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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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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钩考和增税,虽然引起不少骚动,但国库确实大大充实。桑哥本就倍受宠信,这下更是春风得意。春风得意的权臣自然不好只对同级、下级的官员以及百姓们抖威风,对于贵族、勋臣这些特权阶层便也要下手整治一番。
至元二十五年四月,桑哥上奏世祖:“扈从之臣,种地极多,宜依军、站例,除四顷之外,验亩征租。”“扈从之臣”也就是指怯薛,是从成吉思汗时代设立,从贵族子弟中选出作为大汗侍卫,属于“超级特权阶层”,一个普通怯薛都会见官大三级。他们占有大量土地而不纳地税,现在桑哥令他们按军、站户体例,占地超过四顷的都要交地税。可想而知怯薛们对桑哥会多么痛恨。
是年十二月,桑哥又向世祖提出:“有分地之臣,例以贫乏为辞,希觊赐与。财非天坠地出,皆取于民,苟不慎其出入,恐国用不足。”世祖令:“自今不当给者,汝即划之,当给者宜覆奏,朕自处之。”这是干什么?减少皇帝对宗王贵戚的赏赐!赏赐诸王贵戚是一项巨大的财政支出,在国用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不能减少,因为这是从成吉思汗时代便留下的传统,有钱要给,没钱也要给,贵族们拿惯了,不给哪行?直接触动帝国最高阶层的切身利益,这是讲究“微言大义”的儒臣都不敢做的,可桑哥就是要予以裁抑,读史至此,也不得不对这个名列“奸臣传”的吐蕃人叫声好。
不但减少对贵族的赏赐,桑哥还干脆要减少宗王人数降低一些宗王的地位。皇子忙哥刺之子阿难答嗣封安西王,另一子封秦王,桑哥认为一藩二王不妥,遂诏罢秦王之封,收还其印;东道诸王胜纳哈儿用“皇侄贵宗之宝”,桑哥谓“宝”非人臣所宜用,奏改授“济南王印”。 

汉人儒臣他得罪了,皇帝近侍他得罪了,宗王贵族他得罪了,地方官员他得罪了,富户百姓他也得罪了。可以说,大元朝能得罪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了,桑哥这么做倒并非他有多么高远的政治抱负,只不过他不属于任何现成的政治集团,而是纯粹的“皇党”——皇帝需要什么,他就全力去做什么。
但是,人臣之所以要结党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出现危机的时候会有所依傍,如果你身在一个盘根错节的政治集团当中,即使皇帝要动你也要思量思量。桑哥看似风光无限,但除了皇帝的信任,他一无所有。一旦信任丧失,或者反对他的力量过大使皇帝都不能忽视的时候,末日便会旦夕而至。
他曾经让卢世荣帮他蹚道,可他从卢世荣身上并没有吸取太多的教训。
随着权势日隆,桑哥的跋扈也日甚一日。至元二十五年十一月,大都人史吉等请为桑哥立“德政碑”,世祖正对桑哥宠信有加,便诏准之,并命翰林学士阎复撰文,题为《王公辅政之碑》,次年闰十月,做好的德政碑便树于尚书省前。一个大臣,竟然在生前便有人树碑,而且是皇帝亲自授意,这是难得的殊荣,却也是极端危险的事情,可桑哥却之不恭,欣然受之。
平日上朝,桑哥都要乘小舆,且有怯薛散班及侍卫兵百人为导从。这是连宗王都不能享受的待遇。随着他掌握了铨调中央和地方官员的人事权,且从世祖那里求得“自今宣敕并付尚书省”的诏旨,连宣敕由中书省颁给的程序都免了,桑哥彻底成为帝国中除了皇帝最有权力的人。桑哥并非君子,有了权力,自然要“寻租”,“由是以刑、爵为货而贩之”,犯法、求官之人“咸走其门,入贵价以买所欲。贵价入,当刑者脱,求爵者得,纲纪大环,人心骇愕”。 
【正文】



