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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楚筝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着他,“可是,我母后和我外公对敏妃下毒……如今你身体这般虚弱,也跟我母后和外公脱不了关系……你不怨恨吗?”
“那只是上一代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玉轻尘云淡风轻的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晚晴应该是刚刚离开吧?”看着玉轻尘那温和得甚至有些温柔的眼眸,以及对他这种异样的亲切态度,楚筝不禁猜测道,“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
玉轻尘有些讶然,点点头,笑道:“楚筝,你的确很聪明。”
“彼此彼此。”
四目相对之间,忽然多了些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楚筝沉默了会儿,才有些感伤地道:“我不得不聪明些,因为,除了这个脑子,我再也没有任何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我也曾经习武,曾经武艺高超,比之任何人都毫不逊色,但是,在我十五岁那年,我身中奇毒,经脉尽断,是我外公和我娘耗尽内力,连续三昼夜为我驱毒,为我续命,我活过来了,却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再也不能习武,而我娘和外公,却因为太耗心神内力,油枯灯尽,相继亡故。”
玉轻尘微微一怔:“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天翻地覆,直到今天。”楚筝右手握着手腕,凄然闭目,许久才道,“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是想请求怜悯。”
玉轻尘点点头:“我明白。”
“我是想要告诉你,我的这条命,是我娘跟我外公用他们的命换回来的,所以,我愿意承担起他们所有的罪责!如果你对他们有什么怨恨,可以尽管冲着我来!”楚筝淡淡地道,眸子里却是全然的坚定。
玉轻尘看着他,神色微敛,缓缓地道:“楚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处境很不妙?”
“我知道,从你出现开始,我就知道,我这条命,已经丢掉了一半!”
“这个时候,得罪我,激怒我,跟我对立,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玉轻尘眸眼微冷,看着他,静静地道,“你要知道,只要我说,我想要帝位,就有可能得到,而你,立刻就会坠入地狱,难以翻身!”
“我清楚,”楚筝默然道,“但我不会因此抛弃我娘跟我外公。从十五年前开始,我就做好准备,承担他们所有的罪孽,就算死,也绝不退缩!”
玉轻尘冷冷地看着他,许久,忽然一笑,冰雪焕消:“我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再说,”他顿了顿,眼眸半垂,“老实说,我并不觉得你外公做错了。听说你外公非常疼爱你母亲,视若珍宝,自然无法容下我娘。这很正常,如果一定要人为此负责,也应该是花心的男人,而不是你外公!”
“啊?”
楚筝一怔,完全没想到,对于这件事,玉轻尘竟是这样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人,不容任何人丝毫的欺凌,譬如龙之逆鳞,触之即死!”我很能理解你外公,换了是我,莫言歌娶了晚晴之后,再有别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让晚晴受冷落,甚至连正妻之位都要失去,我也会动手,杀了那个女人的!”玉轻尘淡淡地道,平静得像在说着最琐碎,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那是你娘——”
“就是因为我娘,将我牵扯进了这件事,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与你无关。若我只是局外人,说不定我会高声赞赏,杀得好!无论任何人,娶了妻子,就要对她负责,娶回来,却将她晾在一旁,另寻新欢,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可原谅和!”
楚筝默然,许久才道:“我也很想这样说,但是,我从来不敢这样说!”
“因为,你承担起了当年的罪责,认为自己是凶手,认为凶手没有这样说的资格!”玉轻尘微微一笑,“所以我不讨厌你,因为你勇于担当,并不逃避责任。”
蓦然,楚筝轻松起来,开玩笑道:“但我还要说,你刚才的比喻很不恰当。”
“的确,”玉轻尘点头,“莫言歌要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前,我应该先杀了他才对!”
楚筝莞尔一笑,秀雅夺人:“我是说,言歌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玉轻尘也是一笑:“我也觉得他不会,他这个人表面忠厚,腹内狡诈,才不会给我这么光明正大干掉他的理由!”
楚筝笑,完全没想到,这个淡漠的少年,也有如此好相处的一面。不过……看着他眼底残留的温柔,楚筝轻叹,他之所以肯这样友善地待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晚晴吧?因为晚晴和言歌,不想让他们为难,所以,连对待仇人之子的他,也可以如此宽容。
轻尘,他真的是个痴情人!
可惜,他遇见晚晴,太晚了……
又闲聊了几句,楚筝起身告辞,玉轻尘微笑相送,并嘱咐他有空常来,末了,见楚筝的白色身影已经快到走出房门,犹豫了下,玉轻尘还是问道:“楚筝,当年给你下毒之人……是谁?”
