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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城门,平江百姓若无杂事,定要往城门迎接……”
乐乔听到那喝声,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长长地出了口气,唤来莫掌柜,把从早上整理到现在的药单递给他看:“掌柜的你看一下还有没有要添的药材,若是没有,快让孟凯去采购回来吧,怕是这两天就要用到。”
莫掌柜打眼一瞧,多是些祛湿疗寒的药物,往年这些都是清明过后半月才会进添,以免梅雨节气间放置过久生霉。眼看离清明尚有几日,不知这乐乔这般上心又是为何,便说道:“姑娘订下这些,我觉得早了。还有这化瘀的药膏要这么多,用不完会浪费的。”
“不早,不多。”乐乔含笑摇头,“掌柜若是早作准备,不仅能为北方来的客人们解忧排难,更能在王爷那里留下美名嗬。”
这莫掌柜也非鲁钝之人,听到街上官爷渐行远去的吆喝声,顿时反应过来。唤了孟凯过来耳语几句,那少年便不甘不愿地向城外去了。
“乐乔姑娘冰雪聪明,若非我家珑儿已成家立业,真想请媒婆过来跟你说叨说叨。”
女郎中立时低头整理账本。
莫掌柜自以为从她那透红的耳垂上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怎能猜到乐乔心中所想与他所说的内容相去甚远呢?
人心,终究隔着肚皮。
孟凯的脚力虽快,但单子上所需的多种药材也让他东南西北跑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算把所需的东西集齐。
乐乔见他气喘吁吁甚是辛苦,便为他沏了杯清茶。孟凯“咕咚咕咚”一口喝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住地在这姿色绝佳的女郎中身上打转。
“乐乔姐姐长得真好看,比刺史家那位千金小姐好看多了,又这么聪明体贴,不知会是谁能有好福气把姐姐娶进家门?”孟凯幼时在州里的刺史家做过家童,回平江后逢人便讲那刺史家的千金如何美艳不可方物,似是从画里出来的人儿。自打月前乐乔进铺,旁人再也没听他提起过刺史家的千金。口里最常念的,就是这位似天仙下凡的女郎中。
乐乔了望他一眼。只见这学徒的喉结上下滚动,连咽了好几口唾液,大胆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心下便知他这副模样定是想多了不好的东西,也不理会。自顾着盘点孟凯带回来的药箱,任那双贼眼在身上扫来扫去。
转眼半盏茶的时间一晃而去,乐乔忽又提起一旁的笔,飞快地在白纸上写下几行蝇头小楷,又用朱笔在原先那张单子上圈了几下,交给孟凯道:“把这些退了换成我方才写下的,明日大概就要用到,你快些去吧。”
孟凯接到手一看,不由叫苦不迭。乐乔姑娘这番改动又得让他城南城北两头跑,小学徒不由垮着脸向掌柜求助:“师父,天都要黑了,人家可能都关门了。我明个儿早起去买,行不?”
莫掌柜早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道乐郎中是有心整他,但这后生色念实在太过,便沉下脸道:“忘了师父曾教你的?医者父母心,无论何时都要把病人放在前头。乐姑娘说急用肯定有她的道理,还不快去?”说到后一句,扬手似是要打上来。孟凯见状不妙,吐了吐舌头,连忙捏着药单闪出门外。
“王府的人来自京城,当是习惯北方的用药。我倒是疏忽了。”莫掌柜捋着及胸的长须笑道,“有乐乔在,看来都无需我多操心。倒教我这掌柜十分汗颜。”
“如掌柜所言,医者父母心。”乐乔心知此话是为她解围,腼腆笑笑,转身替进门的夫人把脉去了。
莫掌柜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再次感慨莫珑娶妻太早,生生错过了这么好的媳妇。
孟凯再度归来时,已是深夜人定,乐郎中早已离铺归寝。孟凯不由遥望着女郎中每日来的方向怅然出神。莫掌柜念他奔波半日,遂擅做主张代替乐乔原谅了他,只拍拍他的肩道:“你也看出乐姑娘非一般人可攀得上的高枝,何苦自寻烦扰?”
