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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参谋奔向电台前。不一会儿,他又奔回来,满脸喜色地报告:“二营已拿下全部一○九二高地,并夺取了公路一侧的五号阵地。现在正在消剿山洞残敌。”
军官们面面相觑,纷纷看表:“二十八分钟。”
“才用了二十八分钟!”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祝贺的目光投向贺紫达。贺紫达却没有半点儿喜色,甚罕有些伤感的样子。半晌,他才说出一句:“柿子已经被别人捏软了,他讨了个便宜。”说完,贺紫达缓缓离开了指挥所。
“战后,就根据贺总指挥的这个精神,正确对待一营付出的代价。”说完,周天品也离开了指挥所。
一高级军官:“说是这么说,做起来难啊!古今中外,无一不是论功行赏。”
山头,仍有阵阵枪声。
鹿儿伏在火焰喷射手身边:“先朝洞口顶部喷一下!”
一条火龙飞向洞顶。不久,一件白衬衣被挑出来,晃着。
鹿儿身边,一连长说道:“营长,这仗打得不过瘾。”
鹿儿:“没什么可得意的。一营下的是暗棋,我们下的是明棋。”
夜,公路上,车灯如龙。
贺紫达、周天品同车。贺紫达没什么表情。
周天品有些抑制不住欣喜,看看车后的“灯龙”,说道:“建国后,我三次参战,唯有这一次,大获全胜,却是悄然而归。这仗打的,无声无息。”
贺紫达突然开口:“我喜欢。别人怎么想不知道,我老贺最讨厌大炮放完了,放鞭炮。大炮打一个基数,鞭炮倒要搞到十个基数。当兵的,还是少搞些那种满天飘纸花的买卖好。”
周天品看了贺紫达一眼,无语。
不同的卡车上,有鹿儿、司马童、盼盼、金达莱,以及缠着绷带,一脸苦闷的小碾子。
禁闭室门外,立着持枪哨兵。已无领章、帽徽的丁丁抱膝坐在铺位上。三名军官开门而入。
军官之一:“吴丁,请起立!”
丁丁站起来,立正。
军官:“现宣布‘界山行动’前线指挥部关于吴丁因徇私情,纵敌逃跑的处理决定。”
丁丁已有准备,面无表情,而且眼望着铁窗之外。
野战医院的车队超过鹿儿和司马童的车时,司马童大声问金达莱:“金金,丁丁呢?”
金达莱冷着脸,像是没有听见。
禁闭室,军官:“……以上事实清楚,但鉴于吴犯曾有捕捉该敌的行为,事后又能主动坦白,且工作表现一贯优良,特予从轻处置。保卫部报请军区政治部决定:开除吴犯军籍,即刻谴返。”
军官看看丁丁。丁丁有些心不在焉。
“吴丁,听清楚了吗?”
吴丁忽然开口问道:“外面为什么没有锣鼓声?”
贺家。谢石榴在前,贺紫达、姜佑生在侧后,一大群人鱼贯步入餐厅。
第一桌,由左至右:谢石榴、贺紫达、周天品、根儿、田嫂、大年、小碾子、盼盼、鹿儿、楚风屏、姜佑生。
第二桌:大碾子、枣儿、小枣儿、乔乔、梅溪音、薇拉、贺仪(贺紫达之孙)、司马童、唐小蕾、金达莱、杜九霄。
全都落座后,两张巨大的圆桌上,在主座对面显出各多了一个空位和一套餐具。
谢石榴兴致极高,巡视了一下,说道:“十二年前,伢子、崽子在这里给我过五十大寿,是一桌人,现在满满两大桌!看来,用不了十年,三桌也坐不下喽。”
众人笑起来。
贺仪站起来:“号长爷爷,怎么每桌还缺一个人?”
鹿儿喝道:“野小子,坐下!”
谢石榴:“现在也没什么秘密了。这桌少一个谢石娥,那桌少一个吴丁。唉,没来就没来吧。盼盼,代你妈喝一杯,金金,代丁丁喝一杯,就行了。开始吧,伢子,崽了?”
姜佑生:“老号长,今天是庆功宴,你得正式说两句祝酒词。”
“我准备了,我准备了!”说着,谢石榴从身边取出他的军号,立起身,抹了一下号嘴,极其嘹亮地吹了两遍冲锋号!
贺仪一挥筷子:“冲啊——”接着抓过一盘土豆丝,向嘴里乱扒。小枣儿也喊一声:“开火!”拎住一只鸡腿,猛啃一阵。
大人笑了。
谢石榴:“娘的,本来我这祝酒法,想了好几天,挺严肃的一件事,硬是叫这两个小东西给闹滑稽了。”
众又笑。
谢石榴:“罢罢罢,小家伙总算天生的懂号!”
贺紫达拿起酒瓶:“今天我是酒司令!听我的,第一杯,不论男女老少,人人得沾!喝!”
众起立共饮。
盼盼给大家添酒。添到小碾子时,小碾子用手盖住酒杯。因小碾子头上还缠着绷带,盼盼关切地说:“伤没好,不喝就不喝了吧。”小碾子冷言冷语道:“头上的伤没什么,我这里有伤!”他一拍心口。
楚风屏知道儿子不快,忙道:“小碾子!”
