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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仅仅是诸葛亮理财的一项措施而已。
年初从关中回来之后,诸葛亮仅仅去永安一段时间,后来襄阳大战爆发,诸葛亮就回到了成都,一心一意的主持政务。三国之中,魏吴都是动用了大量的兵力来准备襄阳之战,而蜀汉动用的却仅仅是房陵驻军和汉中驻军,根本没有从成都调动一兵一卒。相反,诸葛亮从关中回来之后还解散了不少士卒,让他们回家团聚,正好赶上春耕。
不用说,今年日子最好过的是蜀汉。不管襄阳之战的结果如何,魏吴两国的伤亡都不会小,更重要的是大军集结备战,必然会影响春耕,耽误农时。春天不耕,秋天收什么?民以食为天,一年收成不好,很可能要两年甚至三年才能缓过劲来。
对一心想夺回关中的魏国来说,承受的压力无疑比吴国还要大。
诸葛亮用两三万非嫡系人马,在襄阳挑起了天下之争,把魏吴两国都拖入了战争的泥潭,他却在益州一心一意的恢复生产,弥补北伐带来的损失。他当年有足够的底气不把他这个使者放在眼里。
看着那些繁忙的景象,夏侯玄想到的却是洛阳的危机。
从出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趟差事难办。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办。他这个洛阳的名士到了成都,居然连诸葛亮的面都见不到,只能陪着故车骑将军张飞的女儿和孙子玩耍解闷。
这个少年是张飞的孙子张遵,少女则是张飞的次女张星彩。张苞大一些,十二岁。张星彩九岁,可是她的辈份大,每次都用这个法宝把张遵压得无话可说。有了这两个孩子的陪伴,偶尔还能去见见夏侯徽,夏侯玄在成都的日子过得其实挺清闲,只是肩负的重任迟迟没有进展。再好的美景也没了滋味。
可是主动权不在他的手里,他再着急也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他还不知道襄阳的战事如何,不过他相信,皇帝陛下现在一定盼着他带好消息回去。然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消息带给皇帝陛下,如果他把成都的见闻都讲给皇帝陛下听。恐怕皇帝陛下会更加难受。
看着那一匹匹蜀锦,夏侯玄愁眉不展。
丞相府内,诸葛亮放下了笔,双手撑着案,扭了扭脖子。酸胀的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股麻酥酥传遍全身,似乎疲惫都减轻了一些。
“夏侯玄走了?”
射援连忙上前回话:“是。他出城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了魏家。”
诸葛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射援转身出去了。诸葛亮重新取过一封公文摊在案上,拿起笔,正准备写字,忽然又想了什么,转身对霍弋说道:“他们到哪里了?”
霍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按照日程计算,最快明天,最慢大后天。一定能到成都。”
诸葛亮点了点头,略作思索:“既然如此,这事就不能再拖了,通知蒋琬、张裔、杨仪等人,今天一起来用晚餐。顺便议一议襄阳战事。”
“喏。”霍弋朗声应道,转身出去安排了。诸葛亮独自坐着,想了想,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笔,起身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的捏着眉心。
杨仪捧着一摞帐簿,脚步矫健的走了进来,见诸葛亮在堂上踱步,便笑道:“丞相,辛苦一天了,该早早的休息才是。如果晚上还要议事,你今天的休沐可就又完了。”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开门见山的说道:“威公,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襄阳之战大获全胜,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我却觉得有点棘手啊。”
听到襄阳之战四个字,杨仪脸上的笑容立刻变了味道,他淡淡的说道:“丞相,有什么棘手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魏霸有功亦有功,参差赏罚,功过应该差不多能相抵。丞相如果想网开一面,就用其所长,让他去车官城或者锦官城便是了。”
诸葛亮静静的看着杨仪。杨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紧紧的闭上了嘴巴,把脸扭向了别的地方。诸葛亮摇摇头:“威公,你真觉得魏霸那是过吗?”
杨仪咬着薄薄的嘴唇,腮帮子鼓了鼓,底气非常不足的说道:“丞相,我当然知道引魏攻吴是没错,可是现在孙虑战死,孙权丧子心乱,将怨气归结到我大汉的身上,如果不能给他一个交待,他必然要与魏国结盟,对我发动进攻。委屈魏霸一人,解国家之危,又有什么不妥?”
“你这不是解国家之危,是泄个人之愤啊。”诸葛亮连连摇头,失望之极。“算了,今天晚上的会议,你就不用参加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仪愕然,脸色随即变得苍白,他放下帐簿,躬身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第342章节外生枝
夏侯玄沿着检江一路向前,过了锦官城,又过了车官城,来到魏家庄园的门口。车刚刚停下,一个青衣小厮便迎了上来,伸手拉开车门,脸上浮起谦卑的笑容:“夏侯君来啦。”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后挂的下车踏板放好。
夏侯玄点点头,先下了车,掸掸衣袖,向大门走去。在他的身后,张遵拱着手,陪着小心的看着张星彩,张星彩理所当然的提起衣摆,一跃而下,这才老气横秋的说道:“下来吧。”张遵应了一声,纵身下了车,两人拔步向夏侯玄追去。
三人进了门,一直来到后院。后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夏侯玄很诧异,四处望了望,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匆匆走了过来,凑到夏侯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会,这才认出是谁,连忙行礼道:“夏侯君是来看如夫人的吗?”
