有几分感激,加上后来的谈话,才发现我们都是青州人,身世相同,背井离乡,同病相怜之下,就更加投契了。”
慕晚晴微微蹙眉:“这么说,柳姨娘也是青州人?”
“嗯,不过,她不是州里的人,而是连安县人。”连素云叹息道,“如烟曾经告诉过我,她家里也算诗书世家,可是,她的父母贪图巨额聘礼,偷偷将她许给了当地一家富商做妾,富商的正室厉害,如烟的花轿刚入门就被她卖给了牙子,之后几经辗转,被拐卖了无数次,最后才在傅阳县落了足。听说,林公子对她甚好,林少夫人也温柔敦厚,待人以宽,也算是有了着落了。”
“原来如此。”慕晚晴点头道,“难怪,我之前问她家世的时候,她说都不记得了。”
“是啊,她的父母太过无情,也太狠了。”温柔沉静如连素云,也不禁有些恼怒,“据说,如烟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知交,彼此关系很好,可是,她的父母贪财图利,一点也不顾念她,就这样生生把她推入了火坑,再也不理会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再记着这样的父母了。”
慕晚晴心中一片摇荡,叹息不语。
“我还记得,我刚遇到如烟的时候,她的脾气还极倔,刚强倔傲,好似一枝红梅花,凛冽傲岸,可是,两年前,在傅阳县再遇,却已经是如今这般沉静柔顺的模样,想必这些年来,她吃了不少苦。如今难得安稳,我想,她一定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可惜,天不从人愿,又发生了少夫人这样的事情。”犹豫了下,连素云还是道,“慕姑娘,恕我冒昧,不知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慕晚晴两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她和公子都在怀疑林冽,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证据。
“林少夫人也算不幸。”连素云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什么,“听说她是个温婉的女子,待人极好,遇上她,也算如烟苦尽甘来了。这次,林少夫人突然过世,林公子必定是要再娶的,也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人物,若是凶悍些,如烟只怕又要受苦了。”
慕晚晴只能报以苦笑,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慕晚晴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往袖中探去,却摸了个空,面显懊恼,“呀,我忘了带了。”
连素云温婉笑道:“什么东西?”
“就是上次要给你的那个钱袋啊!”上次连素云推辞之后,玉轻尘也没再向慕晚晴讨要钱袋,而那么一大袋金子,慕晚晴也没好意思就贪污了,再说,她也一直记得连素云的境况,总还想着把金子给她,好让她的情况能好些。
只是,最近忙于林家的案子,一直没来及过来。
而今天,意外过来,她却又忘了带钱袋。
“……”连素云微微一震,神情复杂地看着慕晚晴,眼中微见迷茫,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原来是这啊!慕姑娘还记得妾身,一再留意,我真的很感谢。可是,我也说过了,我不能要!”
慕晚晴劝道:“素云姐,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庆儿想想啊!”
“庆儿……”连素云沉默了会儿,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又坚定起来,“就是为了庆儿,我才更不能这么做。”她低下头,有些沉痛地道,“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慕姑娘,你知道吗?接受别人的施舍,是会养成习惯的,习惯依附别人,习惯不去努力,然后,慢慢地堕落,沉沦,直到……慕姑娘,我不能让庆儿变成这样,绝对不能!”
依附,堕落……
慕晚晴皱眉,隐约猜到了什么:“素云姐。”
“慕姑娘,”连素云忽然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从来贫贱出俊杰,自古纨绔少伟男?越是艰难的日子,就越能磨炼庆儿,让他学会独立自强,能够有坚毅的心志,无论遇上多么困难的情形,都能够坚强面对,这样,才是真正地对庆儿好。”
慕晚晴心中一震。
第一次见连素云,只觉得她温柔柔弱,几不胜衣,使人一见便生怜悯,忍不住想要呵护,因此,慕晚晴才会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可听了这番话,她才骤然发觉,那份柔弱只是她的外表,这个柔美的女子,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内心竟然极为刚毅,大有沟壑,言谈见识,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心中不由然升起一股钦佩之意。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
“慕姑娘对妾身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俗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最多,”连素云眉眼一转,顿时多了几分娇俏,笑道,“将来如果有急,我一定会向慕姑娘求救,如何?”