孟凯似懂非懂,仍是怅怅的。坐了许久,才在莫掌柜的催促下关好门,收集好桌椅,席地而睡了。
、冬镇·雪原
“快点,要入夜了。”哈伯一边催促着身后步履蹒跚的年轻人,一边再次裹紧厚实的毛斗篷。“要是这次入夜之前还到不了冬镇,我们就甭想赶得及去烈日城拜见真龙大人了。”
“真见鬼。不是说真龙降临会驱散一切黑暗和寒冷吗?怎么反而让冬季提前到来了。”哈伯的侄子梅森小声嘀咕。哈伯狠狠瞪了他一眼,少年讪讪地合上嘴巴,不再无休无止地发牢骚。
眼瞧着日头越来越低,冬镇还是遥遥无踪,哈伯不禁也烦躁起来。及膝的积雪好像埋葬了包括冬镇在内的很多东西。梅森说的没错,这次真的见鬼了。夏天从村子到冬镇走半天就到了,往年冬季也最多只在路上耽搁一个夜晚。而这次,从他们听说真龙大人提前降临即刻出发到现在,他们在雪原上已度过两个夜晚。
因为走的匆忙,哈伯和侄子只带了一顶帐篷和不多的干粮。第二次入夜后他们的干粮便被吃的一干二净。还好梅森眼力好,发现一只冻死的兔子,两个人靠瘦弱的兔子勉强撑过一晚。要是今夜仍在雪原度过,别说去见真龙大人,连能不能回村子都只能靠造物主保佑了。
哈伯在这边唉声叹气,梅森却伸长脖子目光锁定在前方某处,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眉开眼笑,沮丧之色一扫而光。“叔叔看那边!”梅森兴奋地叫了一声,哈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很久,终于发现那块雪地的颜色似乎有点深。肯定有东西埋在下面,看那面积还不小,运气好也许会是一只黑貂,肉可以给两人充饥,剥下来的皮也能卖个好价钱。哈伯和侄子齐齐欢呼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积雪松软但深厚,雪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牢牢地吸吮着行人的脚步。叔侄俩费了好大力气才移动到目的地。
不等叔叔发话,梅森主动扫开了覆盖在表面的薄薄雪层,露出一截黑乎乎的东西来。梅森使劲儿拽了拽,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哈伯捏着那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了很久,最后失望地发现那是一只人类的手臂。握成拳头的手泛着青灰的死气,连同衣袖冻成**一大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原来是一只手。
从冰凉的触感可以判断出这人已死去多时了。哈伯站起身望望四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别说冬镇了,连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他从袖子里摸出匕首,重新跪在雪地上,使劲提起手臂问梅森:“还有几支火管?”
“两支,叔叔。”
“都给我。”
哈伯拿匕首的姿势已经说明了问题,他想用这具死尸为他们补充能量。梅森有些犹豫,“叔叔,那毕竟是人啊。”
“他死了,而我们还活着。”哈伯简单有力地回答道,“快给我!”
梅森磨磨蹭蹭地掏出怀中藏着的火管,嘟囔道:“最后两支,用完我们是不是就要等死了?”
哈伯没有理会绝望的侄子,用牙咬开管塞。只听“嘭”的一声,婴儿手臂粗细的管子里蹿出微弱的火苗。冰冷的温度让火苗颤抖了好几下,哈伯小心翼翼护着火种,不让它被风吹灭。
等结冰的衣袖融化一小块儿时,哈伯让梅森接过火管,而他自己准备赶在再次上冻之前将手臂切下来。
梅森不忍心看将要出现的血淋淋的一幕,专心地保护着火苗,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只手臂动了一下。他吓了一大跳,急急地喊道:“叔叔,别动。”哈伯不悦地朝他挥了挥匕首。然而侄子并没注意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手。
“真的动了!”梅森这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赶紧将火管盖好塞到怀里;顺着手臂往上用力地刨开周围的积雪。
渐渐地,埋在雪下的“死尸”露出了脑袋。
是一名非常年轻的黑发女性,寒冷让她失去了所有生气。梅森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极其微弱,但梅森还是感觉到了。
“她没死,她是活人!”梅森哀求地望着仍举着匕首的叔叔,“救救她,她还活着。”
“冰天雪地让我怎么救她,就算她醒了没有吃的喝的还是会被冻死饿死,我们也会变成她那样子的。”哈伯咒骂了一句,却不自觉地放下匕首。
梅森见他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只好继续努力地刨着雪,不时去探探她还有没有气在。许是造物主保佑,那股微弱的气流一直都未曾间断。
哈伯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肠远没想象的坚硬。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他也和梅森一起清除黑发女子周围的积雪。
等她身上所有的雪都被清除干净后,梅森拿出火种对它念念有词,火苗骤然间长大了不少。梅森扶起那具僵硬的躯体,将火管放在她仅有的右手手心处来回烘烤。
哈伯暗暗觉得可笑,这孩子太天真了,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她苏醒吗?抬头望着漫无边际的地平线,哈伯又忍不住地叹气。三十多年都是在雪原上度过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因为迷路被搞成这副鬼样子,在自身都难保的时候去救一个本来可以当食物的陌生人。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周围逡巡,突然间他看到了左侧远处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那是……冬镇!
盼望已久的目标终于出现,哈伯简直不敢相信。他踢了踢梅森的屁股,用比梅森发现兔子时更加激动的嗓音喊道:“冬镇,我看到冬镇了!”
梅森同样很激动,那黑发的女子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散漫地望着上空。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聚焦到她眼前的梅森脸上。
“她醒了!”
哈伯下意识地看向女子的脸部,被她那充斥着恨意与愤怒的眼神吓了一跳。当他缓过神再去看时,那人已经从梅森的怀里站了起来。
没有对救命恩人表示出任何谢意,双黑女子抖了抖身上的雪渣,接着开始低声吟唱。
她吟出的语言好奇怪。不过老实说,她整个人都很奇怪。明明在雪地里冻了好久的样子,只一点热量她就醒了过来,还能在冰天雪地里若无其事地念叨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哈伯拉了拉侄子的衣袖,又指指远处的城廓,小声说道:“现在你安心了吧。我们快点去冬镇,要是入了夜,他们可就不让外人进了。”
“可……”梅森痴痴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