小碾子不踩,直视周天品,大声说道:“我笨,指挥失当,处分、枪毙,都认,可为什么我的三连打得只剩下一个没胳膊没腿的副连长,却连一个三等功也不给他?!”
众人一时愣怔。稍顷,田妻蒙头蒙脑地问:“碾子,仗不是已经打完了吗?”
小碾子的目光转向鹿儿,继续说道:“我的英雄营营长,你二十八分钟亡二伤十,吹气儿似的拿下了一○九二高地,那全是你二营的功劳吗?”
鹿儿平静地回答:“当然不是,这里面有一营消耗敌人实力的功劳和血的教训。”
“我的教训?”小碾子道,“我可是按你的方案打的,十五分钟拿下了一号、二号,由上朝下发展。”
鹿儿:“今天是不是可以不讨论。”
谢石榴威严地开口:“说说无妨。”
“好吧”,鹿儿看看谢石榴,转向小碾子:“战斗开始,一营轻松地拿下了主阵地,其中必然有诈,这你猜到了,但是你不该企图集中兵力一下打垮三号、四号,而应当将主力及时撤至我方反斜面避炮。”
小碾子:“我原本认为与敌人搅在一起,是最好的防炮办法。”
“你太善良了。敌人不是照样炮击吗?结果你亡十,敌亡二。”
“这也是事后诸葛亮的认识。”
鹿儿忍了忍,依然平静地说:“不,一营的根本教训在于战术僵化,死打硬拼!”
小碾子“霍”地站起身:“正是靠我的死打硬拼,才把一个复杂的一○九二打成了一个清清楚楚的一○九二,你才在敌情完全明了的情况下,显示了你的聪明!”
鹿儿:“这,我完全承认。但,让我首攻,也绝对不会打得那么……老号长,我们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在饭桌上讨论?”
谢石榴:“既然有气,就不要憋着。”
小碾子:“一营本来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夺取胜利,可是一百步走到了九十,却非要撤下一营,这是为什么?!”
小碾子猛然盯住贺紫达。贺紫达装作没看见,用筷子拨着盘子里的青豆。
“小碾子……”周天品欲说话。贺紫达按住周天品的手,止住他。
小碾子:“为什么不回答,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沉寂了一阵,姜佑生缓缓开口:“小碾子从农家长大,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贺紫达边拨着豆子,边道:“确有其事,是我下的命令。”
姜佑生不紧不慢:“朝鲜战场上也有类似的事,损失大的无功,造成别人损失的却赫赫有名。”
贺紫达也开始夹骨头带刺:“世界上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仗,只有不会打仗的人,才会认为彼一仗是此一仗的老子,此一仗是彼一仗的儿子。”
谢石榴用筷子敲敲酒杯:“孩子们说话,大人插什么嘴!”
根儿:“真是的,鹿娃,贺仪和小枣儿也在,影响多不好。”
谢石榴:“没关系,他们早晚也要当兵。”
这时,大碾子站了起来:“老号长,爸爸,妈妈,部队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小枣儿,我们走。”接着,大碾子招呼枣儿和孩子。
舒乔冷笑道:“是啊,只能坐着听别人讲打仗,真是莫大的悲哀。”
大碾子颇感激地看看乔乔:“真该谢谢你。”大碾子一家离去。
梅溪音有所觉察地看看大碾子的背影,又看看乔乔。
小碾子:“对不起,我搅了这顿饭。但想想一营阵亡的一百六十多号人,我实在吃不下这顿饭。”小碾子说完离席,伤口疼得他抽了一口凉气,用手捂了一下。
“你……”盼盼关切地扶住小碾子。小碾子冷酷地甩开盼盼的手:“你少管我!”大步走出门。盼盼委屈得眼泪汪汪。
司马童阴阳怪气地对唐小蕾说:“别害怕,这一大家子,血统、身世十分复杂,遗传却惊人的简单。”
盼盼突然冲鹿儿与贺紫达喊道:“都是你们两个,你们害了他!”盼盼捂着脸跑了。
“英雄营的材料是我整理的,可有人还嫌我多余。我们还坐在这儿吗?”司马童瞥了鹿儿一眼,挽起唐小蕾,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地离开了餐厅。
大年又咳起来。田妻捶着他的背。
根儿冲周天品耳语。周听完,小声问:“为什么?”根儿又耳语。周天品想想,轻声说:“看情况吧。”
贺仪:“妈妈,我,我好像喝醉了……”他靠在薇拉的怀里睡着了。
金达莱和杜九霄相互做着鬼脸。
谢石榴看看左右的贺紫达、姜佑生。这两人均满脸怒色。谢石榴苦笑了一下:“还坐在这儿干什么?这顿饭实际上是我搅和的。我还是那句话,当兵的有气,撒在明处,早撒早完,别误了下一仗,害人性命。解散吧,再不走,我该吹熄灯号了。”
车水马龙。
吴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看到一个美容店,招牌上写着:“江海第一家”,她觉得新鲜,走了进去。老板是个小伙子,长发,花衬衫。
“哟,是个复员兵,不,是个转业干部。刚回来,想改头换面,是不是?”
丁丁不语,打量着环境。
老板指着一个发型挂图:“要什么样的发型,您可以随意选。”丁丁看着。
老板:“看中哪种了?”丁丁不语。
老板:“看花了?”丁丁依然不语,走到椅子前坐下。老板为丁丁围上围巾,有些畏惧地问:“兵姐姐,