夏侯玄眉头一挑,脸色便有些难看:“如夫人?”
老仆咧着一张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拱着手说道:“恭喜夏侯君,昨日夫人刚刚传下话来,说是从即日起,令妹就是霸少主的如夫人了,不能再以夏侯姑娘称呼。夏侯君以后登门,也就可以受亲戚之礼,不再当作外人。”
夏侯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沉默了片刻:“舍妹现在何处?”
“与张夫人、邓夫人一起去采桑了。”
“采桑?”夏侯玄真的吃了一惊,夏侯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大夏天的居然要去采桑?
“是的,黄夫人昨天派人来请,邀张夫人今日一起去采桑。张夫人便把府里所有的女眷全带过去了。”
夏侯玄恍然大悟,不禁笑了一声。他看看天色,转身就走。张遵和张星彩莫名其妙,一溜小跑的跟了上来。夏侯玄出了门,下令立刻回城。
成都城分大小两个城。大城在东,小城在西。大城原本是益州刺史、蜀郡太守的治所,后来刘备登基称帝,以大城为宫城,占去了大城的绝大部分面积,剩下的空间有限。就连蜀郡太守的治所都搬到了小城,原本住在大城里的人家也陆陆续续的搬了出来,在城外居住,只剩下数量非常小的一部分人还住在城里,比如关家、张家这样的元从系重臣,像诸葛亮这样的人物都不在其列。
张府就在皇宫附近。紧靠朝阳门,独占一区,地势之好,规模之大,大概只有住在宣明门的关家可以相提并论。只是张家虽然有如此奢华的府第,却并不热闹。张飞死了,他的长子张苞更是死在他之前。现在张绍从军征战,还没有回来,长女进宫做了皇后,难得回来一趟,次女张星彩和孙子张遵又和夏侯玄出去闲逛了,家里就只剩下夏侯夫人和媳妇马氏两个人守着这规模宏大的豪宅。仆人虽然不少,却一个个屏声息气,不敢大声喧哗,就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看起来竟像是鬼宅一般。
夏侯玄和张星彩、张遵两人进来。两个孩子的笑声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寂静,这偌大的宅子里才有了些许人气。
夏侯夫人穿着一袭白色的禅衣,从内室走了出来,扶着门框,看着蹦蹦跳跳的走进来的女儿、孙子。露出和蔼的笑容。她年约四旬有余,面如圆盘,皮肤白晳,夹杂着根根白发的青丝简简单单的挽在脑后。在她的身后,张苞的遗孀马氏静静的站在门外,露出一个忧郁的侧脸。
“阿母——”张星彩飞奔着扑入夏侯夫人的怀中,仰起脖子,喜不自胜的说道:“阿母,我今天又去看人濯锦了。”
夏侯夫人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只能看,不能想,听见没有?”
一听这话,张星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松开了夏侯夫人,嘟囔道:“我要去看姊姊。”
“不准去。”夏侯夫人沉下了脸:“那是皇宫,你以为是自己家,想去就去?”
张星彩被训了一句,更加烦躁,一扭腰,跑了。马氏也领着张遵告辞,夏侯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自便,转身对夏侯玄道:“泰初,今日如何?”
夏侯玄苦笑一声,把在丞相府门口吃瘪,到魏家又得知夏侯徽被称作如夫人,还跟着张夫人等人一起去采桑的事说了一遍。夏侯夫人听了,淡淡的一笑:“丞相真是好手段,内外兼修,软硬兼施啊。”
夏侯玄默默的点点头:“姑姑,这可如何是好?张夫人迫于丞相府的压力,抢先定了媛容的身份,我们想要和亲的计划可就无从实施了。”
夏侯夫人瞥了他一眼:“笑话,这名份就这么重要?我一样没有名份,不是照样活了这么多年?”
夏侯玄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他不同意夏侯夫人的看法,可是他又不忍心刺激这个可怜的女人。
夏侯夫人想了良久,又接着说道:“魏霸是荆襄人中的后起之秀,又屡立大功,诸葛丞相不会无端打击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要断了你们的念头。对媛容来说,这未尝不是好事。你们男人争就争吧,不要牵扯到我们女人身上,让媛容过点安生日子,比什么都好。照你说的那样,媛容和司马师的婚事就此结束,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怜惜,既然如此,做魏霸的如夫人又有什么不好?”
夏侯玄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夏侯夫人见了,心中一软,无奈的叹惜一声:“你如果一定要扳回这一局,只有一个办法,去找皇帝陛下,由他主持。不过我事先告诉你,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未必就能改变丞相的决定,所以你不要指望太多,只能尽力一试罢了。”
夏侯玄点点头:“那姑姑什么时候能安排一下?”
“我尽快吧。”
“多谢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