楚筝身形僵了僵,慢慢转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种剧毒,是经年累月,累积在我经脉中,一夕爆发,所以才会如此厉害。”楚筝慢慢地道,一字一字咀嚼着,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十年来,我没有查过当年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也不敢知道。”
玉轻尘默然,叹了口气,歉然道:“抱歉!”
楚筝微微一笑,道:“告辞!”说着,躬身掀帘出去。
看着那微微摇晃的蓝色门帘,玉轻尘陷入一片沉默之中,能够经年累月对楚筝下毒,却不被任何人察觉……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楚筝,其实,也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闻氏权重,楚天阙不能直接对付他们,只能虚与委蛇,可是,年幼的楚筝,却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直到十五年后,闻氏父女亡故,一夕之间,天旋地转。
楚天阙用十五年的时间,为他编织了一个“慈父”的美梦。
而楚筝,即使在梦醒之后,却还用了十年的时间,沉浸在这个梦境中,难以自拔,竭尽一切努力,想要挽回曾经。
就像当初的他对玉连容的感情一样,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这是一条绝望的路,但是,只为着那一线希望,却还是执着地走下去,直到撞得头破血流。如今,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值得他爱,值得他付出的人。而楚筝,却还在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艰难地走着。
或许,这才是他,不讨厌楚筝的真正原因。
说到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早逝的母亲,在他心中并无太重的分量,因为没有相处过,所以感情并不是很深。也许在从前,被玉连容逼迫,不能恨楚天阙,不能爱玉连容,在那种痛苦和绝望中,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敏妃,幻想着她会怎样地爱他,待他好,包容他。
但是,寿宴惊变那天起,他舍弃了所有的幻想和希望,面对着严酷的现实,也放弃了对敏妃的幻想。
尤其现在,他拥有一个值得他爱,值得他守护,真心待他,不会逼迫他的人,不必再凭借着幻想中的人物才慰藉自己,所以,对敏妃的感情就更淡了。
玉轻尘想着,又叹了口气。
虽然他很同情楚筝,但也只是同情,他并不打算为了楚筝,去劝说,甚至讨好楚天阙。过去二十四年,他已经勉强自己做了太多不喜欢的事情,从今往后,他想要自由地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除非……是为了她!
从昌平宫出来,走在宽阔的内城街道上,楚筝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对于玉轻尘,他是怀抱着内疚的,真心认为自己亏欠了他,能够跟玉轻尘如此和睦地相处,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时间,有块沉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在缓缓地卸下。
温州饷银案顺利告破,玉轻尘愿意原谅他,还有……
楚筝想着,温然微笑,仰望着蔚蓝晴空,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回到太子府,正巧有人送一名女子到他府上,看着那名莲花般娇柔清丽的女子,楚筝微微一笑,眉眼流转,让那女子梳妆过后,便带着她来到了忠勇王府。宽阔的大厅内,莫言歌、慕晚晴、云安然和秦怀扬都在,正在笑着说话,见楚筝进来,都纷纷起身行礼。
楚筝瞥了众人一眼,微笑道:“都在啊,那正好。”
“正好什么?”慕晚晴利落地接话,正好瞥见他身后低眉垂首的娇弱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说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见你带舒砚和墨羽,今天怎么带了个女孩?老实交代,你们什么关系?”
楚筝悠悠笑道:“跟我没关系,我是送给言歌的!”
莫言歌叹了口气,道:“楚筝,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是真的!”楚筝笑眯眯地道,“言歌,这名女子我真是送给你的,绝无虚假!”
云安然和秦怀扬见有好戏看,立刻自动自发地围了过来,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众人,尤其看着神情已经渐渐变得非常不美丽的慕晚晴,暗自发笑。
莫言歌眉头紧锁,无奈地道:“楚筝,你到底在搞什么?”
“你可以当作是,见到忠勇亲王对慕晚晴情深意重,或许喜好美色,于是,危如累卵的太子为了拉拢这位军国重臣,故而使出美人计,送美女入府。”楚筝笑得眉眼弯弯,装作没看见某人挥起的拳头,继续道,“至于你要怎么安顿这位姑娘,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只要晚晴没意见,你想纳个姬妾什么的,我也不反对啊!”
慕晚晴当即举手道:“我有意见!”
楚筝置若罔闻,径自对那女子道:“还不过来见过忠勇王爷,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
那女子一袭绿衣,身姿婀娜,依旧垂着头,袅袅拜下,嗓音如冰击玉撞清脆而圆润,煞是好听:“奴婢见过忠勇亲王,见过忠勇王妃!”
莫言歌真有些怒了,正要呵斥,却听得秦怀扬一声惊呼:“你——”
听到秦怀扬的声音,那女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肤色白皙,双眸澄若秋水,明亮灵动,容貌秀丽婉约,衬着碧若湖水的绿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