慕晚晴也笑了:“那就一言为定喽。”
“娘!”说话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院内跑出,垂髫布衣,挎着书袋,幽黑清亮的眼珠如同浸在水银中的黑珍珠一般,可爱至极,正是庆儿,“我吃好饭了,现在就去学堂!”
一转眼,看见慕晚晴,眼睛一亮:“慕姑娘。”
“好啦,别叫我慕姑娘了,叫我晴姨好了。”慕晚晴真的好喜欢这样粉粉嫩嫩的小孩,尤其庆儿又可爱懂事,忍不住俯身抱起他,顶着他柔嫩的额头,逗得小人儿咯咯直笑,“庆儿,以后要好好念书,不要再让你娘担心了,别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晴姨帮你照看,明白吗?”
庆儿用力地点点头,在慕晚晴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晴姨!”
“乖!”
庆儿要上学,慕晚晴也还有事,逗了庆儿一会,便跟连素云道别,来到林府,问了一声林府的下人,得知玉轻尘等人在前院大厅,便一路寻了过来。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玉轻尘正坐着啜茶,一袭玉衣,温润淡然,犹如谪仙,身后站着万年不变的合格侍卫左大安,却不见那道风流倜傥的身影。
“咦,云安然呢?”
等她在旁边坐下,玉轻尘耸耸肩,动作优雅美好:“他在林冽的院子里。我们刚才去问林冽,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来,结果,还没说几句,他就开始显示他跟孟想容的夫妻恩爱,我没功夫听他在那里胡扯,就出来了。云公子听得津津有味,大概还在那听林冽讲故事呢!”
“那你们有问到什么吗?”
玉轻尘摇摇头:“林冽自不必说,我也重新问了林府别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尤其是最初说看到林冽身影的那名下人,问得细了,倒把他绕晕了。现在连自己到底有没有看到身影都不敢确定了。”
人的记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有的人对记忆中的事情会越来越清楚,有的人则会越来越模糊,显然,这位证人属于后者。
慕晚晴叹了口气,却也没办法。
“你那边呢?柳如烟有说什么吗?”
“柳如烟没说什么,不过,倒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柳如烟的事情。”慕晚晴将自己试探柳如烟,以及与连素云的对话说了一遍。“说起来,柳如烟的身世还真是可怜。”
玉轻尘显然不是一个太有同情心的人,对柳如烟的经历无动于衷,只顾自己沉思着,以手撑额,默然不语。
正想着,云安然忽然走了进来。
“回来了?”玉轻尘瞥见,问道,“怎么?不听故事了?”
云安然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正要说话,转眼看见慕晚晴,顿时眼睛一亮,闪身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旁,哀怨地道:“晚、晴、妹、妹,我好可怜,被荼毒了好久,你一定要好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荼毒?”重复着他的用词,慕晚晴失笑,“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啊!”云安然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大肆吐槽,“那个林冽,当书生真是亏了,真应该是当戏子,不仅演技一流,编故事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对着我扯了一堆的故事,什么他跟孟想容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山盟海誓,非卿不娶,非卿不嫁,最后喜结良缘,结果天妒红颜,孟想容早逝,他痛不欲生,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摧人泪下啊!要不是我们已经知道孟想容跟高远有情,说不定真给他蒙过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明知道孟想容已经心有所属,再听着林冽在那讲他跟孟想容有多恩爱……我的天啊,真是折磨啊!”
玉轻尘微嘲,道:“谁要你非要那听?”
“谁能想到这个林冽这么人才啊!”云安然摸着下巴道,“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是有很多人才的。”
“……”慕晚晴实在对他无力了。
小凡啊,你到底在哪啊?出来收了这个妖孽吧!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众人急忙止声,随即便见林冽身着素衣,满面怒色地冲了进来,目光一转,落在了慕晚晴的身上,顿了一顿,怒目道:“慕姑娘,我一向敬你,你为何要污想容的清白?”
慕晚晴站起身来,不明所以:“林公子,你在说什么?”
“夫君——”焦急的呼喊声中,柳如烟也出现在门口,身姿如柳,转眼看见慕晚晴,“啊”的一声,有些畏缩地低下了头。
慕晚晴顿时明白了。
应该是柳如烟回来将她试探的过程告诉了林冽,才惹得林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