因为桑哥理财有方,有过军功,且还和国师颇有渊源,因此各方反对势力并未能如对付卢世荣一般迅速结成同盟。但暗中的窜联已逐渐形成,在桑哥秉政四年之后,一场针对他的风潮不期而至。
至元二十八年正月,世祖在大都东南的柳林(漷州北)狩猎。其实皇帝狩猎并不在于真的捕获多少猎物,而是一种散心。散心的时候心情自然不错,想要除掉桑哥的人们不失时机的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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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里其人较为正直,早就不满桑哥,再加上桑哥让怯薛纳税,属于既有公仇也有私怨,便挺身而出控告桑哥奸贪误国害民诸罪,“言色俱厉”。一下子把世祖的好心情弄没了,世祖大怒,责他“丑诋大臣,失几谏体”,命左右掌嘴,彻里被打得“血涌口鼻,委顿地上”仍抗辩不止,声明自己与桑哥无仇,只是为国家着想 。身边的人如此强硬,世祖也很感意外,便问其他近侍彻里所言是否真实。结果一问不可收拾,怯薛也里审班、御史中丞也先帖木儿等人纷纷跪下劾责桑哥专权黩货等罪。
这下世祖不能再等闲视之,急招出使在外的翰林学士承旨不忽木以问情实。这不忽木,字用臣,康里部人,早年因“资禀英特,进止详雅”被世祖所看重,随王恂、许衡学习儒学,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被许衡称为“有公辅器”。学成后历任利用少监、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职,属于汉法派的少壮一代。在阿合马、卢世荣时代都竭力与之相争。他出身于怯薛,又是汉法派中人,抓住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够放过?在行宫营帐里见到皇帝后,不忽木痛心疾首地说:“桑哥壅蔽聪明,紊乱政事,有言者即诬以他罪而杀之。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召乱在旦夕,非亟诛之,恐为陛下忧。”在场的集贤学士贺胜等人也力证桑哥奸邪,“久而言者益众。”
紧接着,怯薛长月赤察儿根据时任尚书平章的怯薛也速答儿的密报,也奏劾桑哥擅权贪墨;中书平章麦术丁和御史中丞崔彧奏劾桑哥“当国四年,中外诸官鲜有不以贿而得者”。
朝廷上下,弹劾请诛之声甚嚣尘上。如果说有人认为这是偶然事件导致的政治风潮,那就是犯了政治幼稚病。史书没有明载,但我们仍可窥见在这幕“倒桑大戏”中,各派政治力量的默契。
是杀桑哥而安百官之心,还是保桑哥而将百官的不满从桑哥转移到自己身上,已经御极三十年的世祖忽必烈该做什么选择,绝不会令人意外。
【正文】


正月二十三日,桑哥被罢去相位,交付审讯。
二月二十五日,世祖命彻里率怯薛三百余人抄籍桑哥家资,一抄之下,竟然“得金宝衍溢栋宇,他物可资计者,将半内帑” 。
指控桑哥的罪状,如“沮抑台纲,杜言者之口,又尝捶挞御史”、“改革钞法、增加课税而害民”之类,其实并不能真正动摇桑哥,毕竟这些作为的背后都有着皇帝的影子,可贪赃罪被证实,而且数目如此之巨,世祖便真的动怒了:“你把一些粗毛衣带给了我,而把金钱和无比贵重物品归了自己!”  于是将桑哥拘捕入狱。
三月,桑哥的“辅政碑”被捣毁,其亲旧党羽湖广行省平章要束木、江浙行省平章纳速刺丁灭里、忻都、王巨济等也全被逮至大都。
七月,诏诛桑哥,这位吐蕃宰相和他的众多党羽一起被绑缚刑场,刀下头落,血腥一片,世祖时代最后一个理财权臣灰飞烟灭。

桑哥死后,尚书省又被罢废,机构并入中书省,各地的钩考也随之停止。一切似乎循环一般,每当一个理财之臣倒下,便有一批儒臣趁势崛起。世祖听取不忽木的建策,以太子真金的原詹事长、故丞相線真之子完泽为中书右丞相,不忽木为中书平章政事,彻里为御史中丞,麦朮丁仍为平章。
完泽是勋臣之后,其祖父土薛在成吉思汗时代便是大将,后跟随窝阔台汗攻打四川,立下攻陷成都的功劳,获赐食邑六百户。父亲線真在中统四年时任中书右丞相,与诸儒臣论定朝制。其人所受儒学熏陶并不少于不忽木,在任真金太子詹事长时,入参谋议,出掌环卫,小心慎密,很得太子器重,被誉为:“亲善远恶,君之急务。善人如完泽者,群臣中岂易得哉!”真金去世后,完泽又随侍后来的成宗铁穆耳出镇北方。
完泽和不忽木为相,开始了再一次的拨乱反正,崔彧被任命为中书右丞,因为桑哥专恣而不出仕的别都儿丁被任命为中书左丞。胡祗遹、姚燧、王恽、雷膺、陈天祥、杨恭懿、高道、程钜夫、陈俨、赵居信等儒臣全被召回大都“置翰林备顾问”。死在桑哥手下的杨居宽、郭祐也被平反,家属得到安置。
此时的世祖忽必烈已经七十七岁,老皇帝仍然不忘继续开疆扩土,对外的战争并不能马上结束,财政问题也仍然没有解决,理财之臣再一次出现似乎不可避免。
然而,上天留给老皇帝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他想征服日本,想消灭海都,但都已力不从心。在生命的黄昏,虽然世祖忽必烈仍用自己强有力的手掌控着庞大的帝国,但再启用理财之臣以至于继续引起党政,已经是他所必须避免的了。
跟随忽必烈从藩邸出来的汉人儒臣们老死身亡,凋零殆尽;深受儒学熏陶的勋臣安童、廉希宪等或早已入土或行将就木;新卓拔的南人儒士们,叶李虽官居平章政事,但也已在至元二十九年去世,其余众人都没能身居高位。新宰相完泽、不忽木承载了数代汉法派人士的希望,在世祖朝的最后两年实行轻徭薄赋政策,让帝国在平稳中缓慢前行。

但是,一国多制、“内蒙外汉”是忽必烈的既定原则,而全盘汉化,以儒治国则是王朝长治久安的保障,多年来汉法派与理财派的残酷政争,绝不会因忽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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